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77 更新時間：12-12-08 02:16
正在交談什麼的段映樓葉心疾二人，看見縱意和傅湛初一前一後走向自己，自覺地停了話聲，看向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葉心疾上前幾步很自然的牽了縱意的手，帶著小姑娘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縱意，今天為師可以休息了，帶你去做兩件馬上就要穿到的夏天的衫子，好不好？”葉心疾側著臉看著小姑娘，笑盈盈的問。縱意點點頭，開始滔滔不絕的控訴傅湛初欺負她的罪行。
兩人身後，傅湛初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前的黑衣男子，眉間一絲不屑，伸手從寬大的袖子裏抽出一支通體雪白的笛子，嘴角彎了一個嘲弄的弧度，伸手把笛子遞給前麵的人。段映樓看了，也沒有顯出什麼驚訝的情緒，步子沒有一絲變化，笑笑，伸手接下了，扭過頭去繼續走自己的路，淡漠的仿佛傅湛初不存在一般。段映樓無言甚至無狀的輕視，如同一把輕薄鋒利的匕首，生生激怒了身後的人。傅湛初不禁十指成拳，骨節嶙峋，眼底流淌如雪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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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了晌午時分一同去五味齋嚐嚐那兒的杏花新釀，段映樓和傅湛初因為各自手上積攢了不少事務要處理，便都與葉心疾兩人匆匆告了別。
坐在略顯顛簸的靛藍色帷帳的馬車裏，縱意不安生的趴在小窗上向外瞧，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滿目各色繽紛的小販和什物引得縱意的的目光來回掃蕩。大老遠雜貨郎的挑櫃前站著幾個小媳婦模樣的女子，手帕包了發鬢，幾人結伴，似乎再挑胭脂水粉什麼的，手裏攥著選好的色彩繽紛的繡線，如桃花般耀眼的麵容都閃著妍麗的笑意，格外引人注目。不一會兒，一個背著一大紮子冰糖葫蘆的褐衣青年吸引了縱意的目光，那人身後跟著四五個縱意一般大小的娃娃，跑著笑著嬉鬧著，眼巴巴盯著前麵那人紮子上紅彤彤果子上掛著的厚厚糖殼，陽光映射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那青年知道身後跟著一群嘰嘰喳喳饞的流口水的小鳥，笑的爽朗，不時回頭看看，眼神四處打量，仿佛在尋找落腳開張的好地界兒。縱意也眼巴巴盯著那一串串掛了糖的山楂，想起酸酸的山楂，縱意不禁咽了咽口水。
在旁邊的葉心疾看著麵前丫頭的神情，笑的厲害，抬手敲了敲車廂前梁，喚趕車的車夫停車：“停一下馬車。”
縱意聽了葉心疾的話音，一臉好奇的扭頭看身後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把車喊停了。葉心疾衝看過來的小姑娘笑笑，起身挑了簾子，幾步跨出馬車。不一會兒，葉心疾又挑開簾子，卻站在外麵不動，絲毫沒有上馬車的意思，一臉討賞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縱意，想了想什麼似的開口：“縱意有什麼心願麼？”
縱意眨了眨眼睛，看著陷在外麵陽光中，整個人都溫柔的厲害的男人，想了想，搖搖頭：“沒有啊，怎麼了師父？”
“如果。。。。我送縱意一樣特別想要卻又不好意思要的東西，縱意怎麼感謝為師？”
看著葉心疾眼睛亮啊亮的，縱意猛然間想明白什麼似的，忍不住笑了，起身跑到葉心疾身前，攤開肉肉的小手，一臉強忍的笑意：“知道師父最好了！來！我的冰糖葫蘆！冰糖葫蘆~！”
葉心疾撇撇嘴，不甘心似的從背後拿出一串冰糖葫蘆，小心的將它遞給縱意，眼睛眼巴巴盯著冰糖葫蘆，似乎千萬個不樂意。看著縱意開心的厲害，葉心疾不由得微微一笑。“沒有獎勵就拿走了。。。。。。小強盜一樣。。。。。。喂，給你冰糖葫蘆了，連聲謝都沒撈到，唉，我這個師父做的，可真是可憐人啊。”葉心疾故意長長的歎了聲，一手架開簾子，輕輕一躍，進入車廂中。回頭看著還在外麵站著的縱意，下巴一擺示意小姑娘進來。
