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447 更新時間：14-07-28 23:19
新年的朝陽升起時，定興皇宮的議事殿裏，官員們坐了一夜，誰也不敢離開，瑾朔坐在書房裏也是不眠不休的坐了一夜，直到蠟燭燃起青煙【人就如這燭火一般，燃燒時再光亮，死後也不過是燃燒後的一縷青煙】
“老丞相呢？”瑾朔麵色沒有表情，緩慢開口
“回君上，早已經醒了今早回府了。”執事官回道
“宮裏的事沒和他說罷？”似是抽盡了全身力氣
執事官端來了早膳，輕聲勸道“君上，用點東西吧，您的傷寒未好，身子垮了怎麼辦？”
想起昨夜瑾函臨死時，對自己笑著說“我知道你在騙我。”心裏一陣絞痛，輕歎口氣，望著執事官“大臣們呢？”“全在議事大殿內呢。”
“嗯，去議事殿。”扶著座椅的扶手似是沉重的撐起身體，打開殿門，雪不知道何時停了，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因為昨晚的政變，宮人們沒敢悠閑的掃積雪，打擾到君上“倒真是潔白無瑕”瑾朔輕歎望著望不到邊的潔白，眼睛有些眩暈，墨白不知何時來到身邊，行了宮禮“國師新年好。”扯出一個憔悴的淡笑
“微臣知道昨日之事，所以今日來看望君上。”
“走罷，去議事殿。”伸手推開執事官披在自己身上的紫貂披風，腳步虛浮的走在積雪上，單薄的身體也感覺不到寒冷一般
議事殿
“君上駕到。”執事官喊道，大臣們都趕緊從座位上起身，有幾個年紀稍大的官員正頭昏腦脹昏昏欲睡，聽到君上駕到，從座位上猛然清醒，跌跪在地上，那個文官的屍體早已經被清理，血跡也被清洗幹淨“君上”執事官低聲說道“涼王殿下的遺體已經被送往宗祠了。”看著瑾朔盯著朝堂下某個地方出神，哪裏是瑾函死在自己懷裏的地方，“親騎軍呢？”逼迫自己收回神思
“早已按君上事先布置，暗衛們全都埋伏在帝都城外，親騎軍昨晚已經全部被射殺，屍體也被處理幹淨，沒留下一絲痕跡，不會驚著百姓們過新年的，隼季雙肩已廢，現在關在大牢裏嚴加看守。”仿佛知道瑾朔要問什麼，執事官詳細的稟報
“君上，微臣有一事不明”墨白跪了下來“為什麼，隼將軍謀反被平定了，還要處死那些親騎軍？”
眼神沒有焦距“是啊，為什麼還要處死那些人呢？“
“不是君上您。。。。”執事官以為君上會責備自己，趕忙解釋
“孤說過，背叛孤的人都得死。”對著墨白仿佛無關痛癢的淡淡說道“瑾函在地下肯定會寂寞，這外麵多冷，他出生在盛夏，一定會怕冷，孤要多找幾個人下去陪他。”說完，眼神裏終於有了一絲波動，抽出身旁侍衛的佩劍，一步一步走下台階
“君上“墨白跪在地上回頭看著瑾朔走向跪了一片的大臣，“申大人，你說，像你這麼忠心的臣子，如果涼王殿下在冥寢下麵有你陪伴會怎樣？”揚起下巴，看著申大人的頭頂
“不要”墨白驚呼出聲，不再如以往般從容淡定，起身跑下台階
可是已經晚了，反手一揮，申大人的血濺在墨白白袍上，官員們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申大人，昨夜剛剛平穩的心此刻又驚慌恐懼了起來，墨白中重重跪了下來“君上，臣懇請你，不要殺罰了，涼王殿下已去，就當是為了涼王殿下。“沒有聽進墨白的話語，蒼白幹裂的嘴唇扯出一道血絲，給蒼白俊美的麵容添上淒美之色，卻如同來自地獄的殺神，眼底是心死的意冷“盧大人，孤記得你也是支持涼王殿下的，是麼？”望著布政司使說道“不如，你和申大人一起下去侍奉涼王殿下？“說完，準備提劍，卻被墨白右手握住了劍鋒，看不清白色麵紗下的表情，可是卻看到墨白眼裏的祈求“不要，君上，不要再錯了”
緩慢抽回劍身，看著盧大人雙手撐在地上抖得不成樣子，腳邊的申大人剛剛還在抽搐，這會兒已經沒了生息，不去看墨白滿手是血，反手一揮，盧大人悶哼倒地，官員們頭低的更低了，幾乎挨著地麵，君子惜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些大臣【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得，身體全都抖成了篩糠，往日見他們飲酒作樂輸的也沒今天這般狼狽】
