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38 更新時間:12-12-25 11:48
有人說:“三十三天覷了,離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
從前,小五常常在我耳邊念叨著這一句,她說她曆經凡塵知曉凡世間的情感,喜歡看塵世間的愛恨嗔癡,而我,也喜歡聽她絮絮叨叨的講述著這一切。
如今,碧海青天的盡頭,四堵高牆將我隔絕,我終於明白了何為相思。
我在天牢裏呆了十日,做得最多事便是將靈力幻化成梨花,然後一朵朵的數盡,我想等他來,想要他來瞧上我一眼,我想幻化最美的梨花給他瞧,可這一切好像都與我的意願越來越遠。
我睜開眼,有些不想看見這地方,眉頭蹙起時分隱約間有腳步聲,心裏那絲期盼又起了,馬上便退去,夜堯走路哪裏會起腳步聲。
心裏有絲煩躁,他也不信我麼?從白蓮蕊消失在我手上的那刻起,是否毀了我兩的情誼?
那一夜,我違背天宮列條,前往天璿宮竊取白蓮蕊,那是當年混沌初開天地時遺留下來的聖物,白蓮蕊皆有五瓣,一瓣勾魂,兩瓣護體,後麵的我也不知有何用。
天宮四周無人把守,當白蓮蕊消失在我手中的時候,夜堯清冷的聲音從我背後響起:“十九,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我睜開了眼,我所做的為的是小五,所求的是不想讓你為難。
自我記事以來便生活在清冷的天宮,無人理睬我,估計著不屑與我講話,他們說,我是靈,那時我便不能理解,我即是靈又為何活在天界,後來,識得了小五,待我也是極好的,再後來,我有些恍惚,我從一棵梨花樹上跌了下來,隻知道,有個男子對我一笑,那笑容,很淡,就像飄落在我頭頂上的梨花。
小五不知所措的倒退一旁,我愣愣的站起身子,他撚下梨花瓣,詢問著我的名字,我茫然的搖搖頭又垂下,我····好像沒有名字。
他聲音有些柔和,輕聲道:“我喚你十九可好?”
那夜,我坐在天際邊緣看了一夜的星星,滿心的歡喜,他那句十九重複回蕩在我耳邊,猶如天籟。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西方太極天皇大帝的幺子夜堯,在天界是有名的扶淵帝尊。
想到這裏我微微的歎了口氣,抬眸間便見到那名女子,眉目冷淡,神情清零,唇邊的弧度夾藏著一絲高傲,我一時怔住,緩緩的站起了身子,婉華上神!
我沒有開口,天璿宮主人婉華上神掌管白蓮蕊數百年,她與夜堯不合也不是隱晦之事,我卻不知她此番的目的是何?
婉華上神笑得有些薄涼,悠悠道:“十九是他給你取的?”
我被她問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點點頭。
“十日,難熬嗎?”
我不太喜歡與上神們對話,更討厭這樣的一問一答,有些話還不如來得直接好,她也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淡淡一笑,清聲道:“你知道麼?你明日就要上剔仙台了,這是對你偷白蓮蕊的處決。”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是錯的,沒有誰會信我,因為白蓮蕊消失在我手上,是鐵錚錚的事實,每次想到這裏,我的額間都會有深深的灼熱感,讓我忍不住想要避免這一切。
她頓了頓,繼續道:“玄帝重新賜婚了,而夜堯也想起了那一切。”
我沒有吭聲,低頭看著雲紋地麵,黝黑黝黑的。
與夜堯在一起,從來都沒奢望過什麼,上神們婚嫁之事多多少少也清楚一些,我想,隻要能陪在他身邊,開開心心的就好,其餘的,我什麼都不管,原來今時今日,我才發現,苦水又多苦,卻又隻能生生咽下去。
“十九。”
我抬眸,她笑得風華絕代,:“你知道什麼叫重新賜婚嗎?夜堯想起了我與他之間的過往,我們並不是不合,隻是他從前忘了我我不知如何麵對他,十九,你本是靈,不該上剔仙台,我會向玄帝求情放了你。”
“這,也是夜堯的意思嗎?”
我怔怔的望著她,也許我不該問出口,可我就是想知道。
她沒有正麵的回答我的問題,涼涼道:“夜堯十日都沒有來看過你了,不是麼?”
婉華走了,她也帶走了我心裏的那絲期盼,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額間的熱度不減,燒得我雙頰滾燙,迷糊間又朦朦朧朧的想起夜堯的麵龐,想揮開怎麼都揮不走,等我想緊緊抓住的時候卻又出現小五哭喊的樣子,心間像針紮般難受,她求我幫她拿取白蓮蕊,她渾身是血的模樣讓我顫栗。
我猛的被驚醒,身後汗意涔涔,我撫了撫額頭,滾燙早已退去,我不知道婉華是否真的會為我求情,我也不知道離開了這裏我還能去哪,也許婉華上神跟夜堯才是一對,而我,本不該出現。
眼簾突然間撇向腰間的玉塤,那是夜堯贈給我的,下方的兩塊琳琅也是他親手係上去的,兩塊相互碰撞會發出清零聲響,我總是會看見夜堯唇邊柔和的笑容。
他教了我許多,唯獨沒有教會我什麼是覺悟!
