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7527 更新時間：15-01-09 23:13
水寒淩一夜之間，滿頭烏發盡成雪。
夜辰逸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人，心痛無言。回想起那天水寒淩直挺挺地從他眼前倒下去的場景，仍然背脊發涼，心有餘悸。
咚咚咚
“進。”
“樓主，墨先生把藥煎好了。”
“恩，給我吧。現在西原一片混亂，你和列當帶著絕殺樓和盡知閣的人過去幫襯著，以防狼子野心之人趁機作亂。”
“是。”
夜越剛剛關上門，夜辰逸就發現床上的人竟然醒了，“你終於醒了？痛不痛？有哪兒難受？”
看著方寸大亂的人，水寒淩摸索到他的手握住，無聲地安慰，“我……想喝水。”
水寒淩昏睡了兩天，嗓子嘶啞，身上也軟綿綿的沒力氣。
夜辰逸把水寒淩扶坐起來，然後才把水遞到他身前，不過對方卻沒有接過去，而是用左手執起一小撮頭發看了看，似是覺得不相信，又用手把頭發全部攏在身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夜辰逸從後麵把越發身形越發單薄的水寒淩擁入懷中，一迭聲地懊惱懺悔。
水寒淩放下頭發，接過茶盞潤潤喉坦然道，“但我已經覺得上天待我們不薄了。有得必有失，現如今我們能平安順遂的在一起，三千白發又有何妨？”
看著雲淡風輕，泰然處之的水寒淩，夜辰逸更加心疼。他的寒淩承受地風風雨雨實在是太多了，以後有什麼苦難折磨就落在他一人身上，就算來生坎坷無窮他也認了。
雖然有墨空痕在，玉玨還是讓水寒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習慣了隱忍的水寒淩半夜痛的痙攣，衣衫濕透也是常有的事。
水寒淩醒的時候，夜辰逸陪他說話看書，有時也會抱抱他，親親他。這次浩劫之後，水寒淩好像看開了許多。有時候即使有人在也不會拒絕夜辰逸的親昵，甚至還會主動親吻，這讓夜辰逸簡直受寵若驚。
因為玉玨，水寒淩把南秀交給了夜辰逸打理。開始還有大臣頗有微詞，說水寒淩違背律例，禍亂宮規，但十天之後，朝堂之上再也沒有任何一人敢對夜辰逸挑剔一二。
“恕子青大膽，以前雖聽過殿下和陛下浮世雙絕的美名，卻一直好奇是怎樣的人才能讓陛下如此傾心以待。現如今殿下短短幾日之內就讓朝中百官刮目相看，實在讓子青心悅誠服。”玉玨的影響漸漸小了，子青趁著今天天氣好，跟著夜凡一起過來看望水寒淩。
“就算世人都覺得他是平庸之輩，對我來說他隻是夜辰逸而已。”水寒淩淡淡地接道。
“……”跟著水寒淩也有段時日了，卻是第一次見到開口說他的感情之事，明明是最平常的語氣，子青卻看到了其中的堅定與執著。
“寒淩爹爹，你的頭發還會不會變黑啊？”夜凡站在水寒淩雙腿中間，心痛的把玩著水寒淩的白發。
“凡兒不喜歡白發的爹爹？”水寒淩把夜凡抱坐在腿上問道。
爹爹說過寒淩爹爹的身體不好，不能讓他累了，夜凡掙紮站在地上，依舊靠著水寒淩，淚汪汪地嘟囔，“隻要是寒淩爹爹，凡兒都喜歡。可是你不要像上次一樣睡好久，凡兒叫你你都不答應，好不好？凡兒害怕。”
水寒淩抽出初雪放在他懷裏的絲絹，輕輕地擦幹夜凡眼角的淚珠，“好，爹爹答應你。不許哭了，你心疼爹爹，爹爹也很心疼你。你想讓爹爹心疼嗎？”因為夜凡服食了鴆殺，即使進補的膳食沒有斷過，但夜凡的身體卻一直不是很好，溫差變化大的時候，必定會感冒。水寒淩對水嘉澤和水瑞麒都非常嚴厲，唯獨對夜凡總是寵溺有加。
