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412 更新時間:13-03-05 13:25
這時維多利亞號已經到達目的地,關掉了燃氣機渦輪主機和推進器,隻用柴油主機提供少量電力,不再前進,轉而停在原處了,因為速度緩下來後船身的顛簸明顯變小,謝小獒也有所適應,暈船的症狀大大減輕。
謝小獒跟著殷無定走進高樓大廈似的船艙,走過一段羊絨紅毯鋪地,兩麵白牆每隔三五米掛著一幅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多是符合大眾審美的寫實派,鮮少有印象派或是抽象派之類有所爭議的畫作),因此比起暴發戶式的金碧輝煌顯得底蘊更深,更像傳世名門的長廊,再緣著螺旋梯上到最頂層,便到了僅容四人豪賭,每人僅限帶一位陪客,卻足足占了五百多平米的鑽石賭場。
離鑽石賭場大門還有十多米時,謝小獒看見兩個體格精壯,眼神彪悍的年輕男人負手立在兩邊,侍者到這裏便不被允許往前,而是折身離開,謝小獒則被其中一個年輕男人帶到邊上的一個小房間搜身。
——能進鑽石賭場的都是牽一發動全市甚至全省的人物,維多利亞號擔不起這個責任,少不了事事如履薄冰。
而出於對上位者的尊敬……和不敢妄為,殷無定沒被提出搜身的要求。
謝小獒在小房間裏被上上下下摸了個遍,外套掀了口袋也掏了,就差沒脫褲衩了,這讓謝小獒覺的憋屈,一被搜完身便氣勢洶洶殺出小房間,悶著一口窩火氣毫不憐香惜玉的一腳踹開了鑽石賭場精雕細琢的紅木大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冗長的折扇形屏風,框架沿用清代後期的簡約風格,扇麵分兩層,外一層是半透明的紗,裏一層是上好的特製宣紙,其上繪著的大氣磅礴的水墨江山圖被外一層紗掩的隱隱綽綽,使得整扇屏風頗像個大隱隱於市的高人,非得卯足了勁兒深究才能窺出它少許深藏不露的玄機。
謝小獒是粗人,壓根兒沒看那大有來頭的屏風,昂首闊步就繞過去了。
屏風後鋪陳開了一個寬綽到讓人瞠目的空間,四麵白牆,裝修不走浮誇的宮廷風或是巴洛克風,隻是參差錯落著幾個小葉紫檀的櫥櫃,其上隔著上百樣大浪淘沙後留下的景德鎮白瓷,明代官窯,唐代的三彩等。
古董的內斂和深沉生生吸走了紙醉金迷的賭場的銅臭味,反給它暈染上了賢士智者的書房沉香,而紫檀櫥櫃本身則巧妙的攏成了一個個隔間,各個隔間裏,從尋常賭錢的牌九,麻將,骰子到賭命的俄羅斯輪盤等一應俱全。
謝小獒這邊摸摸那邊碰碰,一掌能掐碎人髕骨的右手拿起一個小巧的硯台顛來倒去把玩,走在前頭的殷無定看過來一眼,不鹹不淡道:“謝小獒,這是個唐代的風字形端硯,無磕碰無裂痕,保存完好,放在世麵上少說也是百萬位麵的上好貨色,要是在你手裏出紕漏,這兒的主人絕對和你翻臉,到時候我雖然能保你,但為了給你留個別毛手毛腳的教訓,我一定袖手旁觀。”
謝小獒先是聽了‘百萬’倆字咂舌不已,後來聽殷無定那見死不救的意思,便又愁苦的皺起了眉:“殷先生,你恁不仗義。”
“古人有雲,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向來推古敬賢,再仗義也不敢違背古訓。”
殷無定幽深的眼裏攢著一星半點的笑意。
嘴皮子功夫不算含糊的謝小獒在殷無定手裏照舊敗下陣來,鼓了鼓腮幫子,謝小獒一邊腹誹一邊隻能小心翼翼把硯台放回櫥櫃。
謝小獒漆黑的眸子同時在櫥櫃上四處探尋,像是被好奇心和多動症慫恿著又看上了其他精致的小玩意兒。
殷無定對謝小獒的蠢蠢欲動放任自流,隻是淡淡道一句:“想玩哪樣隨便拿,事先提醒你一句,別再說我不仗義:櫥櫃上擺的十有八九是真品,算你一個腎十萬,但把你五髒六腑角膜骨髓都賣了,恐怕也湊不夠這兒的任何一件東西。”
“……”
謝小獒兩眼圓睜,當機立斷把毛手收了回來,耷拉下腦袋和尾巴,溫溫順順跟在殷無定身後不敢亂動。
“嘻嘻。”
似乎是看著兩人這互動好玩,一個隔間裏傳出清越如風鈴的笑聲,先是一雙光果的白玉小腳從隔間裏踮出來,緊跟著一個紮著雙馬尾,嬌俏動人的腦袋也探了出來。
是個十五六歲,清水出芙蓉的少女,小手一拍,笑道:“好了好了,鑽石賭場請的四尊大佛終於到齊咯!”