天牢的門被打開,守衛的天兵麵無表情的說道:“該去瞑司殿了。”
去的路上我什麼都沒想,隻有在路過九曲蓮台的時候微微的停頓了一下,兩岸的蓮花開得正好,這一去,還不知以後有沒有機會看到。
冥思殿裏,深白的理石烙得我的兩膝生疼,我向四周掃視一圈,始終沒見到夜堯,胸口不由得一悶,緊捏著玉塤的手有些顫抖,腦中突然蹦出婉華臨走前的那句話:“夜堯十日都沒有來看過你了,不是麼?”
殿內一聲驟響,我抬眸望著審我的執行司,他說了一大堆的話,我也沒聽得多大清楚,隱隱間“白蓮蕊”三字傳入我耳中,我的額頭又微微發燙,我還想著自從白蓮蕊消失後我一聽這幾字便燙得慌,莫不是留下了什麼陰影。
我還有心思在這裏七想八想,上方的執行司早就怒了。
他離我實在有些遠,而我聽力又不是太好,那些百年的情愛我怎比得過,倘若剔仙台真能讓我靈力散盡回到凡間,我也甘之如飴。
他們二人本應該琴瑟相合,我不過是卡在了那點因緣縫上,跌了下來,花開有果,雨落無聲,夜堯想起了婉華,而我應回到最初的地方。
我站起身子,目視著執行司道:“十九沒有偷白蓮蕊,但白蓮蕊消失在我手中,我願受罰。”
我想我現在是凜然的,所有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我隻是緩緩地向剔仙台走去。
“十九。”猛的一聲大喝止住了我的腳步。
是小五,她衣冠楚楚,那日渾身是血的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我的腳步不禁倒退兩步。
她的聲音有些淒楚,低聲喚道:“過來,十九,別去,是我讓十九去偷白蓮蕊的。”
我想起了那晚她痛苦的神情,央求著我去向夜堯拿白蓮蕊,我不敢,所以我孤身前往去了天璿宮,我不知她發生了何事,她隻告訴我沒有白蓮蕊她會沒命的。
而現在,完好無缺的站在我麵前。
我淡笑:“小五,別胡說,聽我講,好好照顧自己,你知道的,剔仙台下麵是凡間,這個機會讓給我好不好,十九自私,不能陪你了。”
我站在剔仙台上,四周騰騰的灼熱氣息煽得我裙擺翩翩,我撫了撫腰間的玉塤,夜堯,來生再不為靈。
我還未來得及跳下去時,一道白影掠過我的身旁翻了下去,上方金光赫赫劈下,周圍的戾氣霎時將我呼遠,我想要看清楚是誰,可那一聲仙骨斷裂的脆響擊碎了耳膜。
從前聽天宮的老人講,想要剔去仙骨,再不為仙就要經曆九九道浴火,撚轉重生,渡過忘川河,踏過黃泉路,數百個小鬼的欺淩,你若能受,方可成人,那便被稱為天劫。
人,不是那麼好做,仙亦也一樣。
小五跳下的身影那般決絕,將所有的苦恨全都拋給了我。
我趴在剔仙台的邊緣,伸手想要抓住什麼的時候,一雙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夜堯站在我的麵前,低低的開口:“十九。”
我僵著身子,忽然間覺得他信不信我也沒那麼重要了,覺悟之後,是徹醒。
我想離開,想走,可我不知道沒了他們我該去哪,額間又開始燙了,我幹啞的笑出聲來,想要喊夜堯的名字,我又止了聲,沒有開口,以後,我要一個人生活了,不能如從前那般了。
越過夜堯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婉華,小五替我跳了下去,執行司接下來會怎麼做呢?
頭愈來愈疼,身子隱隱有些冷,夜堯低下身子,我看見了他緊蹙的眉頭,他就要娶婉華上神了,那是要舉行拜東荒的儀式,四海之內,婉華便是扶淵夫人。
他撫了撫我散落的發絲,動作柔和得如昨日,口中的話不自覺的脫落:“夜堯,你要娶婉華上神了麼?”
我垂下腦袋,笑得潸然,隻聽見他輕聲道:“十九,別這樣。”
我撇過頭,也許從前是我想太多了,那些以為是美好的錯覺不該讓我逾矩,花開才有果,我拉住他的手,變了一朵小梨花給他。
靈力一動,來勢卻更加胸猛,我沒想到一朵梨花會掩盡三千,我更加沒想到這幾日額間的滾燙是因為白蓮蕊藏在我的體內。
它破竹而出的那刻,我看見了上神們緊變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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