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04 更新時間：12-12-22 19:49
兩百年後
傳說，兩百年前鎮妖劍崩，從此妖界無懼無畏，天下沒有能夠真正克製妖族之物。
傳說，兩百年前妖神橫空出世。
攝妖族，弑族長，取元丹，破鬼域，奪鮫珠，大肆絞殺蝠族，弄得六界眾生不得安寧，惶惶終日。
令人想不到的是，這妖神卻並不庇佑妖族，反倒處處轄製妖族，不允許妖族中人踏出妖域。
包括妖族在內，盡都對這妖神心存忌憚起來。然而當所有人都開始真正戒備起來的時候，妖神卻忽然銷聲匿跡，無跡可尋了。
兩百年的風雨飄搖，兩百年的人世寂寥。
漫無邊際的梨花林中，幾間竹屋林立，錯落於花間，夜色中滿月銀輝清冷涼薄，照著漫天花雨，紛飛零落。
歲末飄雪，漫天白雪掩映著白色的梨花，愈發清麗起來。
夜色將盡，月色西斜，滿地白雪映著月色，現出幾分瑩白。
吱呀一聲，一道朱門打開，屋裏的亮光照在雪地上，熨帖著幾分淺黃。
從門裏跑出一個紫衣少女，輕薄衫裙飛揚，青絲如瀑，肌膚勝雪卻更嬌嫩粉潤。齊眉的劉海下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眸中波光流轉，笑意盈盈。
“清清，你快看哪，又下雪了！”
紫衣少女身姿輕盈如燕，落在雪地裏開心地張著手小心翼翼地接著雪花。
一個白衣少女不知何時站在門口，銀發赤金瞳，卻並不顯得突兀。淡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緒。
看著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嫿妡，清姿隻是抿唇靜靜看著，唇角雖無笑意，眉眼間卻漸漸變得柔和起來。
兩百年了，嫿妡的戾氣早已退去，魔性收斂，魂魄聚合。如今的嫿妡，幹淨得像個初生的孩子。
看著她一天天學習法術，認識不同的妖獸，賞玩人界的小玩意，清姿隻覺得像是在照鏡子。曾幾何時，嫿妡也是這樣帶著自己一點點成長的。
“清清，你怎麼了？”嫿妡跳上門前的台階，眨巴著桃花眼看著清姿。
清姿抬手為她揩去發上的雪花，心念一動，對著院中的石案抬了抬下巴。
嫿妡轉臉看去，隻見上麵擺著兩壇花釀。
她歡歡喜喜地跑過去，拍開封泥，便有一道清冽而醇美的酒香飄出來。
“哈，是碎玉池的陳年花釀！”嫿妡開心地笑眯了眼，“虧你記得我愛這個……”
腦海中猛然閃過什麼，想要捕捉，卻又什麼都沒有。白色花瓣、紅色嫁衣……
“你倒真的有心，記得我獨獨愛這碎玉池的花釀……”
那個在花林中廝混，毫無顧忌地捋起袖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女子……
清姿走過去，抬手輕拍嫿妡的肩膀，她一震，猛然抬頭，卻是一頭薄汗。
“怎麼了？”清姿取出帕子替她揩掉額角的汗，“這麼冷的天怎麼還出汗？”
嫿妡隻是定定地看著清姿，那個男人，那個哀傷而決絕的男人，那個冷眼看著自己，滿是怨念的男人……
她甩甩腦袋，隻覺得一片空白，竟是什麼都沒了。
清姿不過是不著痕跡地拍她的肩，卻能感覺到她的害怕與顫抖。
已經開始記起一些了嗎？或許過不了多久，嫿妡就真的要回來了吧。
再過些日子……該是帶她去見見他了。
在這之前，她得做點什麼。
端起酒壇替自己和嫿妡斟了酒，一杯推到她麵前，一杯放在自己麵前。
“清清……我……到底是誰？”嫿妡雙手扶著酒杯，目光一閃不閃地看著她。
“你？是我的小妡妡啊。”
“不是的，我是想知道……我究竟是誰，我是人？還是妖？”
清姿抿了一口酒，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酒香。
“小妡妡，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知道自己是誰了。”
嫿妡點點頭，就著溫熱的酒聽著清姿略帶清冷的語聲淡淡地訴說。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獵妖師……他追著一隻桃花妖跑了七天七夜，卻怎麼也追不上。其實那桃花妖原就沒打算逃跑，隻是故意吊著那個獵妖師，他追不動了，她就慢下步子，他追得近了，她就撒丫子跑得更歡。
兩人……哦不，是一人一妖，他們在第八日的早晨誤闖進了梨花妖的領地，還因為鬥法撞動了梨花族所設的結界。一隻梨花妖把這隻桃花妖帶進了結界裏，然後和她一起離開了梨花族的領地，也甩下了那個獵妖師。
不過……後來那個獵妖師還是找到了桃花妖。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執著於捉住這隻花妖，卻漸漸泥足深陷，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隻桃花妖。
他們一起做了一場夢。在那場夢裏，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父。他不是獵妖師，她也不是桃花妖。他們在人界過著最平凡的生活，開心快樂地生活了許久。
然而有一天夢醒了，他們在夢外分道揚鑣。
但獵妖師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離開桃花妖。喜歡她什麼呢？聽說是因為桃花妖的妖媚，那種幹淨單純的妖媚。嗬，似乎有點矛盾，其實我也不太明白卿月穀怎麼想的。
清姿自語了一番，轉而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道。
他喜歡桃花妖對著他胡鬧，喜歡她容不得她人多看一眼的醋意，喜歡她為了一串耳環開心得整晚都睡不著的小女人心思。或許，是那隻桃花妖原就不知世事，雖然是妖，卻比一般人界的女子更幹淨，更真實。哪怕是扮起嫵媚來也多一分雅致。
不過，獵妖師有師命在身，他必須尋回一件東西，才能安心和桃花妖相守。他下定決心，不管世人的看法，他甘願放棄道行，守著一隻妖精過一輩子。哪怕很短，哪怕他會死，也沒什麼關係。
隻可惜，桃花妖等不到他回來相守一生……
清姿清清嗓子，沉默良久，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後來呢？後來桃花妖怎麼了？為什麼沒有在一起？”嫿妡一邊倒酒，一邊問。
那模樣，就像是她真的隻是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罷了。
仿佛，她真的渾然不察這故事裏的桃花妖就是自己。
清姿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雖魂魄未完全聚合，但她是怎樣的玲瓏心思，清姿何嚐不知。當日在浮生境中，自己又何嚐不是自己騙自己沒有聽到事情的真相。
“都過去了呢，小妡妡，這一次……你可要握緊。”雖然我再也沒有機會了……清姿喝幹最後一杯酒，起身走入屋裏，獨留嫿妡坐在那兒靜靜地發呆。
（小晨有話說：關於卿月穀和小妡妡：
對注定要喜歡的人，並不需要多少鋪墊，仿佛隻消一眼，便算得驚鴻一瞥，哪怕隻是一種心疼，也便深刻心底，無法忘懷。
從前吖，有一個獵妖師，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一直膽小多疑的花妖。雖然也猶豫，也遲疑過，但終究是為她拋下一切。婚禮上的魂飛魄散，甚至不惜散盡道行來鎖住最後的一般魂魄。
愛上她，不因歲月靜好的安寧，不因天真爛漫的年華，恰恰是因為她的小心眼，小脾氣，比許多人界女子更真實。
或許這一切，才讓他最後選擇了棄劍。沒有是非對錯，隻有保護周全，攏起指尖小心翼翼地愛著，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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