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章節字數:2789  更新時間:13-04-12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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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1年。

    1月1日,《海關進口稅稅則》正式實施。中國實施關稅自主。

    1月7日,中共中央六屆四中全會在上海召開。

    1月17日,左翼作家胡也頻、柔石、馮鏗、殷夫、李偉森(其中四人為中共黨員)在上海東方旅社被國民黨特務秘密逮捕,後被殺害。

    1月31日,國/民政府進一步頒布《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

    世道亂也罷,安也罷,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得活下去。進入臘月,年味便漸漸濃了起來。荒年裏的春節,它也是一個節,所有還活著,繼續活著的人,都有理由慶賀。(這一年的春節為1931年2月17日)

    慕宇初成為記者,跑了幾天新聞,隻覺得無限新奇,又頗為忙亂,竟然直到放年假之時才反應過來要過春節了。

    在知味閣的時候,思羽會帶著慕宇祭灶,還必供荸薺、茨菰以及好魚、好肉。慕宇還記得有竹枝詞這般形容:“名利亨通少是非,全叼神佑默相依。今朝酌獻無他物,魚買新鮮肉買肥。”還會一起掃塵,做“卷銀包”、“廿四糖”;要訂做兩人的新衣,姐姐總會自己設計,再拿給師傅去做;要購年貨,寫春聯,吃年夜飯……那樣平和的歡喜,兩相偎依的溫暖。

    如今,隻剩下自己了,在原地茫然等待。

    終究快過年了。房微從國外遊曆了一圈,也歸來了。嚴輒幾番叫人來催兒子回家過年,嚴徹隻是不理。下人們一遍一遍地來催:“少爺呀,老爺叫您回家過年祭祖……”嚴徹隻是不挪步。最後郝姨來了,勸他說:“少爺,你不回去,家裏可怎麼祭祖呢?要陪慕宇少爺,也不是這樣的呀。小姐的周年剛過,你可不能不回去……”

    大年夜,上海一片火樹銀花,爆竹聲聲。嚴徹連連對慕宇說:“你可一定等我啊,小宇,我回那邊祭了祖便回來!”

    嚴徹走後,慕宇便一個人守著個空蕩蕩的房子,雖然處處燈光,爐火溫暖,依然覺得缺了什麼。慕宇吃著各種零食,百無聊賴地去看屋內各處的對聯,都是自己昨日匆匆趕寫的。嚴徹說什麼也不肯找別人寫,把買好的紅紙裁好,墨也磨好,哈著自己凍僵的手,道:“慕宇,何必浪費你的那一筆好毛筆字,反而便宜別人賺了這潤筆費?”

    想到嚴徹那副做小伏低,軟磨硬泡的模樣,便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天寫完了,慕宇故意要在上麵蓋上自己的印,他自己有一方小小印章,是從刻印大家趙叔孺先生處求來的,便是“如慕”二字,挺穩秀潤,更帶一種風流之態,他格外鍾愛。在蓋印的時候,朱砂印泥擱在一邊,嚴徹便用手指一蘸,在慕宇眉心一點,登時鍾靈毓秀,集於一身,飄然出塵,羽化登仙。

    嚴徹看得呆了,慕宇卻不知情,笑道:“你拿指頭亂戳什麼?”等看到嚴徹手上的紅色印記,趕緊用手抹:“你發神經啊!我又不是女人,點什麼朱砂痕……”嚴徹特意找了鏡子來給他看:“誰說女人才點朱砂的?世間之美,哪分什麼男女?”慕宇照了一下,卻微紅了臉,自己對著鏡子慢慢擦掉眉間印記,聲音卻是柔和的:“這次算了,下次敢這樣不饒你!”……

    話說他怎麼還不回來?這會兒在嚴家做什麼呢?又莫名焦慮起來,卻不想他出門才不到半小時。“死嚴徹,你別回來了,我一個人守年夜也沒什麼不可!”想到大過年不能說“死”,趕緊“呸呸呸”表示自己剛才說的都不算。

    嚴家祭祖頗為隆重。先祖的遺像掛在中堂正壁的牆上,擺好祭品,點著香燭,讓後輩瞻仰。煙霧繚繞裏,嚴徹草草拜祭了一番,到母親的遺像前才端端正正,虔心誠意地磕頭。

    一頓年夜飯吃得繁瑣無比,菜肴一道道流水一樣上上來,卻不想真正坐在桌子上吃飯的不過就是嚴輒和嚴徹兩個人而已。嚴家幾代單傳,連個叔表兄弟都沒有。嚴輒和這個兒子對坐著吃飯,兩人之間卻不知道說什麼。見嚴徹不下箸,隻好問:“怎麼不吃?不合胃口麼?”