“凡兒才不要讓寒淩爹爹心痛……爹爹。”夜凡說到一半，就看見夜辰逸從假山後麵走過來，高興地揮手大聲叫喊道。
“子青見過殿下。”雖然夜辰逸和水寒淩的事已是眾人皆知，不過兩人到底是男人，不存在皇後一說，因此宮裏的人仍然稱呼夜辰逸為殿下。
“不必多禮。”
“馬上就到太子的授課時間了，陛下，殿下，子青就先回宮了。”水嘉澤被水寒淩立為太子，而子青則是太子太傅。
“恩，去吧。”
“今天如何？”
“和平常差不多，那群老狐狸不掀起一些風浪，這朝廷之事整日就是那些，也無聊。日頭毒辣，怎麼也不讓人撐傘？”水寒淩皮膚白皙，現在因為消瘦，手背上根根血管清晰可見，再配上那一頭雪發，總會給夜辰逸恐慌的感覺。
“前段日子在屋子裏躺久了，想曬曬太陽。”水寒淩伸手阻止了宮女撐冠蓋的打算。
“別猛地曬太久了，等你身體好了，陪你去煙霞湖泛舟，想曬多久曬多久。”夜辰逸單手抱起夜凡，另一隻手牽起水寒淩的手，十指緊扣，拖著人往前麵的秋風亭走去。雖然沒有答應水寒淩繼續曬太陽的心願，到底還是順著他的意思在外麵用午膳。
路上來來往往的宮女侍衛，水寒淩也沒有放開夜辰逸的手，仍舊麵不改色地繼續同夜辰逸說著朝廷的事。
夜凡好不容易能和兩位爹爹在一起，黑亮的大眼睛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爹爹，中午吃糖糕。”
“不行，你還小吃多了，以後牙齒要長蟲。”夜凡噬甜，總是鬧牙疼，前段時間水寒淩剛剛診斷過，不能再繼續讓他吃甜食。
“可是凡兒已經一，二……五……六……七天沒吃糖糕了。”夜凡掰著手指頭可憐兮兮地數道，但夜辰逸還是沒有同意。吃飯的時候，食欲也不佳，夜辰逸不為所動地繼續給水寒淩夾菜。
“好好吃飯，下午送你去爺爺那兒玩。”水寒淩到底還是舍不得夜凡委屈。
“真的？”夜凡立刻來了精神，爺爺最疼他，到時候肯定會給他買好吃的。
“還不吃飯就沒了。”
夜凡立刻大口大口地開始吃飯。
“母慈父嚴。”夜辰逸笑著在水寒淩耳邊笑道。
水寒淩淡淡一笑沒說話，但夜辰逸還沒來得及偷笑，就察覺到一陣劇痛從靠著水寒淩的那一側生起。回頭看水寒淩神色不變地幫夜凡擦拭嘴角的飯粒，就知道今天的日子不好過了。
總算是吃完了飯，夜辰逸讓初雪把夜凡帶下去午休，自己也拉著水寒淩回了寢殿，“罰也罰過了，現在可以把玲瓏針取了吧？”
水寒淩八風不動地拿著上午沒看完的史冊繼續翻，看也不看夜辰逸。經過一年多的摸索，夜辰逸已經找到了一些對付水寒淩的方法。抽走他手上的史冊，把人抱上了龍床，大言不慚撒謊，“一直看書對眼睛不好，我們來做點別的。”
水寒淩也由著他親吻，還好心地替他解開了玲瓏針，不過自己舒服之後，翻身倒頭就睡，“我累了。”
“……”自作孽，不可活。夜辰逸無論如何也舍不得叫醒水寒淩繼續歡愉，即使他是裝的。好不容易憋屈地等水寒淩睡醒，可剛剛熱火朝天之際，外麵卻傳來了夜凡震天響的敲門聲，“爹爹，起床了。我們去看爺爺，快點。”
“……”一定把這臭小子送到父皇那兒去！
“哈哈哈！”水寒淩在夜辰逸脖子上輕飄飄地落下一吻，正打算抽身之際，卻被夜辰逸拉著吻了個窒息。
“爹爹！起床了！快點！”
“晚上去小木屋。”自從浩劫之後，他們還沒有真正的歡愉過，看夜辰逸赤紅的雙眼，他也舍不得。
水寒淩真正開口答應了，夜辰逸卻又顧慮重重。水寒淩雖然脫離危險了，但玉玨還未完全好，看他清瘦的身體，夜辰逸開口道，“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