縱意也撇撇嘴，做了個鬼臉，小心的邊低了頭往簾子裏走，邊用舌尖舔了舔山楂上的糖殼，挑釁一樣瞧了葉心疾一眼：不許跟我搶。
葉心疾看了一哂，無奈搖頭：得了，湛初慣出來的小祖宗，惹不起。待裴縱意在對麵乖乖坐好，一心一意的吃冰糖葫蘆，葉心疾扭頭喚車夫繼續出發，將簾子放了下來，看著外麵亮堂堂的陽光灑滿街道上，一片金色。
“謝謝。”
細細小小的聲音響起，葉心疾不由得驚訝，扭頭看向低頭吃東西的小姑娘，笑了笑。
“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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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錦裳，揚州。
望著揚州城內以布料極臻樣板華美做工細密精致繡工精湛聞名江南的製衣坊，千羽錦裳，第一次來這麼個精致地方的裴縱意不禁有點失望。怎麼能相信麵前朱門窄小屋簷低矮的二層小樓是被稱為江南第一的千羽錦裳，一層外挑的樓簷下，一塊蒙了塵灰蒙蒙一片不仔細打量就瞧不見的小牌匾上，依稀辨得出黑底金字，中規中矩的上書四個隸書大字：千羽錦裳。如若不是知道這裏就是江南第一的製衣坊，旁人肯定直接就忽略掉這座小小灰蒙蒙沒有一點特色的建築了。白石板鋪成的道路上來往行人並不少，卻很少有人將目光投向這裏。
裴縱意不由得疑惑的看向身側的葉心疾，不過葉心疾倒是沒有絲毫反應，輕車熟路牽著小姑娘進了那扇隻開了一半，更顯得狹窄的門。
縱意邁進去的瞬間，覺得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眼。
狹長的房間通向建築深處，整個房間亮堂堂的，四角分別有雅致的紅木花架拱起，上置雪白冰裂紋瓷盆，植有垂葉細蘭花，靜靜寧致格外淡雅。左右兩麵牆壁上無數木格，格中分門別類的置放不同材質的衣料，兩牆正前分別有兩隻條狀長桌，長桌隨著房間的延伸也延伸向建築深處，長桌上鋪雪白色天蠶絲回紋錦，錦上罩著繡有流雲百獸紋的鵝黃色桌旗，蠶絲回紋錦的下擺迤邐至地，雖然地麵鋪有米色波斯紋駱駝絨地毯，但是還是在長桌下麵的位置鋪了層白底紅梅點邊角的上品絲綢，回紋錦的下擺堪堪擦住絲綢，流動到一起去了。而長桌上更是有序的堆滿了極其華麗顏色繽紛淋漓的衣料，朱砂鵝黃天青月白杏黃靛藍乳白祁紅。。。縱意一瞬間看呆了，仿佛世間的顏色全部都彙聚在了這裏。雖然整個屋子滿滿的全是布匹綢緞，卻絲毫不顯擁擠冗雜，反而挺寬敞闊綽的。剛才的晃眼，是陽光照在綢緞上，折射出的銀色光澤。各種質地精良材質不同，紋路花樣別致，色彩奪目的布料，安靜井井有條的放置著，堆砌著，延伸向天花板，向房間深處，是一種展示，更像一種祭祀，對於一種縱意不知道的世界的膜拜和敬仰。縱意仿佛置身於一個隻有布料的世界裏，在晃神的那一刹那，好像眼見的每一尺每一寸布料都有了生命一般，陽光映照下每一縷絲線每一處紋路都在說話，無聲的房間裏因為它們的存在喧鬧著浪聲滔天。
陽光？
縱意此時才注意到，這個房間與別處製衣坊不同，沒有任何帷帳遮攔，陽光可以照射進房間深處。縱意不禁抬頭，瞬間明白整個屋子顯得寬敞的原因了，這件屋子一層和二層是打通了的，布匹格窗直直堆向極高的天花板上，二層臨街窗子比一般人家的窗子要大的多，花菱格窗的格子也格外的大，怪不得在外麵看著一層的門簷低矮的厲害，原來二層的窗子占足了地方。
還不等縱意駐足細細觀摩，一旁貌似等候已久的一個中年婦人便迎上來，為葉心疾他們兩人引路，穿過狹長的房間，那婦人帶著兩人拐進左邊的一處茶室，在茶室內室一側的紅木門上輕輕扣了兩下。
隨著“吱呀”一聲，兩扇紅木門緩緩打開，那婦人垂首做了請入的手勢之後，便靜靜佇立在一側，不再往裏麵走了。縱意下意識的往門裏瞧，不禁愣住，門外是一條橫著的不過兩輛馬車車軸款的白石板路，這扇門正對著的，是一堵灰色的牆。縱意左右看看，外麵的情形分明已經是出了千羽錦裳，進入普通民居小巷了。縱意疑惑的看向身側的葉心疾，葉心疾轉頭對小姑娘笑笑，牽著縱意的手走到石板路上，順著路向巷子深處走去。
“師父？我們這是去哪裏啊？”
“嗯？不是帶縱意來做衣服麼？”
隨著幾句簡單的交談，兩人拐過了一個牆角，縱意不禁眼前一亮，立馬明白了葉心疾的意思。三十步開外，路的盡頭，一棟極為華麗，似乎整棟樓都在流光溢彩的三層台坊式八角建築靜靜佇立在那裏，陽光下，如金玉堆砌。樓簷正中巨大的額匾上，龍飛鳳舞四個漆金大字：千羽錦裳，力透紙背。
