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451 更新時間：20-08-23 19:58
陽春三月的上海，空氣裏透著清冷的涼意。
安明頹坐在灰暗的酒店房間，巨大的落地窗被灰色的窗簾虛掩著，隻露出幾縷光線。顫抖的手，怎麼也畫不成一幅畫，腦子裏全亂了，心亂如麻，前幾天因為心情不好飲酒過度引發了多年的胃病。“該死——那個臭小子！”陷入沉思的人，想起這麼久以來兩人的事，一幕幕的畫麵開始交錯。
”如果我不替你著想的話，你會替自己著想嗎？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麼樣子嗎，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如此拚命工作的人。仿佛自己變成什麼樣都無所謂，與其說是拚命更像是，自虐。那日他清澈的眼神望著自己，”想到這些安明原本陰沉的臉擠出一絲慘淡的笑。
一切都已分辨不出色彩，視線最後落回現實，驀地目光清冷。
中午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從安明的肩膀處落下來，他微微閉著眼，麵白如玉的臉仿若雕像般沒有表情，長長的睫毛在臉上形成一小簇暗影，本該享受著上海的春日暖陽，此時他卻隻能癱在酒店，胃病已經嚴重到天天嘔吐打針，對於這次出差，別人不知道，其實是林息池邀他度假。一直以來的忙碌，也隻有在上海幾日才得以真正的休息。
這幾天他除了昏睡養病就是坐在落地窗前店前發呆，渾渾噩噩。聽見有聲響，灰暗的眼微睜著，勉強起身，聽見酒店服務人員，在門外瑣碎的聲音。
“安明，剛才服務台有找你的電話，看你睡了沒叫你——”坐在一邊的林息池這幾天一直在照顧安明。
迷蒙的人有些驚訝仍淡淡的問，“是誰打來的？”下意識的翻出口袋裏的手機才發現早已自動關機了。
“好像是一個於先生。”
安明急忙給手機充電開機，看到數條未接電話，剛要打開微信看消息怎料這時於蕭昂的電話就進來了，他平靜的看著這個閃爍的電話呼叫，最後還是接通了。他，該不會一直在給我打電話吧。
窗外已暮色四合。
林息池驅車送安明來到車站的時候已經是黑夜，人群稀疏，周圍刮著冷風，晚上的氣溫有些涼爽。夜色中，車站廣場的人影稀疏可數。一個清臒的身影站在馬路對麵。他看著他，隔著夜晚微涼的空氣，看不清表情。他的目光在遠處卻灼熱起來，眯了一下眼，卻轉過視線。餘光中他向他跑來。
一輛汽車突然竄出來伴隨一聲急促的刹車聲險些撞到於蕭昂，“你瞎了！怎麼走路的，大晚上你跑什麼，急著投胎啊？”司機坐在駕駛席微探出頭破口大罵，車前立著的那個令安明不爽的身影，反應慢半拍似的愣愣的瞪著司機，張了張口似乎忘了怎麼說話。好似無辜的表情。
“你他媽怎麼說話呢！”似乎是瞬間爆發，大腦還沒有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先行動，血液翻湧青筋暴漲的安明一個跨步開門下車。“路是你家的啊，他走的是人行道，你不減速駕駛，你他媽瞎了嗎！”衝著司機就是一頓炮轟。司機瞬間蒙了，回頭看著這個臉色青白神情異常暴戾的男人，一時亂了手腳，“你誰啊你，草！大晚上竟他媽遇上神經病了！”一腳油門開走了。“媽的，有種你別滾！”安明撲上去，狠狠的踢了一腳車尾，一臉暴怒的神情在路燈下映得分明，站在路中間，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於蕭昂正拍著他的肩膀。震驚又帶著疲憊的眼神望著他。夜晚的霓虹流溢著靜謐的暗語。風襲上耳際清晰的描畫了心聲，為什麼見到他被人罵會那麼生氣，就算明知道那小子是個背叛人的家夥，他的臉都是假的，他的笑都是假的。
可是見到他傻愣愣的樣子，就是沒辦法！就是不能忍受別人罵他。除了我，沒有人能罵那個蠢貨，除了我，誰也不能欺負那個家夥，誰也不能！眼裏狠狠瞪視著遠方不明的燈火的安明，頭也不回的朝林息池的車走去。