    嚴徹淡淡道:“沒什麼合不合胃口的,不餓。”

    嚴輒有點動氣:“好好的團圓飯怎麼就吃不下去?”

    嚴徹把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筷子放下,語氣裏是說不出的諷刺:“我都在這裏陪著你了,你要的團圓也有了,還有什麼不滿的,父親大人?”

    好不容易等一頓飯收場,嚴徹二話不說抬腿就往外走。

    攔了一輛大年夜裏還在載客的黃包車,到了家門口,給了車夫一個大洋:“兄弟,過年了,早點回去團聚吧!新春大吉啊!”車夫感激地連連作揖道“大吉大利,先生大吉大利!”

    在家門口了,街上已經開始飄起霏霏的小雪,在路燈下輕柔飛舞。風雪夜歸人,嚴徹卻覺得滿心都是暖洋洋的,這才是家啊,在那麼寒冷的夜裏,有一個人,在等他歸來。

    嚴徹剛要開門,門從裏麵拉開,慕宇在門口,惱他:“現在才回來,你怎麼不在嚴家住下啊?”

    嚴徹把門關上,趕上慕宇的步伐,一臉的“怎麼可以”的表情,道:“那哪兒行?我還沒吃年夜飯呐!”

    慕宇一個折身,驚訝:“怎麼搞的?你還沒吃飯?”

    “自然是沒吃啦,家裏有人等我吃年夜飯,我怎麼會在外麵吃?”嚴徹換了一副“這是當然”的表情。

    桌上的菜一點沒動,已經涼掉了。嚴徹可憐兮兮地說:“天呐,為了小宇的胃,我隻好勉為其難地親自下廚啦。”

    這一桌飯店裏送來的年夜飯要一道道重新熱過,也得一個小時了。慕宇“呸”了一聲,笑:“指望你,隻怕我們年都不要過了!我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好!”挑了幾道菜端到廚房去熱過。

    嚴徹則很“諂媚”地跟著去打下手:“小宇,在下是十分樂意為你服務的,雖然手藝不佳,起碼有一顆熱忱的心嘛!”

    雖然慕宇也不善廚藝,但起碼是知味閣裏出來的,做這些還是有模有樣的。兩個人守著小火爐,吃著幾道草草熱過的菜,都十分滿足喜樂。

    嚴徹忍不住開了一瓶酒,笑道:“我喝著,你看著!”就這麼對著瓶口喝了起來。慕宇搶過來,也對著瓶口喝了兩口,又嗆著了。嚴徹接過瓶子,給他擦拭嘴角,看著慕宇皺眉嘟嘴,心有不甘卻有不敢再試的模樣,怎麼就這麼生動呢?笑他:“你注定不能喝酒啦!”

    慕宇回嘴,笑得眉眼彎彎,道:“所以剛才喝的那兩口我都吐回瓶子裏啦!”

    這回嚴徹的一口酒全噴到慕宇臉上了。

    圍爐守歲說說笑笑,吃著零食,也不覺得夜深更長。快到子夜,嚴徹忽然興奮地向慕宇道:“我們去廟裏燒‘頭香’吧!我小時候最喜歡這個呢,超過喜歡拿紅包。”(這也是上海過年的一種習俗)

    慕宇雖然聽過,但從未去過,便欣然前往。在廟裏已有不少人,都是來上“頭香”,求個好運的。上過了香,嚴徹鬼鬼祟祟地說:“要不,我們順便抽個簽唄。反正也已經來了。”慕宇覺得好玩,就抽了一支,看了忽然紅臉,把簽丟了回去,嚴徹黏上來問:“什麼簽?什麼簽?”慕宇支吾道:“不外乎吉利話兒!”臉色卻越來越紅了,從雪白的臉上透出來,仿佛紅梅簇雪。

    嚴徹不信,卻奈何在一筒簽裏找不出慕宇抽到的那支了。隻好作罷。

    雞初鳴,天微明,嚴徹跑到慕宇的房間搖醒他,欣喜道:“醒來啦,過年啦!我們去放爆竹!”慕宇的新衣已經被他放到了床前。慕宇睡眼惺忪:“嚴徹,我不知道你還是八歲。”

    “那不是和你在一起嘛!”嚴徹不由分說把他弄起來,兩個人皆著新衣,互相對視,嚴徹忽然板起臉,一本正經地掏出一個什麼東西放到慕宇手裏,像家長一般:“喏,小孩,發紅包啦!新年快樂!你又長大一歲了,以後要聽話哦。”

    慕宇看著手裏那朱砂一般的一抹豔,純正熱烈的紅,心中忽然酥軟至極,回給他一個燦爛笑臉:“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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