“爹爹！”
“先起床吧，再不起來，初雪都要拉不住他了。”
“把這臭小子送到父皇那兒去鍛煉鍛煉。”夜辰逸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過穿衣服的動作倒是一點也不慢。
夜凡許久未出宮，一直靠著水寒淩趴在窗戶邊上看外麵。而且水寒淩生病之後，夜凡更加黏他，連去子青那兒的時間都減少了。
水寒淩這次傷了根基，又還未徹底好轉，精神始終不太好，夜辰逸把這一側的窗紗打開，又把夜凡抱過來放在腿上，讓他從這邊看，最後才攬著水寒淩的肩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夜凡看了一會兒，轉過身來小手拉著水寒淩的大手，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寒淩爹爹，我親親你，你就能快點好起來。”說完就吧唧一聲在水寒淩臉上大大地親了一口。
“好，謝謝凡兒。”現在的日子，實在是太美好，雖然身體上痛苦難當，但水寒淩每天都覺得滿心愉悅，再也不像以前一樣做再多的事都是空蕩蕩的。在夜凡胖乎乎地小手上親了一下，側首對夜辰逸說道，“過段時間帶嘉澤和瑞麒去蘆溪山莊住一段時間。”他不想水嘉澤的童年變得與他和夜辰逸一樣，江山萬裏也抵不過這幾個孩子的快樂成長。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還要帶上爺爺。”夜辰逸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夜凡搶了先。
“誰敢忘了你！”夜辰逸在夜凡額頭上彈了一下。
“就知道爹爹最愛我了。”夜凡是個鬼馬小精靈，見誰都會哄得對方眉開眼笑。
“昨天最愛的是你嘉澤哥哥，今天就是我了？”夜辰逸捏著夜凡紅彤彤的臉頰說道。
夜凡才不管，先在夜辰逸臉上親了一下。
“也不知道這臭小子的撒嬌能力是和誰學的，一點也不像小時候平穩的模樣。”
不過水寒淩倒是更喜歡現在的夜凡。那個時候的夜凡看著他和夜辰逸都是小心翼翼地，一點也沒有小孩子該有的快樂，“隻要他這輩子平安順遂，我就別無所求了。”
夜辰逸握著水寒淩的手應道，“會的。”
夜皓天看到水寒淩那一頭白發，在心底歎了口氣，“最近身體怎麼樣？”
“多謝前輩關心，寒淩已經無大礙，墨先生說再過一個月就完全好了。”
“你們同為男子也沒有誰娶誰嫁之說，不過既然你們已經決定一輩子在一起，如果不介意，就跟著逸兒叫我一聲爹吧。”
夜辰逸沒想到父皇竟然會這樣說。他能接受他和水寒淩已是意外，沒想到現如今竟然會主動認同寒淩。
水寒淩顯然也是意料之外，愣了好久，才一撩前襟，雙膝跪地鄭重道，“多謝爹爹成全。”
夜辰逸也跟著跪下去了，“多謝父皇。”
“都起來吧。逸兒也別叫我父皇了，一樣叫爹吧……以前是爹對不起你們。”
夜皓天一生驕傲要強，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語實屬不易，看來他是從內心深處願意接納水寒淩，願意承認他們。
人心是奇怪的，任何風雨流言也改變不了他們在一起的初衷，但有人尤其是重要的人願意承認並接納他們時，他們也會喜不自勝，心滿意得，高興地像個孩子一樣。
歡聚一堂，樂享天倫是每個人都期盼的。夜辰逸和水寒淩向往了二十多年的場麵，終於在今天實現。