這是他第一次扔下了他，他本可以更冷酷的，隻要他想，任何人都看不穿他的麵具。
坐在車裏的林息池看著失控的安明驚愕無語，我去！這麼暴躁！回到車裏，三個人相顧無言。於蕭昂原本焦急氣憤的神經，此時莫名的平複了。
回到酒店的時候，已過午夜，兩人輕手輕腳的回了房間。
安明把房間收拾好，蕭昂終於可以躺下來休息，關上門，剩下沉默的兩人。於蕭坐在床上看著安明，張了張口，眼皮已經困的快要睜不開卻仍死撐著，安明一切看在眼裏走到於蕭昂床邊彎下身來低聲說，“好好休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我去那邊睡，我在這，你肯定休息不好。”安明站起身，黑暗中，於蕭昂看不清他的眼，剛才的距離太過親近，心跳的厲害，沒想到卻是那樣的話，他一下拉住他離開的手腕。安明沒有動，“睡吧——”他靜靜的關了房間燈。冰涼的手指，傳遞著隻有於蕭昂才懂得的溫暖，卻在剛才拂開了他的手。
於蕭昂體力已經到極限了，兩天兩夜沒有吃好睡好，想到方才在車站他能那麼用力的踢人家的車，想畢他的心情糟透了。
不知過了多久，於蕭昂睡著了。
再度醒來卻是被一場幻覺般的夢牽引到現實，幾乎是那麼真實，蕭昂嗯了一聲，睜開眼的瞬間，看到眼前正是安明一張清晰的臉。清晨時，安明早早的醒了，站在於蕭昂床邊遠遠的看了好一會，看著他翻身，眉頭微微皺起的樣子。醒來的蕭昂發現安明一直看著他瞬間窘迫難當，“做什麼夢了？看你這樣子。”安明冷冷的語氣，說話間逼進他的臉，氣息全部都能感覺得到，他下意識的想伸手，卻又刻意的直起身，眼神中壓抑著什麼。
“你幹嘛——”蕭昂緊張的看著他，這是他僅能吐出的詞句，壓抑著胸中的委屈和自責。
“怎麼，大老遠的來見我，想我了？”安明似乎深情又似故意羞辱他的語氣。對待自尊強的家夥就要這麼戳他的痛處，這人不是一般的有毒。
“安明——你別這樣！”於蕭昂倦意未退被羞辱的臉色發紅。“我知道你生氣了，你聽我解釋····”一臉緊張的神色說。
四目相對，語言可以作假，但是眼神卻再也無法遮掩，安明盯著於蕭昂沒有笑，深情暴露無疑。蕭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進安明的眼睛，他已經完全無法了，千山萬水的來到他身邊，就是為了找他，無論如何都要見到這個人。
看著他，就在自己情緒要失控的一刻，安明豁的站起身，轉到一邊沒有看他。於蕭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解釋什麼？”他的敵人太多，此時還猜不到事情的原委。
“我沒有背叛你，也不是和韋童站在一起，那是我自己願意的。”
輕輕的兩句話，卻令安明原本慍怒的臉倒抽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明知道這樣的對話已經毫無意義，什麼樣的真相都無所謂了，因為結果不能改變，卻還是不死心。
“我想證明我自己，韋童說這是一個機會，·····畢竟我也想當主筆。”
“如果那樣的話，現在站在這裏的你算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爭取的機會，結果你就這樣開天窗？你回去啊！”一瞬間安明像是明白了，貌似認真又諷刺的語氣反問，臉上閃爍著複雜的神色。
“因為沒想到這次對你那麼重要。”
“沒那麼重要。”語氣冷冷的。
“那你不要生氣了。”
安明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對於蕭昂不毫無設妨，現在就連失望傷心都直接寫在臉上。
“我從來沒有想背叛你！安明——”蕭昂怔怔的看著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是無力的。
