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52 更新時間:12-12-31 08:13
一股涼意從楚然腳底竄起,迅速衝到頭頂,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的確確就是那隻掉進陷阱的獵物——他掉進了蕭潼早就挖好的陷阱。
蕭潼已經發現他在懷疑楚江流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裴健被殺之後麼?是出於他極度敏銳的嗅覺,還是他真的看到了什麼?
想起今天在裴健靈前那種近乎心靈感應般的直覺,他有些失神。這種感應真的應驗了,可他們原不是親兄弟,不,不僅不是親兄弟,反而是對立的敵人,可為什麼,他們能想到一起去?
無論如何,蕭潼也在懷疑楚江流了,要不要對他坦誠相告?說不定,還可以在這一點上達成一致?
可就算殺裴健這件事是楚江流幹的,他的出發點是為了煙波城,蕭潼又會拿他如何?他們才是利益相通的啊!
“又在動什麼念頭了?”蕭潼氣定神閑地問,燈光打在他臉上,無端增添了幾分神秘和威嚴。
楚然一滯:“屬下……”
蕭潼瞥他一眼,輕飄飄地道:“不說是麼?看來你更喜歡受刑了?”
明明是一張深刻冷峻的臉,卻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話。很不諧調,卻給楚然異常危險的感覺。
楚然突然省悟過來,自己還在猶豫什麼?用一部分實情換取信任,也作為對蕭潼的考驗,有何不可?
“謝城主開恩,屬下願意說。”抬眸,眼底已經一片澄澈,他平靜而坦然地看著蕭潼,“屬下去憶秦樓是為了查找楚堂主的行蹤,因為,屬下一直覺得他有問題。”
蕭潼沒有接話,卻用目光示意他說下去。
“進煙波城的頭一天,楚堂主便扮作殺手,闖進屬下房間,試探屬下武功。當時屬下隻覺得這人在城主眼皮子底下尚且如此放肆,至少是個桀驁不馴的人。”
提起這件事,蕭潼心中忽然一動,他想起蘇意橫的話:“初來乍到,他不敢太露鋒芒,引起別人猜忌。我想,他可能已經懷疑楚堂主的來意,所以才會故意示弱。”
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如果他是然兒,他完全可能是認出了楚江流的武功,所以才故意示弱,掩蓋自己的鋒芒。
然兒他,從來都是過目不忘的。
楚然不知道蕭潼在想什麼,隻看到他眼裏光芒一閃。他想分辨他的表情,卻隻覺得難以捉摸。
在自己麵前,身為大哥的他從來不會掩飾自己,可現在卻好象隔著一層紗,彼此看不清對方的麵孔。
強壓下心頭的酸澀,他略過楚江流對他施加催眠術那段,繼續“招供”:“於是屬下便開始留意他。後來,屬下陪牟二小姐出遊時,聽牟二小姐說看到楚堂主行色匆匆地走進禪真寺邊的林子裏,樣子有些神秘,屬下便暗暗記在心裏。
“裴健被殺後,楚堂主嚴刑拷打屬下,逼屬下招認殺人之罪。屬下當時懷疑城主,後來城主為屬下洗脫了嫌疑,屬下便釋然了。可屬下總覺得楚堂主的行為太過偏激,而且太過自作主張,好像根本沒有將城主放在眼裏。”
蕭潼不以為忤。
“昨日送許婆婆和衝兒回家後,屬下趁機去了趟那個林子,走進一條古舊而陰森的巷子。那條巷子好像無人居住,大白天也死氣沉沉的。可屬下看到楚堂主從巷子盡頭的一家人家走出來,為了不引他懷疑,屬下退回禪真寺,裝作進香。一會兒楚堂主進來,盤問了屬下一番,屬下隻說為城主祈福,他便走了。
“屬下心有不甘,晚上又去了那條巷子,卻發現楚堂主在與一名女子幽會。屬下不知道那女子是誰,但想來楚堂主這樣神神秘秘地出入這條巷子,應該是為了遮掩他與這女子的私情吧?”
他看看蕭潼,卻發現蕭潼皺起眉頭,那雙深邃如潭的眼睛裏翻湧著什麼,打破了表麵的平靜。而在這翻湧不息的波濤中,又有一道寒光在流動,清幽而冷洌。
楚然心頭一動,莫非他想到了什麼?
