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891 更新時間：12-12-12 18:02
知道嚴徹從東北回來，房微本來賭氣，發誓這輩子也不來他這裏，但還是忍不住要來。到得門口，嚴徹與慕宇正出門，兩相執手，凝然對望。
房微還未踏進屋內一步，嚴徹早已落鎖。並偷偷看慕宇的顏色，附在他耳邊說：“你不要生氣，我們的約法我可是記得的呀！”
房微又是可憐，又是哀怨地看向嚴徹，同時淩厲眼神瞥向慕宇，難為她一雙眼能有這麼多的內涵。她對嚴徹道：“表哥，你去哪裏？”
房微自從痛失雙親，變得稍帶點神經質。有時候格外溫柔，有時候又暴怒。若是受到太大刺激，就會和瘋了一樣嚎啕，甚至以頭搶地。而且看人的時候，總給人以一點深沉陰損之感，使人不舒服。相比之前一貫的缺乏智慧，恃寵而驕的心思與脾氣，反而更讓人難以接受。
“房微，我們出去玩而已。你回去吧。改天我去看你。”
她立即抓著這句話不放鬆，溫柔而乞憐道：“表哥，你說的，那麼是哪天呢？明天好不好？”
嚴徹忙不迭往後推：“下周好不好，這些天我很忙。”
房微卻又冷笑道：“表哥果然是很忙的呀，忙著和你的男朋友一起出去，樂此不疲嘛！”
嚴徹如今簡直都難把握房微的脾氣如何變化了。以往她再如何，他隻是一個厭惡，如今她受此大創，要真對她冷血又做不到，稍加辭色她便緊纏不放，橫下心來對她她也不是以往的暴怒驕傲，總有一份捉摸不定的性子在。嚴徹對此有點不知怎麼是好了。
慕宇居然坦承：“那又如何？”語氣斬截而不悅。
嚴徹吃驚地看向他，其驚異不亞於看到古書中所描述的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陣陣夏雨雪的景象。這是溫良明朗的慕宇嗎？還是說你果然轉性了麼？
“有什麼好得意的？你忘了你姐姐是怎麼回事了？你們一家都是賤人！”房微似乎臨近神經質發作的邊緣。
嚴徹輕輕推她退後幾步，哄她：“微微，你回去好好養著，我明天就來看你，好不好？”
“那你說好了，一定要來！不然我還來這裏！”房微得了保證，脾氣才平複下來。嚴徹為她攔了黃包車，直把她送到車上，讓車夫拉她回去。
嚴徹擦了下頭上的細汗。已經六月了，天氣日漸潮熱，而剛才房微的那句話，太……他轉頭去看慕宇。
“她是不是瘋了？”慕宇見著她離開，看出端倪，向嚴徹發問。
“不是，她是受刺激太厲害，所以不能情緒激烈，否則就會失控。”嚴徹心有餘悸。
“善惡終有報……”慕宇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懷著對房微的悲憫的。
“那麼，小宇，我手上沾染了共黨的鮮血。是否有一天報應到了，我會死在共黨手中？”嚴徹問。
他盯著慕宇臉上每一絲的細微變化。慕宇怔了一下，然後別開臉去，淡淡說道：“嚴徹，不要想它。”
嚴徹卻還要說：“慕宇，你叔叔死在我手裏，你不恨我嗎？”頓了一下，“就算你不恨我，思羽會不恨我嗎？”
相扣的手明顯僵了一下，繼續由另一個人握著，但明明的，是生硬，久久才恢複開始的親密。
“你……”
“小宇，我隻是想說，如果有一天，我的命注定要犯在思羽手裏，我情願，讓你下手。”
他也不知如何說出這些話來，沒來由敗壞興致。隻是看著房微遠遠的身影，忽然觸動，有同病相憐之感。他說這些話，真心實意……若真有這一天，與思羽敵我相見，他欠她，犯在她手裏本說不得怨言，但若犯在慕宇手中，起碼會幸福一些吧。
思羽——提起姐姐，就仿佛橫在兩顆親密的心之間的利刺。彼此靠得越近，就刺得兩人越深。
“嚴徹！你在瞎想些什麼？”慕宇甚至已經不是賭氣，而是明顯動怒了。可他的怒氣後麵是深深的虛弱。仿佛色厲內荏，無所支撐。
“小宇……”嚴徹頗為委屈地喚他，“你別生氣，我隻是亂想的，還不許我胡說幾句麼……”趕緊地哄他開心，他最見不得小宇動怒，暫且是撇下自己那有點莫名的心情。他那半是委屈半是賠小心，半是可憐半是無賴的模樣，也隻在慕宇麵前能見著了。
慕宇應了一句：“行啦，一個少校這個樣子也不嫌丟人，不是去城隍廟嗎，在這路上賴著幹什麼？”話還是強的，輕易不肯投降，語氣卻是軟軟的了。
“我們這……算不算，打情罵俏啊？”嚴徹依舊快快活活地挽著慕宇，鬼鬼祟祟地在他耳邊問，趁他一個不小心，輕咬了下他耳垂。剛才一頁就此揭過。
慕宇又紅了臉，直把嚴徹笑得不行。
城隍廟，這裏吃的玩的都是各地彙聚的。穿梭的人群，兩人在其中逛，如同兩條魚。慕宇吃貨本質複發，舉著糖葫蘆，端著糖粥，還拿著南翔的小籠包，小指頭勾著包好的喬家柵點心……饒是這般，還是不住地隨人流往前擠，圓溜溜的眼東張西望，眼波流轉，看到喜歡的東西就璀璨生光，喊著：“嚴徹你快來！”
嚴徹在他後麵幾步。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前麵那高挑的身形，黑發、秀氣的腦袋，大孩子般晃晃蕩蕩高興的背影……怎麼就遇見了這樣一個他，驕傲，明朗，淘氣，愛玩，敏感，如玉？從此，一顆心就再也放不下。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憐惜，這麼多的愛，居然能夠，看著他就幸福得心口微微地疼……
小宇，這軟紅十丈，我願與你，就這麼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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