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748 更新時間:12-12-07 10:51
太子在觸天樓上待了一個下午。傍晚時分,正是夕陽西下,白峴一人站在觀風坊上往閣頂望,正望見太子站在觸天樓上,認真的注視前方,不知在想什麼。遠處的餘暉鋪麵而來,在他的兩抹青鬢上渲染出耀眼的光暈。
“殿下今日過得可好?”白峴看得出神時,一個老人從坊下轉上來,正是之前陪著白嶼去上香的那個寶石藍袍的僧人,不知何時已不陪白嶼,站到自己身後。
白峴忙收回視線,笑道,“醉酒大師給在下講得許多,實在是受益匪淺。”
“殿下謙虛了。”僧人走到白峴身邊,也像他一樣依在欄杆上,一同往遠處望,道“小徒岩習,是太子殿下的入教法師。”
白峴拱手回禮,道,“原來是岩習大師,失禮了。”
岩習笑了笑,花白的大胡子將嘴巴掩住,將白峴托起來,“天恩教一眾都是同樣的教徒,哪有什麼大師。那些悟道的便自稱弟子,沒悟道的就叫小徒。”又向白峴問,“殿下離開北朝已有十載了,不知北朝可像記憶裏那般?”
白峴自己從沒來過北朝,自然答不出個所以然來,隻道,“十年早已荏苒許多事物,哪能再像小時候那般。”
岩習微笑不語,望著遠處彩霞包裹下,最後一抹夕陽沉入雲海之中。
“殿下出事那日,七仙宮又一顆星落了。”岩習突然說道,眼神卻依舊望著前方。
白峴心一緊,不知道這老僧到底要說什麼。他說的自己出事那天,想來應該是自己落在墨山上的那一日,隻靜下心安靜聽他繼續說。
岩習望著遠方繼續道,“殿下說的是,時光荏苒,唉。“
”這幾十年,我日日觀星,看著七仙宮裏七顆上星先後已落了四顆,另外兩顆也暗淡無光,唯有象征天恩君的主星卻突然亮了。”老人緩緩回過頭望向白峴,道“殿下可知,要變天了…”
“大師…”白峴看著老人,見那一雙眼裏竟像是有淚痕一樣,閃閃發光。
老人從胸前取出一個透明的水晶小瓶子放到白峴手裏,道:“這是當年神魔大戰後留下的一滴血,也不知是哪位上仙落下的,現在留在老朽身上,也隻能做個祭壇貢品,並無實用,殿下請將它拿去,他日說不定能用上。”
白峴望著那透明小瓶子,裏麵有一滴鮮紅色血液,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瓶子裏左右亂轉著。瓶子到了自己手裏時,那滴血又停了下來。白峴知道這東西不是凡物,又聽老人說是上仙的血液,忙握緊它,道“大師,在下怕自己沒有大師想得那樣,能有多少本事。”不用說救人了,現在自己一條命都有一半在別人手裏拽著。
岩習望著他,笑著問道,“殿下可知道岩習苦修多年為何還自稱小徒,沒有悟道嗎?”
