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一章

章節字數:2440  更新時間:13-03-13 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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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著一個房微,嚴徹如今幾乎不能出門。

    當慕宇打來電話,在電話裏說:“嚴徹,我可能……要結婚了。”他覺得手裏握的不是聽筒,而是一塊冰,透骨的涼,融在手裏,滴滴答答地滴下來,又像是血。

    徒勞地伸手想抓住什麼,可是眼前隻是虛空。

    回頭去看房微,她此時安安靜靜地躺著,睡著了。戒煙頗見成效,她犯病的頻率越來越低了。看到她少有的安寧,他不禁笑了一下。隻是,那笑未達眼底,便熄滅了。

    郝姨去了市場上,他該好好地守著房微。隻是,這種時候,他做不到。

    他看見太陽在降落,要結束一日的輝煌。妖冶的晚霞映紅了半邊天空。他木呆呆看著,太陽下山了,一天就要過去了。光陰飛走了,一世就要過去了。他要結婚了,愛情也要過去了。

    突然就狂奔下樓。有什麼如定時炸彈一般在耳邊嘀嗒地提醒:趕上落日,趕上時間,趕上那個人。不然就來不及了。

    他到知味閣的時候,慕宇恰恰地要出門。

    “我們說會兒話好不好?”

    慕宇默不作聲,又折回屋內。

    他握著他的手,緩緩地撫摸著,卻開不了口。拚著一腔火熱來這裏,卻叫他說什麼?

    “嚴徹,我剛才是要去何夢家裏。”

    嚴徹那一刻的脆弱,竟然如泥塑的娃娃被扔進了水裏,分崩離析。

    慕宇麵無表情,隻是飛快地往下說。不能停,一停,他就會說不下去:“我去你家前一天何夢的爸爸說想女兒一畢業就結婚……我本來想找你來著,可那個樣子、那個樣子……”他繼續:“嚴徹,我答應了何伯父。”

    “你說過是假裝的,何夢有沈若步!”嚴徹心內全然不知該想些什麼,隻是有一個聲音,如同咆哮奔騰的河,振聾發聵:你要失去他了!你要失去他了!!!

    “若步被他爸爸安排出國,不久就動身。可能再不回來了。”

    “管她們怎樣!”嚴徹在這一聲咆哮裏差點飆淚。

    “我不能不管……”

    “我們不要管任何人了,不要管何夢,不要管房微,我們走!管他媽去哪裏,國內國外,天堂地獄……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夠了!走啊,你他媽和我走啊!”嚴徹起身,拉著慕宇就要跑路。

    而慕宇僵持在那裏,沒有動。

    “嚴徹,你做不到。”

    仿佛一根針,霎時紮破了嚴徹最後一點幻想,他頹然坐了下來,冷笑著:“對,我就算走了,還是得回來。我不能這樣甩了房微,你也不能這樣甩了何夢……要走,連白日夢都不是。”

    “我以為我們經曆了生死,經曆了背叛與救贖,再不會為這些紅塵俗事動搖,原來還是錯了。”

    慕宇苦笑,“我們都不能隻為自己活,你說呢?”

    嚴徹看著慕宇臉上那奇怪的笑意,不禁伸出手去,想撫平他淒然的笑紋,卻不知自己臉上也是這般模樣。

    “我從來不怕與你共苦,但好像很難與你同甘。好容易有那麼一點甜蜜,總是有人,愛我們的恨我們的,發了瘋似的要奪去。”回想起來,和慕宇究竟有過幾日兩相情悅,安寧靜好?