“君上”墨白看著瞳孔散開，漸漸斷氣的盧大人，雙手不顧痛再次死死抓住劍鋒“君上，朝廷剛剛平亂，不要在這時候失了人心。”
“勸孤不要殺罰是為了替孤留個好名聲麼？”諷刺的看著墨白笑道，不再抽回劍，“孤這次全都解決幹淨！”重新從身旁的侍衛手裏抽出劍，正欲砍想下一個官員時，一個宮人進來稟報“君上，涼王府知道涼王殿下昨日歿了，側妃夫人捂死兩位小公子後懸梁自盡了。”
兩柄劍同時掉在大理石地麵上，清脆冷冽，愣了愣，然後揚脖笑道“全都走吧，多好，都不用孤下詔。”
“君上”看著瑾朔身形不穩，君子惜上前一步接住瑾朔，然後對著執事官說道“請禦醫來，送君上去寢宮。”
天宸官裏，有著與外界不同的景象，嚴冬裏，大片大片白色的曼珠沙華開的格外繁盛，修長的手撫上一片嬌嫩的花瓣“這不是你需要的麼？”墨白手輕輕顫抖自語道，衣袍還未換下，上麵的血跡仿佛還留有溫度，眼前仿佛還能看到赴宴那日，那個叫崔晗顰的女子站在瑾函身邊，看著侍女懷裏抱的雙生子，笑的那麼溫婉幸福，不過是曇花一現，一瞬間成永恒，就讓兩人在另一個世界相守，沒有紛爭，沒有喧囂繁華，一切安好罷，墨白采下一朵曼珠沙華握在手中，隨後展開，看著它碎成白粉隨風飄散
“郡主，你醒了？“宮女看著幽姒滿足的伸了個懶腰笑道
桌上的年夜飯早已經結凍冰冷“一個人吃年夜飯真是無聊。”幽姒昨晚很早的就睡了，外麵太冷，再者京城實行了宵禁
“聽說君上昨日已經找到了呢。”一個宮女打了熱水進來笑吟吟的說道，臉上帶著的是新年的喜悅
【是麼？好些日子不見皇兄，那個死板的執事官說皇兄和國師不知去哪微服去了，現在看來是真的】“快快，幫我梳頭。”開心的對宮女說道“去問皇兄要福包去。”挑了一件桃紅的滾白邊的裙子，襯得臉上紅潤“怎麼樣，精神麼？”問著身後的宮女
“嗯”小宮女過來給幽姒挽了個青螺髻，配著厚厚的劉海，很是俏麗“郡主，我們快給君上請安去吧。”
來到瑾朔寢宮，幽姒遠遠就看到瑾凜披著一個白色狐毛披風，站在門口沒進去“平王爺，站在外麵不冷麼？”幽姒走進才發現瑾凜一臉憔悴疲憊，倒不像來賀新年的
“嗯”看是幽姒，瑾凜點頭，然後看著殿前的一株雪鬆發呆
“那為什麼不進去呢？”疑惑道，今天化雪，外麵風寒淩冽的
【該怎麼和幽姒說著這些天皇宮裏發生的一切？再提一遍，怕是她願意聽，自己卻說得心酸難過罷】瑾朔望著幽姒那雙清澈的眼睛內心掙紮
“吱呀”殿門打開，執事官走了出來對著幽姒和瑾凜行了個禮“平王殿下，君上已經歇下了。”
“那，可以允許涼王府的人為涼王殿下發喪麼？”瑾凜輕聲問道
“什麼”幽姒驚呼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君上還未醒呐，奴才實在不敢，也不好請示這件事的。”看著瑾凜眼睛下麵也是淡青色，便知道許是昨夜未眠“殿下還是回府歇著罷，君上若醒了，奴才會著人通知殿下的。”
“嗯”轉身欲走，卻被幽姒抓住了胳膊，看到執事官退回殿內，關上門，才低聲開口問道“涼王爺怎麼了？”
淡淡的看著抓著自己的胳膊“對不起”幽姒訕訕的收回胳膊，然後急切的追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要不介意就一起去涼王府罷。”瑾陵眼神死灰，然後走開
“你們留在宮裏，君上若醒了，就說我給他賀了新年。”對著身後的宮女吩咐道“不要說我去了涼王府”感覺事情不太好，幽姒又加了一句，然後追上瑾凜
涼王府
門口沒有懸起喪燈，隻是，這條街道上，有百姓掃著落在家門口積雪上的紅色碎炮仗，而涼王府們口，積雪沒人清掃，太陽也仿佛照不進來，雪還是厚厚一層，曾幾時，這裏寶馬雕車香滿路，如今看這裏一片頹敗，門口沒有守衛，瑾凜抬腿準備進門，“那個。。。”回過頭，看到幽姒還站在台階下，一臉為難之色，看到她身上著的桃紅衣頓時明了
“我這樣穿進去妥麼？”看著這涼王府，不該是新年該有的氣氛，幽姒擔心的問道