雖然有殘缺，有遺憾，但幸而一切都還不晚。
夜皓天帶著夜凡去逛集市去了，夜辰逸和水寒淩在庭院裏轉悠閑聊。
“那不是洛桑嗎？”水寒淩轉過拐角，就看到了握著陶塤，坐在地上的洛桑。
“要過去看看？”
洛桑滿臉都是坑坑窪窪，深淺不一的傷痕，那雙眼睛還是那麼漂亮，隻是當初的桀驁與張揚不複存在。
洛桑看到一左一右蹲在他身邊的夜辰逸和水寒淩，以為他們要搶他的陶塤，飛快地把手背在背後，警惕地盯著兩人。
“我們不會要你的陶塤，你會吹嗎？可以吹給我聽嗎？”水寒淩和他一樣坐在地上，小聲地說道。
“不會，隻有父王會。”
“父王是誰？”
“不知道，可我就是知道他會。”洛桑說完就抱著陶塤跑了，生怕走晚了一步就會被兩個壞人把他的寶貝搶走。
看著變成癡傻之人的洛桑，水寒淩也說不清是應該如他所願讓他早日和多吉會麵，還是就讓他單純地活下去，“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夜辰逸順勢躺在他的腿上，淡淡地接了一句，“你知道的。但如果我變成癡傻的人，是生是死就不是我選擇的了。洛桑會變成這樣，也許是冥冥之中有人替他做好了選擇。”
“所以我覺得我們已經足夠幸運了。”
夜辰逸沒說話，隻是拉著水寒淩的頭發把玩，一黑一白，顏色分明，親密無間地纏繞在一起。
三年後。
如今三大國永修秦晉之好，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朝堂之上沒什麼大事，夜辰逸就把每日一朝，改成了三日一朝，有緊急重要的事另當別論。
夜辰逸喜歡看水寒淩在他麵前隻著單衣的樣子，因此還專門讓內務府做了各種材質的單衣。即使是數九寒冬，暖閣裏依然溫暖如春，水寒淩隻著單衣也不會冷。
這三年在夜辰逸的細心嗬護和照顧之下，水寒淩雖然依舊略顯清瘦，但容光煥發，麵如冠玉，越發光彩照人。
水寒淩穿著絲質的單衣，赤著腳靠著臥榻坐在厚厚的白毛毯之上，修長的十指閑適的翻著醫書。
公子如玉，明玉似水，大約便是如此。
聽見響動，水寒淩微微側頭，眼眸轉動，俊美的臉上溢出滿滿的笑容，扔下書，接過夜辰逸身上的狐裘，“下朝了？”
滿頭雪發，美人如玉，就像那最高貴的狐妖在塵世間走了一遭依舊沒有褪去惑人的靈氣，卻甘願為他收起所有的孤慢，“恩。怎麼沒有繼續睡？”
“睡不著。”自從夜辰逸把南秀接手過去之後，就強迫他養成了睡懶覺和午覺的習慣。但今天夜辰逸去早朝之後，怎麼都睡不著了，索性起床看書。
“是不是沒了我就睡不著了？現在時間還早，再睡會兒。”
這場遲來的懶覺最終還是沒有睡成，而是換成了一朝溫柔，滿室繾綣。
兩人之間的歡愛越來越如魚得水，有時夜辰逸想換個新的地方和新的東西，水寒淩也不會反對。
這三年，夜辰逸隻把盡知閣留給水寒淩玩，其他的事情都接了過去。而盡知閣有列當打理，他根本不用管什麼事。這三年，重要的人一直陪在身邊噓寒問暖，也沒有勾心鬥角，明爭暗鬥之事，水寒淩每天隻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簡單而滿足。
雲雨之後，兩人像往常一樣靠著說些溫柔親密的話，或者聊聊退位之後的計劃，以及三個孩子的成長。
“哥哥，我們去禦花園喂小白兔。”夜凡穿的像個小皮球一樣，頭上戴著貂皮帽，鼻子凍的紅彤彤的，煞是可愛。
“不行，天氣暖了去，你忘了前天才感冒了？”
“哦。”夜凡雖然答應了，卻低著頭對手指，站在水嘉澤身邊不說話。
