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44 更新時間：12-12-22 19:46
離開魔界，乍然一陣風起，甚是涼薄。
白澤緊隨清姿身後，天狐卻是留在魔界等候嫿妡複生。
“嫿妡煉魄隨需要些時日，但主人這是要去哪裏？”
清姿負手立在雲端，身形閃動，朦朧不清。
淡淡的語聲沒什麼情緒：“反正等著也是等著，如今空了不如做些事情打發時間。”
白澤挑挑眉，清姿是越來越會打太極了。說了半天還是沒說要幹什麼去。
清姿卻接著道，“慕容鏡曾借著酒醉透露過蝠宮，我琢磨著小妡妡醒來，必是身體虛弱，取些內丹與她該是大有益處的。”
白澤雖不甚明白，卻也大概了解——蝠族，要倒大黴了。
兩人很快到了梨花莊，死寂的空氣裏花香依舊，卻不複清甜。
想不到沒了淨水的滋潤，這梨花莊的梨花也不過如此而已。
思緒及此，清姿抬手召出絕鏈，如一條通透的水晶一般，靜靜地纏繞在腕上。
這不是別的，正是當日封印接觸後，淨水所化的神器。原隻是聽說神器皆有靈性，甚至有靈魄，卻沒有料到在龍族靈力失控的那一次，絕鏈的靈力卻被她再度震開，珞川是從淨水中來，自然也回到淨水中去。
似乎真的是冥冥中注定，他要陪著她直到永遠。
絕鏈有了靈魄，變得更加淩厲。如今的清姿也能將神識收放自如。如今回來，竟是有些躍躍欲試。握了握手上的絕鏈，清姿抬腳走入梨花莊。
夜色黯淡，一彎月牙如鉤西斜。銀輝朦朧，照著遍地落花，似是久無人跡。
“既是找蝠族的茬，何以又回了這裏？”白澤緊隨著清姿，清潤的語聲響在寂寂的夜中。腳下踏過層層疊疊的落花，惹得遍地花瓣尖細的驚叫聲。
清姿在前麵腳步不停，拂袖掃開一條石徑，黑色的石路麵襯得素白雲靴愈發雪白。
“那日被圍，我曾在此處見到過蝠族的人。”清姿一步一步踏著石徑，閉上眼細細體會這條走過無數次的石徑。
“主人的意思是蝠族從那時起就一直跟著我們，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清姿回眸挑眉看著白澤一臉的詫異，不在意地笑笑，“或許還要更早……”
“若認真論起來，我第一次跟著嫿妡溜出梨花莊，便曾在留宿的客家見到過蝙蝠影。當時隻當是巧合，可後來小妡妡卻中了蝠毒……如今想來，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在蝠族的掌控之中。”
清姿沉吟許久，忽然又接著道，“……鎮妖劍麼？或許我們都想得太簡單，那蝠族……有意思……”
語聲戛然而止，清姿與白澤相視一眼，都斂了氣息。
隻聽得風吹花落，似無人聲。
少頃，卻聞一道哢嚓聲，像是有人踏斷了一根枯木枝。
清姿身影微動，不過眨眼間，手中便多了一個人。
白澤細細看去，這人青絲淩亂，麵容枯槁，目光渙散無神，竟是梨娘。
梨娘後頸的衣服被清姿提在手裏，身子佝僂著，像個脫了線的木偶。
清姿也不在意，看清是她便隨手將她鬆開，一邊撣著袖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埃，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怎麼，如今做著模樣又是唱的哪一出？”
良久，梨娘都沒有動。像一灘爛泥癱在地上，素白的衣裙融進白色的梨花間。
清姿看她一眼，鼻尖冷哼一聲，拿腳輕輕踢了一下她的手臂。
梨娘才從地上慢慢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白衣銀發赤金瞳的淡漠少女，眼角微微上挑，唇角噙著一抹邪魅的笑意。
“她是怎麼了？莫不是嚇傻了？”白澤歪著腦袋道。
梨娘看著白澤才慢慢醒過神來，猛的撲過去抱住清姿的腿，“清姿……清姿不要怪姨娘，不要怪我……”
清姿卻隻是任由她黑乎乎的手抓傷衣角，隨意地看她一眼，蹲下身去，看著梨娘渾濁的瞳孔，唇角笑意不減。
“我怎麼會怪你，你對自己親生的孩子尚且下得了毒手，我不過是你妹妹的孩子，算不得什麼。倒是你讓我平安長大，我該多謝你才是。”淡漠的語聲一字一句紮進梨娘心裏，隻見她的瞳孔愈發緊縮，看著清姿猶如鬼魅一般。
清姿卻沒再理會她，輕描淡寫地抽出自己的腿，轉身就走。
“別去蝠宮，他們會要了你的命……”梨娘忽然在身後喃喃道。
白澤的步子一頓，“你說蝠宮？你果真與蝠族有染？”
清姿隻得停下步子，轉身看著梨娘。
梨娘卻隻是坐在地上，唇角噙著一抹慘淡的笑意。
