章節字數:2975 更新時間:12-12-08 18:13
他聞到了危險的氣息。這個人,會不會就是躲在暗處覆雨翻雲的人?是不是他殺了裴將軍,蓄意嫁禍給蕭潼?
他為什麼要在暗處窺視我?到現在為止,我沒有表現出一點鋒芒,為什麼會成為那些人的目標?是因為接觸了裴健,又撞到了凶殺現場,他怕我會發現什麼,壞了他們的事?
他的瞳孔慢慢收縮。
管衝打了個寒戰,他從楚然眼裏看到一絲殺氣。他緊張地看著他,嘴震翕動,想問什麼又不敢出聲。
許婆婆敏感地覺察到異樣,向他偏過頭來:“小然,出了什麼事?”
小然,這稱呼令楚然心頭一暖,剛才的不適感頓時消失,心又軟軟地塌陷下去。他用含笑的聲音道:“沒事,隻不過看到一個奇怪的人。”
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阿鬆掀開車簾,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臉色發白:“楚,楚侍衛,剛才……”
“是不是看到一個人?”
“是,是。”阿鬆兀自發抖。
“你看清了他的長相?他長得很可怕?”
“沒看清楚,他的衣服連著帽子,幾乎把頭臉都遮住了。隻不過,他抬頭朝這邊看的時候,我看到一張白滲滲的臉,這張臉……簡直跟白無常一樣。”
楚然安慰道:“別怕,那人隻是戴了麵具。”
“可是……可是他身上……”阿鬆不知道該怎樣解釋,笨拙地道,“我看著他時,心裏說不出的害怕。”
楚然笑道:“看來,他這種故弄玄虛的嚇人手段成效了,你看,你一個大男人都被嚇成這樣。別怕,有我在。煙波城朗朗乾坤,任何魑魅魍魎都無所遁形。”
他的笑容有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阿鬆終於不再害怕,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身專心駕車。
平康裏,許婆婆與管衝的家,竹籬茅舍,裏麵圈著雞鴨,周圍有幾畝菜畦,還有幾株桃樹。一側屋簷下堆著些草鞋、竹籃、還有鳥籠、蟈蟈籠。
楚然默默拉過管衝的手,撫摸著他指上被竹子割破的傷痕,想說一句“衝兒,你受苦了”,卻不願讓許婆婆聽見。
他展開明朗的笑容,拍拍管衝的頭,誇讚道:“衝兒,你越來越厲害了,這個家被你打理得井進有條,我都想住下來了呢。”
管衝的手指在楚然掌中縮了一下,漆黑的眼眸盯住楚然:“師父,為什麼,你要說越來越厲害?你以前根本不認識徒兒啊。”
楚然一怔,這孩子真聰明啊,而自己,在他麵前竟忘記設防了。他看到許婆婆倚在籬笆上,一手扶著拐杖,依然是側耳傾聽的樣子,可是她臉上的表情幽幽的,像歡喜又像傷心。
佯裝沒有聽出管衝的質問,楚然笑吟吟地道:“上次在半邊街上遇到你和婆婆,我早就跟蘇總管打聽過你們了,蘇總管直誇你能幹呢。我想你現在是一個小男子漢了,肯定比當初更厲害嘍。”
管衝半是疑惑、半是靦腆,沒有說什麼,隻是拉開籬笆門,請楚然進去。倒了一碗水過來,送到楚然麵前,雙膝跪下:“師父,徒兒家窮,連個像樣的杯子也沒有,也沒有茶葉,請師父莫要見怪,飲了徒兒的茶吧。”
楚然接過茶,一飲而盡,莞爾道:“這水純淨甘甜,賽過瓊漿玉露呢。剛才拜過了,無須多禮,起來吧。”
管衝站起來,站在他身邊,眉眼間掩飾不住喜色,唇角高高揚起。
“待我回去稟明城主,以後每晚過來教你武功,其餘時間你自己練,有不懂的等我來後再問。”
“是,師父。”
楚然從身邊掏出那袋銀子,湊上前,遞到許婆婆掌中,將她的手掌合起來:“婆婆,這是城主命我贈送給你們的。”
許婆婆大驚,慌亂地推開他的手:“不,不行,我們不能拿城主的賞賜,請你帶回去,還給城主。”
管衝也在許婆婆身邊蹲了下來,懇求地看著楚然:“師父,我長大了,可以照顧好這個家,我們雖然窮,可還生活得下去。這錢我們不能收,請你原諒。”
楚然雙手捧住許婆婆的手掌,低低道:“城主說,這是他代小少爺送給你們的。小少爺不在,可他的心意還在,婆婆你忍心拒絕麼?我聽蘇總管說,你將小少爺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他的聲音裏飽含著感情,許婆婆聽呆了,她微張著嘴,手指輕輕抖動著,一點點縮回去,把錢袋捧在胸前:“我懂,我懂了……小然,你回去代我謝過城主大恩,我會一輩子記得他的好……”聲音越來越低,楚然聽她喃喃念了聲“潼少爺”、“然少爺”,眼睛又潮濕了。