蕭潼意識到他的停頓,看他一眼,下令:“說下去。”
“是。”楚然應聲,“本來屬下懷疑有人要詆毀老城主,破壞煙波城的聲譽,才會殺了裴將軍,嫁禍於城主。可是,兩天下來,城中毫無異動,楚堂主那邊也查不出什麼,屬下突然想到另一種可能性:是有人要殺人滅口,而不是殺人嫁禍。
“因為,如果是煙波城的敵人,利用裴健遠比殺了他更加有用。”
蕭潼終於動容,雖然那混合著驚訝、讚賞甚至喜悅的表情從他臉上一閃而過,卻被楚然捕捉在眼裏。
至少,可以肯定絕不是他。所以,我該欣慰了……一念動處,楚然竟覺得喉頭發緊。
“說下去。”蕭潼還是那句話,眸色深沉。
“所以,屬下懷疑起楚堂主來。因為楚堂主表現出對老城主和煙波城的極度忠心,還有,屬下到客棧時,他又是那麼巧出現在殺人現場。之後,他抓住屬下,一心逼屬下招供,好像急於找到替罪羊。
“凡此種種,屬下認為,若是真有人殺人滅口,楚堂主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當然,這隻是屬下的猜疑,屬下毫無證據。
“今晚,得知楚堂主去了憶秦樓,屬下想起昨晚在深巷中的那個女人,屬下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同一個人,便忘記城主的禁令,擅自出門,想要一探究竟。
“屬下沒想到會在那兒遇上白芷姑娘……”
蕭潼望著他,似在辨別他說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而楚然臉上混合著自責與忐忑,眼神真誠得讓人無法不信。
蕭潼覺得喉嚨幹澀難當,身子發冷,莫名的感覺。他慢慢拿起眼前的杯子,想喝一口茶,卻發現杯子裏已經幹了。
楚然見此情景,連忙上前接過杯子,為他倒茶。回身時,他發現蕭潼的目光定在那兒,眼睛裏似蒙上了一層灰,不複平時的明亮與銳利。
他心頭一震,不由自主地道:“屬下隻是懷疑,並無真憑實據,城主……你別難過。”他想,楚江流在煙波城任職五年,無論是蕭鳳歌還是蕭潼,肯定是器重他、賞識他的。
若真的是他殺了裴健,蕭潼會很難過吧?畢竟,他對裴健也是懷著敬意的。
可他會認為自己的父親當年確實做過虧心事麼?
蕭潼抬起眼簾,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竟讓楚然看到一絲柔和。
“去過憶秦樓,你有何發現?”
“屬下得知,昨晚楚堂主確實把甄真姑娘約了出去,那麼,深巷中那名女子就是甄真了。可老鴇說,那是楚堂主第一次將甄真姑娘約出去。於是,屬下懷疑,昨晚楚堂主是故意施的障眼法,他唯恐屬下夜晚再去查探……那個地方,一定藏著秘密。”
“你認為那裏可能有什麼?”
“如果確實是楚堂主殺了裴將軍,他需要殺手,也許,那裏有他豢養的殺手。”楚然鄭重地看著蕭潼,沉聲道,“若是如此,城主絕不能寬容他。即使他的本意是出自忠心,他欺瞞主上,擅自培植自己的勢力,並且自作主張,濫殺無辜,這種行為,與犯上作亂無異!”
一瞬間,蕭潼從楚然眼裏看到寒光凜洌。他不覺一震,這位少年,第一次在他麵前露出這樣迫人的氣勢,這樣強大。
良久,蕭潼點點頭:“你說的這些引起了我的興趣,你的分析也十分在理。可是,你們都是我的手下,對你和對他,我一視同仁。在沒有證實他就是殺人凶手前,他還是我煙波城的貪狼堂主。”
“是,屬下明白。”
“而且,所謂殺人滅口,是唯恐對方泄露不利於自己的信息。你的推理,是基於你認為老城主確實犯過錯?”說這句話的時候,蕭潼的瞳孔有些收縮。
“不,屬下隻是想,以楚堂主的性子,恐怕任何有損老城主聲譽的謠言他都會去扼止,哪怕隻是謠言。”楚然將“隻是謠言”四個字加重了語氣。
“楚然,你有聰明、縝密的頭腦,很好,很好……”蕭潼喃喃吐出一句話,感慨中蘊含著難以言傳的困擾。
楚然辨不出他這句話的意味,隻好保持沉默。
蕭潼肅容:“楚江流已經懷疑你,所以,我不允許你再去跟蹤、查探他。雖然我免了你今晚的刑罰,可我對你的禁足令沒有改變。這一個月內,你給我好好做你的份內之事,好好教衝兒武功,不許再給我惹是生非!”
又是這種警告的話,可語氣卻不似以前那麼嚴厲。
楚然呆了呆,垂首應是。
“楚江流的事,我自會解決。不用你操心,我承諾官府在三個月之內破案,我不會食言。”
還是有麻煩的,對不對?必須要給官府一個交代,對不對?
“你在擔心我?”蕭潼唇角似乎泄出一絲笑意,可是有些沉重。
“屬下受城主恩惠,無以為報,理當為城主分憂。可是……屬下總是為城主惹麻煩,還總是冒犯城主,屬下……”楚然此時真心覺得愧疚,可蕭潼卻阻止了他:“罷了,做的時候理直氣壯,悔過的時候又真心誠意,你這性子……”他苦笑,“還真像我家兄弟。”
楚然被“我家兄弟”四個字直直地撞到心窩上,一陣酸疼。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屬下不敢跟小少爺比。城主恐怕累了,容屬下告退,請城主安歇吧。”
“好,明日之事照舊。”
“是,城主。”
回到自己房間,楚然關上房門,在黑暗中坐了很久,一直無法平複自己的情緒。他覺得自己的心在軟化、在解凍,可是,這不應該,這不是蕭夢冷該做的。
同一個晚上,在曇城一處狂人穀的據點,毒童子芮勁追上蕭沉蹤,呈上楚然命羅衣放在桃葉巷十八號的信。
這封信將裴健在煙波城被害的始末詳細告訴了蕭沉蹤。
放下信的時候,蕭沉蹤仰天嘶鳴、目眥盡裂:“阿健——!”
烏雲遮住月華,風聲突然大起來,像是野獸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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