瑾凜歎了口氣，然後走下台階，解下身上白色的披風幫幽姒係上，披風帶著淡淡清香的體溫，“謝謝王兄。”幽姒臉刷的紅透，然後說了自己不曾說過的稱呼
“進去罷”仍是風輕雲淡的口吻，幽姒看著他身上的綠色錦袍，【衣服似乎有點大了】攏了攏身上的白披風，確定不會露出一點紅色出來，才上前走進涼王府
整個王府裏花木依舊，隻是沒了生氣，府裏處處懸著白燈籠，有家丁來回小跑忙著，不小心看到瑾凜，趕忙跪下行禮道“平王殿下安好。”“嗯，起來吧，帶本王去靈堂。”“是”
猶記得這裏是整個王府最神聖的地方，如今，這裏不再有前幾日的玉壺光轉，歡聲笑語的喜慶，沒有設祭台，有的隻是一個很大的銅火盆，幾個小丫鬟眼睛紅腫的不斷往火盆裏投著紙錢冥鏘，也不知道是被煙火熏得，還是為以後的命運出路擔憂，“側妃夫人呢？”瑾凜問道
“安息在寢臥，平王殿下，請問您，小的們什麼時候可以給側妃夫人和殿下發喪？”語氣裏是哀求
“涼王殿下的遺體還在宗祠，去祭拜下側妃夫人。”繞過一道白色屏風，看到白帳的床上靜靜的躺著崔晗顰，旁邊是兩個素錦包裹的雙生子，仿佛這三人不是死去，而是一個娘親帶著兩個孩子午睡，心有不忍
“昨日晚上涼王爺急急地被招進宮，過了許久都不回來，不知道午夜時分誰傳來一封書信，說涼王殿下歿了，我們還當是誰個小碎嘴不得好死咒著王爺呢，都不信，側妃夫人帶著兩個侍女抱著兩位小公子在延慶館門口等了整整一夜，可是，直到快到清晨有宮裏的人跑來說涼王爺真的歿了，還拿來了側妃夫人繡的一個手帕，側妃夫人才呆呆的回房睡了，誰曾想，早上侍女敲門進去，側妃夫人已經懸梁了。”家丁帶著抽泣的哭腔敘述著“早知道昨個就不依著把她房裏的侍女趕出來，大家隻當是側妃夫人心裏不好受想一個人靜靜，誰知道是個烈性子，隨王爺去了，連，連兩個小公子也被捂死一起去了。”語氣泣不成聲
“側妃夫人可有什麼遺書留下。”仰麵不讓眼淚留下，緩過精神，歎了口氣問道
“有的，平王殿下。”家丁在旁邊的桌子上一個錦盒裏取出一封信“這是在側妃夫人的琵琶上找到的。”抹了抹滿臉淚水，將手中的信封遞給瑾凜，接過來拆開“妾知君意，生死相隨。”了了八個字，卻傳遞出崔晗顰對瑾函的情誼，淚水終究止不住流過如玉的麵堂，幽姒接過瑾凜手中的紙，隻看了一眼，就捂著臉跑了出去，【二哥，如果說你的死我是有份的，隻是未曾想我們都會走到這一步】心痛如絞
快到夜幕降臨，瑾凜才和幽姒走出涼王府，走下台階時候，瑾凜回頭看著門楣上的牌匾，心裏止不住的痛，今天下午在瑾函書房坐了一下午，翻看了瑾函的藏書，看著上麵書寫的筆跡，手撫上去，仿佛就可以感知這些字當時被寫下的時候主人是帶著怎樣的心情，是喜？是悲？抑或是風輕雲淡，或是眉頭輕皺？而如今，人死燈滅，一切不重要了
“殿下。”忽聽有人喊道，瑾凜順著聲音看去，王府左邊的小門走出一個清秀男子，走近後對著瑾凜行了個禮
“你是”瑾凜疑惑道
“我是涼王府管家崔逸。”來人自我介紹
“崔逸？”嘴裏重複了一遍，仿佛要聯係起什麼
“我是側妃夫人的弟弟。”崔逸看著瑾凜，苦笑的解釋道“今天沒有拜見殿下真是有罪”
是了，終於想起崔晗顰也是姓崔“有事麼？”瑾凜問道
“奇怪麼，可是就是這樣，我姐姐是藝伎，因為她我才成為涼王府管家”崔逸看著地上怔怔的說道“我姐姐不怕死，也不後悔死，隻是有些事本不該發生的”看到瑾凜聽不懂般看著自己“也是，其中事旁人豈能理解，在下告退。”轉身離開
“走麼？”瑾凜看著幽姒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邊，看著幽姒眼睛有哭過的紅腫“走罷，送你回宮，不然皇兄找不到你擔心。”然後依舊走在前麵，幽姒跟在瑾凜身後，“今個下雪，路麵結了冰霜，小心滑。”抬起頭，看著瑾凜看著自己似是淡淡的微笑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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