楚然站直身子,道:“婆婆、衝兒,我要回城主身邊伺候,不能久待。先回去了,晚上再來。”
許婆婆點頭。
楚然又道:“衝兒,你太瘦了,練武需要消耗很大的體力,從今天起,你要多吃好的,銀子花完了我再拿來,你千萬不要省。”
管衝想推辭,卻看到楚然不容置疑的表情,隻好恭敬地應了聲“是”。
坐車回去的途中,楚然忽然想到牟明珠告訴過他,楚江流曾神神秘秘地鑽進禪真寺旁的樹木。現在正好有機會出來,不妨趁機去探一探那個林子。
他們到林邊的時候正好聽到禪真寺傳出陣陣鍾聲,驚飛了林中一群麻雀,撲棱棱地從馬車頂上飛過,直上雲霄。
阿鬆停下馬車,轉身掀起車簾,卻看到楚然出神地坐在車裏,眼神迷茫而憂傷。那一刻,阿鬆從他臉上看到滄桑的味道,本想出聲喚他,卻沒有開口。
禪真寺,同樣的鍾聲,喚起他遙遠的記憶。那一年,是七歲吧?在寺廟的牆根下,他看到那個乞丐。那個滿身髒汙、蓬頭垢麵、發著高燒的乞丐。
“你病了,我找大夫來給你看吧。”清脆的童音,是年幼的他,粉妝玉琢的孩子,眼裏帶著滿滿的同情。
“小娃娃,我不用你管,我死不了的。”粗啞的聲音,驟然睜開的眼睛裏竟有一道淩厲的光芒閃過,可是就像身負重傷的猛虎,嘶吼聲後,他拚命咳嗽,咳得吐出血來,頹然靠在牆上。
“我不是壞人,我不會害你的。你要是不肯我幫你找大夫,你就拿著這些錢,自己找大夫看吧。”蕭然在他身邊放下一錠銀子,小心翼翼地唯恐乞丐發怒,放下立刻往旁邊退出幾步。
乞丐粗重地喘息著,眼神稍稍柔和了些:“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蕭然。”
“蕭然,你姓蕭?你是誰家孩子?”
“我是這裏城主的兒子,我爹叫蕭鳳歌。”
乞丐突然麵露凶光,還沒等蕭然反應過來,他騰身站起,向他撲來。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閃電般撲到蕭然麵前,狠狠一腳踢在乞丐身上。乞丐被踢翻在地,痛得蜷起身子,捂住胸口,又咳出一口血來。
“臭要飯的,你敢傷我弟弟?”是蕭潼,十二歲的少年,身量已經很高,居高臨下地瞪著倒在地上的乞丐。
而他身旁跟著三名侍衛,已將乞丐包圍起來。
蕭然在他身後,隻覺得自己的大哥高大如神祗。可他不忍看那乞丐淒慘的樣子,連忙拉了拉自己大哥的袖子,軟聲道:“大哥,他在生病,很可憐。他沒有惡意的,你饒了他吧。”
乞丐伏在地上,不停地喘息。蕭潼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無奈地歎氣:“好,知道你心軟,我們走吧。”
蕭然臨去回頭,看一眼地上的乞丐。那乞丐也正望向他,一瞬間,他從他眼裏看到一絲異樣的情緒,像是惋惜又像悲哀。他覺得這個人好奇怪。
直到三年前被蕭沉蹤擄到狂人穀,他才知道,那一次是他與父親第一次見麵。
他還記得,入穀後一個月左右,蕭沉蹤喝了酒,把他拉到身邊,回憶起這段事,他說:“那時候我隻以為你是蕭鳳歌的兒子,我想,為什麼蕭鳳歌會有這麼好的兒子?老天爺真不公平。可後來我知道了,原來你是我的兒子,我真高興……”
他喃喃地、反反複複地說著,蕭然隻覺得胸口堵得慌,喉嚨發緊。
“可他那個兒子,我永遠不會忘記,他踢我一腳,還用高高在上的眼神,像看一堆垃圾一樣地看著我。我永遠不會忘記的!我一定要讓他嚐嚐被別人踩在腳下的滋味!”
咬牙切齒地說出這番話,蕭沉蹤雙目赤紅,麵上的肌肉都扭曲了,那種恨意令蕭然不寒而栗。
“不,爹,大……蕭潼他隻是為了保護我,他不是針對你的。請別恨他,是蕭鳳歌犯的錯,與他無關……”
“啪!”一記淩厲的耳光將他打得一個趔趄。
他聽到父親仰天長嘯,悲憤激昂的聲音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響:“你不懂!你什麼也不懂!你這逆子,你的心全在他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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