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78 更新時間：13-08-11 02:05
東齊將遣來使為其公主覓婿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國都。
一時間，王城內外，街頭巷尾，連尋常百姓家，都在議論紛紛。
一直素淡無爭的怡然宮，仿佛將這些閑言雜語隔絕在外，直到這天，秀兒從禦膳房回來。
難得遇見一個晴天，眼見前些日子采摘的梅花瓣也晾得差不多了，蘭寧便命秀兒去禦膳房取來兩個空壇子和些許冰糖。
她準備釀一種梅花酒。
用來做引子的清酒，可是好酒，是產自南顯的二月桃。二月桃是南顯特有的一種珍稀美酒，每年二月時分，采花女前往桃花塢裏，摘那桃樹上最為鮮嫩的花芽，前前後後不過半月光景的采摘期，采來的花芽也僅僅夠釀一百壇酒罷了並且大部分是作為貢品送入王宮，僅有少數流傳於世，所以更顯珍貴。去年春天，南顯的使者來到北臨，帶來了幾壇二月桃作為禮物獻給了北臨王，青玄體恤蘭寧思鄉情深，特地賞了怡然宮兩壇。
蘭寧一直沒舍得飲用，就是為了到這季節，可以用它們釀造梅花酒。釀酒的法子不難，卻鮮有人知，就是要用春天的二月桃，才能釀成冬時的雪裏梅。將冬天裏的梅花晾幹後，填入酒液過半的酒壇裏，鋪上白糖，再拿潔淨的白雪裝滿剩餘的壇子，封緊壇子口，估摸半月就可釀成。這種酒，聞起來桃花與梅花兩種香氣撲鼻，入口卻酒香馥鬱，甘甜可口。仿佛春的和熙與冬的凜冽交替，足以令人忘卻世間憂愁。
這種酒，在她很小的時候，娘親還未病逝之前，曾親口傳授給她。酒的芬芳，是隻存在她故夢裏的回憶，她隻曾告訴一個人。
“娘娘，這是您要的冰糖。”
秀兒倒是機靈，除了拿冰糖和酒壇，還拿了幾色小點，打開食盒時，騰騰冒著熱氣，一邊利索地在廳裏的小幾上擺開，一邊說道：“這幾天您老是說沒有食欲，奴婢就吩咐了小廚做了幾道清淡小點，都是您平素愛吃的。”
蘭寧微微一笑，天氣晴朗似乎也令她心情豁然開朗起來，說：“這會兒真不怎麼餓，你啊，倒是有心了。”
秀兒幫蘭寧把一壇二月桃分倒在兩個酒壇裏，兩個嬌弱女子，要搬起一個二十來斤的酒壇，畢竟有些吃力，不一會兒，蘭寧的額頭上便泌出一層薄薄的汗，但秀兒原本要叫宮人來搭一把手，她卻是不肯。
“有些事情，總要親手為之，才知輕重。”麵對秀兒的不解，蘭寧微笑著，這樣說道。
分完了酒，蘭寧拿起桌上籃子裏的桃花瓣，細細將它們填在壇子裏。
秀兒在旁看著，突然想起剛回來的路上聽到別宮宮在談論的事情，忍不住便跟蘭寧說了起來，“娘娘，你知道麼，兩三天後那東齊的使者就要來了呢。聽說這回他們來，是要給他們的公主選一門親事呢。”
“您知道嗎，那東齊公主是看上了我們的慶王。我們慶王文武雙全，器宇軒昂，也隻有那高高在上的一國公主能與之匹配吧。”秀兒說得眉飛色舞的，卻沒看到那拈著花瓣的纖纖玉指停滯了一下。
“聽說王上也是默許了，就等東齊使者來了，跟王上和慶王，以及百官們商討和親事宜……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蘭寧失神地看著籃子裏的花瓣，仿佛沒有聽到秀兒的話，等到秀兒叫了她三四聲，才反應過來，定了定神道：“沒什麼，隻想那東齊公主與慶王……的確是很般配。”
她表情依然平靜，語調也沒有起伏。但是，卻攔不住心中湧起滔天波瀾，夾雜著酸楚。
“大家都這麼說呢，他們還說那東齊公主美豔非凡，見過她的人，都被她的美貌所驚動。”秀兒道。
“慶王……想必對這門親事，很是滿意。”蘭寧輕輕摩挲著酒壇口的邊，話裏帶著自嘲。
風華正茂的北臨慶王，風姿綽約的東齊公主，這樣兩個人，怎會不相配，怎能不相配。
“應該是了。”秀兒心思單純，又怎麼會明曉蘭寧心裏的苦楚。她轉了轉眼珠，又說道：“不過聽說這兩天，慶王一直在王府中未曾外出，連早朝都沒有來，王上倒也沒有怪罪。而且，多少前去祝賀的官員，都吃了閉門羹，這倒是奇怪。”
“秀兒，宮廷之內，莫論人非，你可是忘了？”
秀兒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道：“是的，娘娘。”
蘭寧也未責怪她，隻笑了笑，不再說話。她放下籃子，拿起盛冰糖的小罐，徐徐倒入酒壇裏。冰糖已經事先令小廚用工具磨成砂，倒下去的時候，就像是一匹閃著銀光的瀑布，在陽光下那麼耀眼，刺得眼睛發疼，怕一不自禁便使得淚流。
原來，再怎麼佯裝冷漠，還是會心痛的。
掩不住，藏不了，隻能化為不能說不能道的心事，生生咽下去，百轉千回，歎斷柔腸。
隻是這梅花酒，還未釀成，就已知道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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