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054 更新時間：12-11-07 08:42
“爹爹，阿岑可不可以下來走走啊？”糕點吃得差不多了，她實在坐不下去了。
蘇遠山含笑，“不可以。”
她才不依，再坐下去她就要斷氣了，“我就在這間屋子裏走兩圈，又不會亂跑。”
“聽話，回去爹送你一隻鷹。”
她知道一旦父親拿條件交換，便是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隻好鬱悶地縮回椅子上，翻弄盤裏剩下的糕點。
阮之妍看得煩躁不已，不輕不重地在她的小手上拍了下。
蘇岑一下子就委屈了，眼淚包在眼眶裏欲掉不掉的，“怎麼了嘛，看你心情不好我都沒敢跟你說話，不讓說話不讓走動，我手指動一下都不可以啊。”
阮之妍看得心疼，想摸摸她的臉蛋安慰一下，小丫頭個性地躲開了，一股腦撲到她爹懷裏嚎去了。
即將要見闊別了十五年的家人，如何不緊張。看到熟悉的擺設會難受，看到了變了的裝飾也會難受，總想把好的一麵展現給即將見麵的家人，似乎這樣才可以證明自己離家是對的，是……可以被原諒的。
當年決絕出走的阮大小姐，終於在十五年後意識到，自己一直期望被家人原諒的。
“先生戒尺都打斷了，也沒見你掉淚，你娘親就輕輕地……”蘇遠山斟酌著用詞，“……摸了一下，就不樂意了？”
蘇岑抽著鼻子，“她是冷暴力，精神折磨。”
蘇遠山低笑，“什麼亂七八糟的詞兒，爹爹不也被冷著的麼，你娘不懂事，不跟她計較，好不好？”
她平時胡鬧潑皮慣了，記事以來都沒哭過，剛剛不知哪根神經被觸動了才掉了幾滴淚，這會兒被爹爹這麼一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偷偷瞄了娘親一眼，甕聲甕氣地，“看在爹爹的麵子上，這次就算了。”
阮之妍趁勢找了個台階，對女兒招招手，“到娘親這……”話未說完，眼角餘光撇到門口處的褐紅身影，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裏夾雜著一絲哽咽：“哥哥。”
相比妻子的局促，蘇遠山這半個外人反倒顯得悠閑灑脫，對那人頷首笑道，“大哥，好久不見。”
阮汶南“哼”了一聲，直接忽視他們，掀袍坐下，輕輕用茶蓋拂去飄動的茶葉，半晌，冷冷開口，“我倒不知道當年名動天下的客商葉洲何時姓蘇了？”
男子改名換姓，可謂棄宗忘祖，不孝之過。那件事發生後的幾年，他曾派人去淮南一帶打探，那是葉洲各項生意往來的本部，然而去的人一批又一批，卻終無所獲，整個雲羅水路，一夜之間再無任何葉洲的消息。原來，竟是換了姓名。
“哥……”阮之妍知道哥哥有意為難丈夫，剛要開口解釋，卻被兄長厲聲打斷，“既然嫁做人婦，就該謹守婦德，丈夫在的地方，哪容得你插嘴！”
蘇遠山看妻子眼圈紅紅的，又疼又怒，聰明如他，怎會看不出阮汶南這招隔山打虎，意在暗諷他蘇氏一門缺乏教養。隻是讓他妻子傷心，實在不該。掩去眸中不悅，麵上笑道：“大哥，這是做什麼，我們家規矩沒那麼嚴，之妍相夫教子，一直做得極好。至於名姓，不過是個指代而已，葉洲或是蘇遠山，沒什麼分別。”
阮汶南銳利地目光如鷹一般攫住對麵怡然恣意的男人，“無論你是誰，我阮家都高攀不起，你該知道，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蘇遠山微微皺眉，對阮汶南道：“半月之前偶然得知……父親病重的消息，之妍已經為我舍棄了許多，此次，明知不該回來，妹婿還是帶她們母女回來了，隻希望之妍不要抱憾終身。”
阮之妍早已哭出了聲，抓著阮汶南的胳膊哀求，“哥哥，這些年遠山真的待我很好，你就不要再為難他了。這次來我就看一眼父親，別無他求，就一眼。念在我們兄妹一場，你就應了我這一次，好不好……”
阮汶南忍痛揮開妹妹的雙手，背過身去，沉聲道：“阮家大小姐早在十五年前暴病身亡，你莫要再胡言亂語，哪裏來的便回哪裏去，莫要與自己惹麻煩。”
蘇遠山扶住妻子搖搖欲墜的身子，輕淡的嗓音，不卑不亢，“阮大人，便是尋常百姓，感念阮相一世功勞，前來探病，也當得見上一麵，更何況……還請您不要為難。”
他設想過此次回雲都定會艱難重重，他從不奢求被阮府接納，便是冷言冷語也無妨，隻是他還是算漏了妻子會遭受的痛苦。
“葉洲！你也不想想我阮家鬧得今日這般局麵為何原由，倒是教訓起我來了！”阮汶南一怒之下摔了茶盞，“十五年前話說的很清楚，從此往後，不相往來。因果相報，這便是代價。”
話說開了未必不好，蘇遠山疼惜地幫妻子拭去麵上淚痕，明明是親密溫柔的動作，卻這般目中無人，輕狂倨傲，“是蘇某冒昧了。但我既已允了內人，阮大人此處行不通，我便隻得另尋他法了。”
阮汶南擰眉望著他，語帶不悅：“你是在威脅我？”
蘇遠山輕笑：“不敢。”
氣氛一時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就在此時，沉默許久的蘇岑不知從哪裏跳了出來，一個漂亮的反轉，短而鋒利的彎刀正對阮汶南胸口，下一秒即可劃破衣衫。在場的三個大人都沒料到這一幕，一瞬間都愣住了。
還是蘇遠山反應快，劈手奪過女兒手中的利刃，把她拉到身前低聲訓斥，阮之妍也被女兒的行為嚇了一跳，看哥哥麵色鐵青慌忙賠罪，“哥哥，小孩子被慣壞了，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阮汶南什麼場麵沒見過，倒沒有被她嚇到，隻是剛才那一幕、那個眼神很熟悉。是啊，當年妹妹便曾用那樣的眼神看過他們，倔強、果敢、還夾雜著恨意。他沒想到，十五年後的今天，還會看到那樣的眼神，那個女孩就像妹妹的縮影，不僅長得像，眼神也這般相似，看得他寒了心，卻狠不下心。
這時，一聲低笑從門口傳來，三人聞聲望去，皆是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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