這才是，真正的千羽錦裳，深巷奇珍，蓋世不聞。
還未踏入千羽錦裳樓坊中，便有一年輕的侍女從坊中快步移出，走到葉心疾麵前兩人行了禮。
“請問閣下您可是葉公子？”
葉心疾向那侍女還了禮：“正是在下，你家主人現在可有時間？”
“有的有的，我們家主人一直在等閣下呢，我來為閣下帶路。”說罷便轉身緩步領二人進入樓中。
縱意在後麵看著前方高髻烏發青色紗衣妝容清淡麵容清麗膚白如雪丹唇如蔻，溫文的近乎清冷的的侍女，拉了拉葉心疾的手，葉心疾扭過頭，半是迷惑的看向縱意。
“師父？她是？”
葉心疾聽了搖搖頭一臉我也不知道的樣子。
“這個姐姐好漂亮啊。”
“這還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呐，千羽錦裳的主人蕭如好美人，世人皆知，他家裏的人連廚娘夥夫都是個頂個的美人。”
“啊？還有更漂亮的啊？那我今天見的到麼？”
葉心疾故意皺眉思索了一番：“那可說不準，蕭如性子好的話，你求求他，看美人這件事麼，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是今天恰巧他不開心的的話。。。。。。你就見不到了。”
“啊？為什麼啊？”
葉心疾看著被自己逗得臉上掛著木木的好奇的縱意，不由得笑了，便想再逗逗小姑娘：“一會兒你可要乖乖的，見了蕭如你不妨喊個蕭叔叔，這樣估計美人就有了。”
“哦，好的，我會乖乖的。”
進了千羽錦裳門廳，縱意環視四周發現這裏沒有外麵那麼誇張，反而裝飾極為素雅，看得出主人品味清單，僅有一套梨木的桌椅，門廳四角梨木花架上同樣是冰裂瓷盆種的蘭花，桌椅後麵是有半個房間寬度的楠木的格架，上麵什麼都沒有放置，格架後麵是一層從天花板上垂下啦的厚重藏紅色綢緞幕布，上繡藏青色古紋百鳥朝鳳圖，幕布橫亙視野，將這門廳和裏麵的房間完全隔開。但是這。。。。內外的反差也太大了吧。
繞過桌椅，那侍女揚起手，將幕布輕輕掀起一個可以過人的空間。縱意才發現那幕牆是由好幾塊幕布相互遮掩連構而成的，葉心疾一手拉著縱意另一手輕輕推起另一段幕布，兩個幕布錯出一段縫隙，縱意低著頭先進去，葉心疾隨著也閃身進去。
縱意呆呆的望著眼前的景象，高高懸掛著無數兩丈見寬的極為華美精致流光溢彩的錦緞，從上一直垂下來層層疊疊，在整個屋子正中一旗旗的懸出重巒疊嶂。整個建築正中是個圓形天井，從二樓的高度在正中天井處懸掛數十種不同的做工極其靜美質地臻極的綢緞絹紗綾布，美輪美奐，如置瓊台仙境。朱漆環抱大柱直挺挺奔向天頂，環顧四周，是隔出來的一個個麵向天井方向的沒有門甚至沒有牆的隔間，每個隔間有門廳大小，三麵牆壁上全部都是楠木方格，每格之中放置一種布料，不同隔間衣料的材質花樣紋路各不相同，每個隔間少說上百種布匹衣料。隔間正中一張及腰小幾，上麵展開一匹看上去就知道價格不菲極盡奢華的布料，上壓檀木鎮子。每個隔間製式基本相同，整個樓中漂浮著一種縱意從未嗅到過的香氣，不濃不淡，不甜不膩，並非清冷也非絨暖，並非清香也不是甜香，縱意總覺得這香氣雖然舒心，但卻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正當縱意感慨千羽錦裳內部富麗堂皇到近乎奢靡的地步時，聽到頭頂，一低緩卻清晰的男聲傳來，聲音不大，卻驚碎樓中近乎虛幻的安靜。
“貴客臨門，有失遠迎，蕭某給二位賠不是了。”
循聲望去，二樓正對葉心疾裴縱意二人的地方，一身影端端站著，神色輕漠眉間湮滅風雪。絕色少年，風華正茂。玉人一般的少年，明眸似星皓齒如月，嘴角掛著一彎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輕輕柔柔落在葉心疾身上，眼中一片淋漓如同穿行在空靈山澗中的溪流一般。尖尖的下擺驕傲的抬著，似乎世間沒有什麼能使這少年低下他驕傲的頭顱一般，如瀑烏發被一根細長的白玉簪子鬆鬆挽起，更襯出他脖頸優雅纖細，白如象牙。少年一襲華服，是璀璨奪目的金色，上用金絲繡出仙鬆雲鶴圖，裏襟是雪白色冰蠶絲流雲紋麒麟錦，外罩一層薄如蟬翼的金色東海龍鱗絹，上用珍珠墜出一個個八寶如意的圖案。少年一隻手輕輕扶在天井的圍欄上，如玉一般剔透溫潤，骨節瑩潤。
千羽錦裳，蕭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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