少女水汪汪的兩眼在謝小獒和殷無定兩人間看來看去,末了倒豆子一樣蹦出一句:“那你們哪個是南京的殷無定啊?”
少女似乎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連韓相儀這樣的紈絝都不敢直呼的大名就當著殷無定的麵脫口而出,語調還不恭敬,隻有純粹的好奇。
謝小獒直勾勾盯了少女好一會兒,再看看殷無定仍是那副溫和如水的表情,似乎並無不悅,便嘿嘿一笑對少女道:“小丫頭片子,你猜啊。”
“不告訴我?小氣!”
少女皺皺微翹的小鼻子,一跳一跳從隔間跑出來,細碎的鈴鐺聲沿路不絕,謝小獒這才留意到這少女穿著民俗的短衣短褲,白藕一樣的小臂和腳踝上都串著古樸的青銅鈴鐺,吊詭的奪人眼球。
如果細看,會發現少女的青銅鈴鐺上用細過蚊蠅的線條篆刻著晦澀的經文,而且不是漢語,而是現今隻在印度和尼泊爾的佛教界流傳的古典梵語。
“猜就猜,小奴我聰明天下無雙,這點小事能難倒我?”
名叫木佛奴的少女繞著謝小獒和殷無定兩人團團轉了幾圈,時而歪頭沉吟,最後青蔥玉指指著殷無定大聲道:“你是殷無定!”
“猜錯了!”
謝小獒一指頭彈在木佛奴的腦門兒上,哈哈大笑:“還聰明天下無雙咧,這點小事都猜錯,牛皮吹破了吧。”
“你騙人!”
木佛奴小嘴一撅,雙手叉著小蠻腰狠瞪謝小獒:“宋叔叔說了,南京的殷無定是個偏執如狂,心念成魔,就算如來佛祖在世都渡不了的瘋子,那麼八方不動巋然泰山的人,會像你這樣嬉皮笑臉?”
“……”
謝小獒額頭一滴冷汗悄悄滴落,琢磨著這不知打哪兒來的小丫頭片子好橫的性子啊,不煞煞威風不行,便咧嘴道:“嘖,猜錯了還敢強詞奪理?小丫頭我告訴你,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這三十年來就叫殷無定。”
“你——猜——錯——了,啊哈哈~~”謝小獒有意拖長了調子冷嘲熱諷,同時不忘配上賊得瑟的表情。
“你就是騙人!”
木佛奴哪裏見過這等光天化日之下還不要臉到極致的人,被氣的小臉通紅,連從小陶冶佛經的素養都去了大半,隻顧嚷嚷道:“騙人的是小狗!”
這句小孩子家家常說的狠話對謝小獒來說自然無關痛癢,卻不料邊兒上一直默不作聲的殷無定驀的伸手攬住他的腰,輕笑道:“這孩子說的‘宋叔叔’應該就是宋龍象,走吧,小狗。”
“殷先生……”
被當著個小丫頭片子的麵拆了台,謝小獒鼓起腮幫子,看向殷無定時一臉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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