“你該事先和我商量！不管怎麼說，這次沒有傻氣到光想著別人不顧自己。你終於成熟了，於蕭昂。”這句話把蕭昂說的心痛不已，因為他自己也覺得很對不住安明。他不知道，這樣中了韋童的圈套，著實的對安明不利，也打亂了安明原本的計劃。
“我，隻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和你····”他硬生吞下了後麵”和你站在一起”幾個字。
安明緩緩的閉了下眼睛，強迫自己冷靜，“行了，我隻是有點不爽，····沒什麼，其實你真沒必要大老遠特意來，如果你這時候走了，不就相當於自己棄權了麼？這次你好好做的話，以後真就可以獨當一麵了。”也許他回複理智的速度永遠是驚人的，也許隻是氣話。
“那種事，已經不重要了。都怪我分不清事情的厲害關係，早知道這樣······”因為著急情緒激動，於蕭昂突然提高了分貝，嚇了安明一跳，“之前我做什麼都是自己一個人思考、一個人解決，所以一下還沒習慣和你商量。早知如此，我不會這樣為了自己敏感的自尊就逞強這麼做。”
“你的自尊心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強！”安明苦笑。一瞬間怒氣竟然消了大半，定定的看著眼前的蕭昂一副根本不會說謊的臉一切已全部了然。
“安明——”雲朵一樣溫和的蕭昂一臉難過的神情，嘴拙的不知道再怎麼解釋。
“你明天回去好好工作吧。不然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安明歎了口氣，瞥著於蕭昂憂愁苦悶的側臉，不自覺竟然笑了，很不符合當下的氣氛。
當日口口聲聲說不想給他添麻煩苦惱到自己離開的於蕭昂，不可能為了小利益背叛他，這種事想想自然也就明白了。他隻是氣他什麼事都不和自己商量。可是，那一刻，他不是害怕失去項目失去組長的位置，他害怕的是被他背叛，所以方寸大亂，說到底沒有信任到底呢，可悲的自己，可惡的疑心病。蕭昂這種單純的人，他所做的事，雖然欠缺考慮，但是他打心底裏相信著他，如此想著的安明，突然覺得自己很丟臉。
安明轉回身撞見蕭昂有些苦楚的眼神，目光中似有火花閃過，他猛的抱住於蕭昂吻了上去，突如其來的吻使呼吸頓然少了一拍，於蕭昂一時有點恍惚。
他如此喜歡這個人，就算明明因為他的愚蠢犯了錯，可是沒辦法生氣。
“那你不生氣了？”於蕭昂推開他站穩，定了定神，一顆緊著的心更加紛亂。
“……你在做的文案拿來我幫看看。”
“那怎麼行？你還生著病。”蕭昂緊張起來。到頭來這個工作還是安明替他來作，他真的要羞愧死了。於蕭昂不是傻子，就算昨天天黑沒看清楚，今天早上兩人也一直在爭執不休，他早發現安明一副病態的憔悴臉色，盡管說話和平時一樣話裏不饒人。
“我說行就行。”
“可是你還在生病·······”於蕭昂擔心的看著他。
“笨蛋！——”
中午的豔陽已經高高的掛在天空，放射著一天中最灼熱的光芒。
正式的和林息池打了招呼，林息池和於蕭昂陪著安明去醫院打完針便回到酒店休息。。
頂層的豪華溫泉套房可以看到遠處馬路上寬闊的街道，鱗次櫛比的高樓，不同於北京的噪雜喧囂。
乍暖還寒的四月，室內人工種植樹木已經全部變綠，四圍的一切優雅靜謐。三個人悠閑的坐在頂層的泳池邊休息。
柔和的陽光靜謐的描畫著安明的側臉，躺在藤椅上的他轉過頭看著於蕭昂，也許是陽光太強，他輕輕眯起眼睛，唇角彎起來，像是微笑。
林息池拿著酒杯，視線被樓下的露台有一群身姿曼妙的姑娘吸引了，他不自覺的探著目光。“南方的姑娘就是美！”不禁回頭對安明說道，“怎麼樣？那妞是不是很正？”
於蕭昂抬眼看的時候，隻見著了數個婀娜曼妙的背影在遠處喝酒嬉戲。
“······好看。”安明冷不防的來了一句。
蕭昂怔了一下，看了看安明。
晴朗的午後，滿目的安靜，舒逸的感覺溢滿整個神經。
安明的眼底流瀉一片溫柔淡淡的望著遠方。像這樣兩個人身處異地，上一次還是在南崗。
這時，不合時宜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安明看了下沒接，溫柔的嘴角卻漸漸僵硬。
初春的白晝還沒有那麼長，回到房間時夜幕將至。