看夜凡委屈的小臉，水嘉澤扔下背到一半的兵書，讓宮女把兔子搬到屋子裏來，先陪他玩，大不了晚上晚點睡。
“凡兒，別喂了，它們吃的已經夠多了，吃撐了它們會難受。”四隻小白兔已經不想吃了，夜凡還是把胡蘿卜放在它們嘴邊，繼續喂。
夜凡喂了一會兒也不想喂了，“哥哥昨天爹爹教了我新的曲子，彈給你聽好不好？”夜凡不能習武，學東西又比別人慢，這幾年零零散散學了不少，卻隻有琴和畫堅持了下來。
“好啊，凡兒最棒了。”水嘉澤摸摸夜凡的頭溫柔的說道。他的凡兒隻需要在他和哥哥還有太傅的庇佑下，快快樂樂地成長就好，以後哥哥不在了，他也會為他撐起一片天空。
水嘉澤十六歲生辰剛過，水寒淩就把南秀的皇位禪傳給了他，然後和夜辰逸攜手浪跡天涯。
他們第一個去的地方便是當年留下遺憾的天麓山。
時值盛夏，但天麓山終年被雪覆蓋，讓他們徹徹底底地領略了一次雪山巍峨，高聳入雲的壯觀。
夜辰逸向當地的牧民買了一隻羊腿，熱情的牧民大方的贈送了奶酒。
夜辰逸和水寒淩此次出行本就是以遊曆名山大川，遍覽世間繁華為目的，不著急，不匆忙。水寒淩趁夜辰逸烤羊腿之時，提筆將天麓山的逶迤畫了下來，寥寥數筆，便有了神韻。這十年整日悠閑，丹青和琴藝精進不少，連妙筆聖手子青也不遑多讓。
“淩，嚐嚐味兒？”夜辰逸用鋒利的小刀片了一塊肉送到水寒淩嘴邊。
“肉質酥爛，味道香醇……和當年一樣。”
“我還以為比當年有進步了。”
“就這樣很好。”時過境遷，但還是記憶中的味道，還是當年的人陪伴終老。
水寒淩對各地的風土人情感興趣，吃過飯夜辰逸陪他去和當地的老牧民聊天放羊。
晚上，水寒淩將聽來的和看見的風俗寫下來收進了《世異傳》中。水寒淩覺得自己的字不夠大氣磅礴，每次都是自己整理好初稿，讓夜辰逸再謄抄在竹簡之上，長此以往兩人將對方的字學到了九分像。
看完了巍巍雪山，拜祭了木槿和馮將軍夫婦，兩人一路北上，將大漠孤煙和長河落日盡收眼底，複又繼續南下，領略煙雨江南。
青山綠水，橋街相連，河埠廊坊，水鄉古鎮很討水寒淩喜歡，夜辰逸租住了一處宅子，準備和水寒淩在這兒定居幾個月。
一路以來都是這樣，遇到對方喜歡的地方，兩人就會多停留一陣，等遊玩的差不多了，又繼續前行。
“韓公子早啊。又和陳公子出去遊玩啊？”前幾天一直煙雨蒙蒙，今天難得晴空萬裏，夜辰逸想去鏡湖泛舟，水寒淩自然陪同前往。
“顧大娘早。是啊，來這兒這麼久，還未去過鏡湖，趁今天天氣好，去看看。”
顧大娘連聲應好，又給他們介紹了幾家吃午膳的好去處。江南雖然富饒，但這裏是人情古樸的小鎮，平時難得有外來人，因此當兩位翩翩佳公子第一天來這兒定居的時候，就傳遍了整個小鎮，一些大膽的姑娘還偷偷結伴前來偷看。
鏡湖非常大，一眼望不到邊界，顧名思義，水麵平穩如境，微風吹皺一湖深水，波光粼粼。
這裏沒有寶船畫舫，隻有當地居民自己製作的輕舟竹筏。
夜辰逸交了定金，租了一艘竹筏，穩穩地把船劃了出去。
一身白衣雪發的水寒淩在船頭煮茶撫琴，一靜一動，都格外的賞心悅目。江南女子大多有一副好歌喉，聽見水寒淩的琴聲，有人應聲而和，伴隨著悠悠的槳聲在山穀回蕩。
有兩位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把小舟靠近水寒淩的竹筏，“琴聲悠揚，如雲興起，如雪飄飛，公子琴藝之精湛，著實叫在下佩服，不知在下可否有幸與公子拚船同遊鏡湖？”
這兩位男子長得其貌不揚，不過眼神坦蕩，氣質沉然，一看便非是一般人。水寒淩未說話，隻是用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夜辰逸也放下竹漿，和水寒淩一起招待新友。