“他既舍生護你，我自不願違了他的意……”
話未完，清姿已經閃身到她麵前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有什麼資格……他一出生就扔了他，不是自生自滅，是扔下懸崖，你分明就是要他死！嗬，如今他死了，死得幹幹淨淨的，你又來裝什麼好人？”
梨娘卻隻是看著她笑，一直笑，直笑得眼淚滾了下來。
“是……我一世機關算計，算到最後卻還是一無所有……就連自己的孩子，也沒有進過一份心力……”
“閉嘴！閉嘴……”清姿隻覺得惱火得恨不能活活掐死她。
梨娘卻不理會，隻是淡淡地說著。
“那時妖族與神族聯姻，我一心以為可以嫁給泗水神君的人是我……我特意偷偷去看他，和妹妹分享著他是怎樣的好看，怎樣的尊貴……可是……最後嫁給他的人確實那個從來對神族嗤之以鼻的女人……她雖是我的妹妹，卻分毫不似一隻妖。她日日混跡於洪荒，跟著那些妖類廝混……”
“和親那日，我想到了醉生夢死酒。我不想錯過，所以偷來了醉生夢死酒，倒在新郎的酒杯裏，我想著，哪怕隻是個側妃，隻要能跟他在一起，怎樣都好。”
梨娘雙手抓起地上的梨花，捏的粉碎。
“可是卻陰差陽錯的，那杯酒被來道賀的魔族左使飲下。嗬嗬，他受了醉生夢死的引誘，被我用妖力引入房間。我又羞又怕，不敢點燈……嗬嗬，卻沒想到……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那夜太熱鬧，沒有人發現我。可是我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奇怪。再過了一個月，我居然發現自己受了孕……我懷著孩子的時候，卻也聽到了你娘懷上你的消息……我氣瘋了……嗬嗬……我瘋狂地想要弄死孩子，可這個孩子卻像是纏上了我，任我怎麼勞累耗盡真元也沒辦法讓孩子流掉。”
她忽然抬眸看著清姿，語氣變得歇斯底裏，“我借著修煉之名躲在山中幾年，偷偷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努力將自己的身體調理得變回少女模樣，才敢出山見人。所以我恨你，恨你是妹妹和他的孩子，恨你娘搶了我的位置……我失去了處子之身，更讓我恨的是我居然和一個魔……嗬嗬，我是瘋了……我瘋狂地想要殺死那個孩子……”
她笑得麵目猙獰，淚眼婆娑。
“你是妖神出世，妖族忌憚你的神力，卻找不到克製的辦法。為了封印你的靈力，需得一件永遠消失的東西，讓你的封印永世無解……他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心疼？可他是魔……是魔啊！我怎麼可以允許自己有這樣的汙點……所以我用他的血給你下了封印，然後喪心病狂地把他扔下山崖。我以為……此生再也不會見到他……他可以再投胎，總會有個疼他，可以疼他的娘親……”
清姿冷眼看著她，抿著唇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月色西去，東方天際已經開始微微泛白。
“你就為了跟我說這些？”清姿淡漠地開口，沒有一絲情緒。
梨娘抬眼對上她的赤金瞳，目光幹淨。
“梨族和李族早已是蝠族的同盟，你若獨闖蝠宮，雖未妖神，但必將是梨花妖之身，有他們在旁出謀劃策，你也必然逃不出來的。蝠宮與魔族結盟，以一把鎮妖劍為注，換的魔界聯手，製出能懾人心智的蝠毒。如今恐怕連神族也難逃此劫，單單憑你，不過螳臂當車。”
“我憑什麼信你？”
梨娘笑笑，發絲貼著臉頰。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說罷，她忽然唇角一出一口血來。
清姿一怔，探手去探她的脈，卻被她竭力躲開。
“……是蝠毒……你若再中毒，可沒有珞神醫再救你。”
清姿怔怔看著她鮮紅的血染紅雪白的梨花，沒有說話。
“嗬，他比我有能耐，我不配呢……連喊他一聲兒子也不配……不配……”
話音漸輕，梨娘的身子已經漸漸化作雪白的梨花瓣隨風飛散。
清姿和白澤站在原地，仿若從未遇見梨娘。獨有花上一灘鮮紅，昭示著一個生命的逝去。
良久，清姿淡淡地道，“走吧”
白光閃過，兩道身影已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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