白峴搖搖頭,“不知。”
“小徒已清俢幾十年,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聽到頌經聲時,便癡迷傳教。從此就隻求得自己心中一片寧靜,隻想超出凡塵,不再顧及世事。”老人緩緩的講,長長的白須隨著嘴唇一同抖動。“直到後來小徒的父母雙雙過世,得知消息時,小徒還跪在神像前念經。我絕食半月,企圖用自己肉體之痛忘卻精神的痛。最後奄奄一息時才突然明白,出生之時我便已踏入凡塵,卻可笑的追求如何踏出凡塵。卻不知站在人世間,早已糾纏深重,難以分清。”岩習抬起頭望向觸天閣。
白嶼還站在那裏,眼神深邃,那麼高的地方,不知能望到多遠。
“小徒眼中的,是天下的天恩教徒,太子殿下眼裏的,卻是天下百姓啊。”
白峴默默不語,腦海裏閃過很多東西。夢中的,現實中的。他像是明白了岩習要說什麼,又像是不不懂。隻順著目光,望向高處的那個人。將那個小血瓶放入懷中。
岩習又立了一會,悄然走了。白峴一人望著天邊雲彩,顏色隨著光線瞬息萬變,靜靜站著,直到入夜降霧,被幾個小童請走。
同白嶼在觸天閣用了一頓齋飯,便又浩浩蕩蕩的回了來時的住處,睡了一晚。
夜裏白峴躺在床上,又將那水晶小瓶取出來在眼前仔細的端詳著。小血滴懸浮著,發出紅色的微光。是誰的血呢,白峴想。在他的右手,袖子蓋住的手腕上,也發出柔和的白色微光。
第二日行過早禮,一行人又開始趕路了,白嶼向萱城太守要了兩輛馬車,塞了好些日常用品。接著的十來天時時刻刻都要待在車上,一路馬不停蹄的往燕都趕去。
白峴每天窩在車上,白天裏看珍珠那幾本醫書。夜裏有時候會掀開簾子往外望。外麵幾個侍衛升著篝火守夜,頭頂上是一片星光斑駁,望著望著便會睡去。
前幾日除了下車小解,白嶼是不會讓他離開馬車的。後來離燕都越來越近了,馬車停下休息時也會允許他下車四處走動。這種時候當然是彌足珍貴的,趁著這種時候趕緊伸展自己四肢。
白峴其實多少還是有點心慌,皇宮他沒去過,不過以前聽書沒少聽過皇宮秘史。南朝的說書人當然是一個勁的講北朝皇帝如何昏庸無道,生活如何淫潰不堪。白峴就曾聽過一個北朝現任皇後如何爬上後位的故事,對前皇後下毒,串謀大臣…那說書人講得繪聲繪色。那時他是李談,就隻當做個故事。現在他是白峴,已不能置身事外了。就像岩習大師說的,一入世,不管願與不願,都該糾纏終生。
更何況這五皇子白峴就是前任皇後所生,北朝皇帝一直鍾情前皇後,自然使勁寵著白峴。以前是在南朝做質子,隔得遠。現在回來了,現任皇後必定不會放過自己。
想到這些,白峴的眉頭皺得更加緊了,以後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馬車行了整整八日,到第九日中午,車隊突然之間停了下來。白峴掀開簾子往外看,見一個禮官乘肥衣輕,高冠博帶,在官道上站著。後麵還跟了一群太監侍衛。還未細看怎麼回事,就被兩個侍女請下車,告知是皇上聖旨到了,要下去接旨。
白峴跟在太子後麵跪下來,聽那禮官拖著攏長的宮調讀聖旨,聽起來就像唱戲一樣,要費些心才能懂個明白。大意是皇上他老人家已經知道兩位殿下回來,要兩人今天先趕到燕都城外驛站,休息一晚。第二天他會帶朝上百官來迎。
聽完聖旨白嶼便把那卷玄黃錦帛接過來收了。那禮官也不急著走,磨磨蹭蹭走過來,在白峴身邊站著,獻媚的道,“五殿下離國多年終於回來了,皇上心中寬慰了,我們做奴才的也跟著開心呢。”
話還未講個明白,又被站在一邊白嶼的冷眼掃了回去,忙閉了嘴,匆匆行完禮帶上人走了。
白峴看那閹官也不舒服,自己剛回朝就巴巴的跑上來獻媚。北朝皇上也是個奇葩,自古皇子做了質子之後就沒有地位,他卻要率著百官前來出迎。難怪白嶼會生氣,看來是自己威脅到了他的太子之位。
他心裏歎口氣,跟在白嶼後麵,一邊小聲問道,“父王這般寵我,你又為何要帶我回來,你就不怕父王立我做太子?”
白嶼走在他前麵,身形頓了一下,接著回過頭,眼神輕蔑的冷笑道,“你以為自己回來了就能代替我當上太子?”
他一雙眼睛竟全是不屑,好像從不把對方放在眼裏,嘲諷道,“對啊,父王可深深的寵著你呢。”接著整張臉都冷下來,嗤道,“他要是想立你太子,早就立了!你當南朝為什麼放你回來?因為好心?”
說完他便頭也不會的鑽進自己的馬車裏,留下白峴啞口無言的杵著。
對啊,南朝為什麼放自己回來?讓自己和白嶼爭太子之位,然後亂了北朝朝綱再漁翁得利?又或者說不定這個質子本身就與南朝有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協議?但看著白嶼好像完全不擔心自己會威脅到他的地位。
白峴無奈的笑笑,皇家人那麼複雜,自己又怎麼能猜的到呢?隻有孤身一人,走一步是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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