“兩位才識過人，為何不入朝為官？”難得遇到投緣的人，水寒淩重新燙了一壺酒。
“哎，一言難盡啊！”
這兩位在當地是有名的學子，隻是出身貧寒，交不起春闈和秋闈錢，鬱鬱不得誌，才來此賣字為生。
“據我所知，即使是十年前，春闈秋闈也隻需要交一筆考試的子紙墨費用即可，更何況後來已經取締了這項規定，任何人想報考都可以參加。”水寒淩為兩位斟滿酒說道。
“公子有所不知。這裏山高皇帝遠，縣官一手遮天，誰不交一千兩白銀就沒有考試資格。就算考上了，不請縣官喝酒吃飯，他也不會讓我們過的。”黑衣服的書生說起這件事仍是義憤填膺！
豈有此理！一千兩白銀已經足夠這裏的人生活十多年了！一個小小的縣官竟然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賣官賺錢！
水寒淩在紙上寫了一個淩字，又取出盡知閣獨有的印章在角落蓋印，“兩位先生拿著這個去縣裏找劉記典當行的當家，屆時自會有人幫二位處理後續之事。”分別之時水寒淩交給兩位書生一個信封。
“這是？”
“兩位不必管是什麼，找到當家的拿給他，他看了就知道了。南齊雙鬥不該被埋沒在這小小的鏡湖之上。”
兩位身著陋衣的男人反應過來想道謝之時，雪發公子的竹筏早已沒有了影蹤。一年後兩位成了狀元和探花才知道那位雪發公子和身邊的黑衣公子竟然是天下聞名的浮世雙絕。
雖說天下貪官惡吏層出不窮，不可避免，但遇上這樣的事仍然會讓人不愉快。夜辰逸看水寒淩沒了遊湖的性質，起身坐在他身後安慰道，“我們現在是出來遊玩的，朝廷之事隻自有嘉澤去處理。況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即使我們生在皇族，不也一樣曆經坎坷才能長大？”
“是我想岔了。”在其位就會想謀其政。當了皇帝，心中總是會想著促就一番太平盛世。不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不能決定每個人的命運。
“繼續遊湖還是回去？”
“聽說鏡湖的月光是江南的一大奇觀，正好今天十五，不如明早再回去？”
“自然是好。”
夜晚，兩人在皎潔的月光下親密，伴隨著碧波蕩漾，情濃如醴。
晨起。
水寒淩看著前方壁立陡峭的山崖，突然起了興致，“久未動武，不如我們來比試比試？”他們已經靠近峽穀處，更何況現在是晨光熹微，人跡罕至，水寒淩回首在夜辰逸嘴唇上落下一吻。
“請。”兩人有晨練的習慣，隔段時間就會比比武。
秋風搖曳，正是逍遙雙絕的第一招。
夜辰逸一個鷂子翻身，安然地立在水麵。
水寒淩左手執劍，平於眼前，右手食指和中指豎於劍尖，足尖輕點，劍氣如虹，直指夜辰逸而去。
水花籠罩，美人如玉，氣勢衝天，到最後一招逐月摘星之時，水寒淩繳了夜辰逸的懾天劍，氣沉丹田，飛上湖岸盡頭的斷崖，氣沉丹田，雙手揮動，在堅硬的岩石上刻下了清晰可見地四個字。
一生一世。
有你，時光美好如斯，一生何求。
題外話：
《浮世戀歌》所有的內容，到此正式完結，謝謝大家。歡迎大家跳新坑，《時光印記》
溫暖係的寵文，不做作，不矯情，順其自然，水到渠成，十五號左右開始填，我們時光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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