    竟然如此少得可憐……

    “嚴徹,那天房微問你會不會一直在,你說的那句話,我好嫉妒。”

    難道真的是因為決絕,所以才如此深情嗎?可慕宇說了出來,我就是嫉妒了,你對她說永遠在……

    上次,是他剖肺腑,訴衷腸,而這一次,輪到對麵那個人了。

    慕宇臉上一直是那種淒豔的笑意,宛若滿池枯荷寒露,蓮塘中最後一朵紅蓮將謝,空對著朗朗素秋,天高雲淡。

    “嚴徹,在察哈爾的時候我想過不回來,死在那裏也好,從此消失也好,可總覺得不明不白這麼走了,欠你一個交代。

    “我們認識好像三年多了吧。這段日子,算是把該經曆不該經曆,能經曆不能經曆的,都走了一遍。嚴徹,沒有你,我猜我過得一定平靜多了。可我不後悔,我覺得這些時間都是你贈給我的,每一天都是。所以,我會好好記在心裏,永不會忘。

    “我一直是被動的那個人,怕傷害姐姐,又怕傷害你……可有些事,不麵對不行。所以走到了今天。嚴徹,我自認為不欠房微什麼,可是你欠她的,對嗎?

    嚴徹一直想插嘴,卻沒有,隻安安靜靜地聽他訴說自己和他……前塵往事,竟然仿佛浮塵飛羽,皆不可留。

    “嚴徹,我有時候覺得我很混蛋。那個時候為了和你在一起,那麼傷姐姐的心,你和我一樣混蛋!可如今,我居然不敢你和我一起走,把房微甩在一邊……她愛你太凶,而你隻能負責……”

    “嚴徹,房微——你好好對待她吧。”

    嚴徹終於能說一句話,居然是:“好。”

    不管他說什麼,他都會說好。

    愛到這種地步,原來看著他走,還是不能動。甚至不能挽留。

    挽留是一種悲傷的姿勢。挽留歲月挽留你,知道留不住,才要伸出手去。這一伸手,迎來的還是離別……可是,他連伸手的權利都沒有了。

    誰在歲月深處,說過“我對別人說過的話,都可以忘,可以反悔,可以翻臉不認人,但對小宇說過的,都刻在心裏。”

    既然你說好好待房微,因為是你說的,我答應了,所以絕不失約。

    相顧無言,相知相愛不相親。

    怔怔互相看了半天,仿佛就這麼凝成了雕塑,凝在了這個時刻,生生世世。

    忽然爆發。

    分不清是誰主動,慕宇瘋狂地吻著他,修長的手指慌亂而激烈地去解他的扣子。

    他抱住慕宇,直接往房間內走。慕宇盤在他身上,雙手箍著他的脖子,簡直讓他窒息。

    瀕臨死亡的滋味,告別愛情的滋味。

    他仰頭等待了一千年,都是無盡的黑。見過一夜星光,然後因此要再麵對一千年的黑暗。他的星光,馬上要消失了。

    太久了。

    太久了。

    他的等待與追憶,都太久……

    懷裏的軀體在顫栗,卻依然仰著頭親吻著他。他感覺到那個人此時嗜血,咬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那綿延的手臂仿佛藤蔓,纏住了他三千年。一千年相依,一千年相愛,一千年相融。指尖如觸須一般,深深紮進了他的身體。

    甚至忘了羞恥,雙腿如水藻一般纏了上來。再不願躲閃,炙熱躁動的情愛,赤裸裸宣泄。他更加熱烈地回應,更加急切地索取。

    兩個人都如溺水,每一寸肌膚都貼合在一起,糾纏掙紮中不知是要救贖還是要一起溺斃。

    隻剩瘋狂。

    身下那個人眼淚四橫,入了鬢發。那蔥蘢如墨的發狼狽而優美,他的手指從中穿過,能摸到淚的熱度。

    那個人流淚的時候,仿佛滴水觀音,有如紅梅愁雨,越淒涼,越妖豔。

    須作一生拌,盡君今日歡。

    慕宇把頭埋在他脖頸邊,斷斷續續道:“讓我……昏過去……,昏過去你再走,……否則……否則我會……後悔!”

    沒有什麼比這更直接更坦白;也沒有什麼比這還絕望還無奈。

    “小宇!!——”

    嚴徹喘息著,扼住了慕宇的喉嚨,在劇烈的動作中衝上了靈魂之巔。

    就這樣死了吧!隨便葬到哪裏去,隻要死,此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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