夕陽透過窗子，形成斑駁的影子，陽光處輕起的灰塵也看得見。
你以前有過女朋友嗎？於蕭昂的身影逆著光站在窗邊裏看著安明。
“有。”他眼裏的笑意瞬間僵住了。
他懂他的不安。“冷嗎？去洗個澡上床吧。”眼神交彙的瞬間讓他回暖，安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脖頸，蕭昂卻被這一動作搞得瞬間心跳加速。
再回來的時候，安明依然穿著睡衣坐在床上。
於蕭昂抬頭的瞬間以為自己看錯了，安明一臉頹傷的神情。此時的他卸掉了盔甲，他知道。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如果早遇見你就好了。”安明望向他那一池柔波的眼裏，一把拉過於蕭昂把他按在床上。
初春的熱度在晚上已經完全消散，窗外的蟲鳴一聲高過一聲，令本就躁動的心情更加無法平靜。
“今天，那個給我打電話的人，是我前女友。”
於蕭昂明顯感到自己呼吸少了一拍，緊張的看著居安明，全身僵硬。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蕭昂，”安明伏下身來，手撫過蕭昂的臉，“你吃醋了？”
於蕭昂沒想到自己拚命忍耐，還是一下被看出來。他不知道此時自己是多麼憂怨的眼神望著安明，他別過頭避開他。
“如果可以，我多想在一開始就遇到你。以前的我很過分。”
於蕭昂怔怔的看著安明，“你對她做了什麼？”
“非常過分傷害了她的事。”認真的表情讓安明的眼神陷入黑暗中。
“你也會做傷害我的事嗎？”於蕭昂感覺到安明修長有力的手掌微涼泛著細細的汗。
安明頓了下，“你知道我不會，除非你要離開我。”
“如果我已經離開了呢？”於蕭昂壓抑著苦楚的音調異常認真的問。
安明猛的抬起頭，目光中注入力，深情熱望的眉眼和白天判若兩人，“如果你離開了，那我，就去找你。”聲音很輕，語氣卻堅定，他撫過於蕭昂的臉，深深的吻上他的唇算是回答，溫柔的撫過脖頸氣息相合，蕭昂有種觸電的感覺在黑暗裏睜著眼睛，溫柔繾綣，頭發滑過他的臉，細細碎碎，有些癢，蕭昂抬眼伸手摸著安明的頭發，一雙合著溫柔的冰眸望過來，深情相望的瞬間，加重了咬合的吻的力度，連對方吞吐的氣息也全部吸入自己的胸膛，溫柔的吻像蠱惑，多少都不夠。
壓抑著長久爆發的欲望，安明緩緩擁抱於蕭昂的手中注入了力，溫柔的追尋著他的眼睛。
“和我在一起的話，也許很危險，我想知道你願意嗎？”他輕輕的問。
於蕭昂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抬起頭，感受著安明懷抱的力量心中流過陣陣暖流，終於將他的溫柔全部收下。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於蕭昂壓抑著自己內心複雜的情緒問。
安明頓了一下，“因為是你，看到你，我就想要保護你。”
“我不需要被人保護！”蕭昂辯解道。
“我想你依賴我，不是說你弱，而是我喜歡你，我們兩個就像兩輛並駕齊驅的火車，向著一個方向前進。你在我心裏很優秀。”他早已讀懂他的心，“等到盛夏的時候，我們去一次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旅行吧。”說這話時安明狹長深沉的眼透著平靜，扳過蕭昂靠在自己身上，手撫上他腦後的脖頸撫摸，被說中了心事，於蕭昂心悸無比。
“你知道我沒錢，去不了。”
“錢的話別擔心。”“你喜歡哪裏？”安明深邃的眼窩覆上溫柔的陰翳。
“我，想去看海，還從來沒見到過一望無際的大海。”於蕭昂想了想轉過頭，認真的神情說。
“好，那我們就去青島。”終於得到滿意的答案，安明高興的摸了摸蕭昂的下巴，少有的露出高興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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