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10 更新時間：13-01-30 13:34
【愛是倔強的你拒絕哭泣時從我眼眶中滾落的一滴淚】
有一次犽木摟著和穀的肩頭，經過進藤光的時候揚揚下巴，吃午餐沒，一起？和穀側過頭不看他，低聲說，沒吃的話一起來吧。進藤光仰頭一笑，我帶飯了。
氣氛壓抑的棋院，兩位活躍人士之間的不合很迅速就被傳開，就連不怎麼關注“時事”的塔矢亮也覺出一二來。
盡管進藤光近一個月來已經習慣了不停的回答著類似“你與和穀怎麼了？”這樣的問題，仍是被塔矢亮嚇了一跳，在進藤光的認知裏塔矢亮絕對不會在意這種“與他無關，與下棋無關”的小事。
進藤光在太陽的餘輝裏踢著石子悶悶不樂的回答，沒怎麼，挺好的。半晌沒有動靜，進藤光偷偷抬眼，塔矢亮正一動不動的看著他，逆光的塔矢亮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進藤光還記得十三歲那年的夏天，自己就是被這樣的塔矢亮半激將半吸引的拉扯進職業棋士的世界。塔矢亮好像歎了口氣，他說進藤，你總是騙我，從來不肯和我說真話。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又說，進藤，我以前在這裏問過你，SAI是不是和你有關事，你記得嗎？進藤光聽到SAI的名字時心像被針紮似的痛了一下，低著頭哼哼，那麼久的事誰記得。塔矢亮又說，當時你讓我不要追逐你的幻影，否則總有一天會被真實的你超過。進藤光繼續哼哼，切，你當時多神氣啊，轉頭就來句“就憑你？”進藤光突然噤聲，塔矢亮皮笑肉不笑的瞪著他，進藤光，你果然在騙我。
還是早春的時節，進藤光換下了厚厚的棉衣，薄毛衫之外披了件米色夾克，高領的毛衫將他修長的頸脖整個套住，偶爾路過的風將進藤光的夾克吹得鼓鼓的，風停下時，夾克就飄飄蕩蕩的回落，塔矢亮淺淺的皺下眉頭，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單薄？
“多穿點，還沒開春呢。”塔矢亮伸手去解自己的風衣，進藤光趕緊上前按住他的手，“不用，不用。”進藤光的手很冷，摸起來像是裹了一層冰屑，塔矢亮的眉頭又深了幾分，從口袋裏找出手套遞給他，以不容反駁口氣，“戴上！”這次進藤光到是半句也不多說，迅速的讓手鑽進手套，然後拉至手腕揣進兜裏，嗬嗬一笑，真暖和。
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塔矢亮無所謂，關於這件事的真相，怎樣都好，他隻希望不會影響到進藤光的圍棋。
其實塔矢亮根本不必擔心的，進藤光自從與和穀冷戰開始便從圖書室裏借閱大量的棋譜，洞越空越大的同時，進藤光的成績也越來越好。
“進藤，這個周末有空嗎？”進藤光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棋譜回頭，想了想，點點頭，伊角遞上一張門票。
進藤光將書夾在胳膊下，接過門票瞟了一眼，狐疑道，“雕像展？”
伊角老好人的笑笑，“我看你最近好像壓力挺大的樣子，去放鬆一下吧。”
進藤光想想正好自己也不想待在家，便將門票小心的對折了收進口袋，朝伊角感激的笑笑，“謝謝。”
伊角完成使命般的鬆了口氣，“那你一定要記得，別遲到哦。”
“嗯。”進藤光沒有問還有誰去。
特意穿得保暖些，提前了十分鍾到達，進藤光吹著晨風，看著展館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開門的工作人員驚訝道，“這麼早？”進藤光才知道，原來展覽時間是全天候的，一般人隻會從一天的光景裏挑上幾個小時來欣賞，進藤光擺弄著門票，看到背麵一行小字寫著，早10點。看看時間，才8點，決定先去吃碗拉麵。
進藤光有些明白伊角為什麼會選這麼個地方了，來的人不多，星星點點的人群隻是安靜的佇立或移動，偶爾對著各種材質的雕像發出幾聲輕不可聞的讚歎。進藤光邊走邊看，他對其中一組金雕很感興趣，纖細而柔韌的金枝被關進大肚小嘴的玻璃瓶中，生命力旺盛的枝葉並不滿足這破舊的容器，它們開始穿透瓶身向外發展，進藤光認真的看著這幅名為生命之樹的作品，心裏裝著一個疑問，當枝葉獲得新的生命時，最初哺育它們的容器是否會四分五裂呢？身邊的白胡子老先生笑著說，這就是生命成長的代價啊，成長總是伴隨著犧牲的。進藤光又指著千瘡百孔的瓶身說，但是被刺穿的時候，會痛吧。老先生哈哈大笑，你用手在硬紙板上捅個洞去，看看誰痛，是手還是紙板。進藤光白他一眼，當然是手痛，紙板又沒生命。老先生點點頭，現在你隻要把金枝你想像成真實的樹根和枝葉就好。進藤光隔著玻璃屏罩又看了一眼生命之樹，直到唇快咬出血來才低低吼出一句，他才不是沒生命的呢！不等老先生做出反應就快步離開了。
進藤光不知不覺走到人物雕像區，各種形態的人物千姿百態的伸展著四肢，進藤光漫不經心的望過去，他們大部分是無任何遮擋裸陣列的，隻有一尊被放置到了水池中央，雕像是一個女子，下半身浸在水裏，上半身緊緊的抱著一塊石頭等待著什麼的樣子，進藤光的視力很好，所以他一眼就看到那尊半趴於水中石的雕像眼窩中若隱若現的淚水。進藤光為了確認又上前幾步，瞪大眼睛，雕像。。。也會流淚嗎？
“哈哈哈，小子，我辦了這麼多次展覽，你還是第一個發現它會流淚的。”剛剛的老先生不知道何時又出現在進藤光的身邊。
進藤光“誒”了一聲，“真的會流淚啊。”
老先生得意的說，雕像的成分是不溶於水的，所以我在它的眼下塗了層薄油，當周圍空氣潮濕時水蒸氣就會液化成小水滴，看起來就像在流淚一樣。
進藤光長長的“哦”了一聲，怪不得要把它放在水裏。
老先生一聽樂了，一把拉起進藤光的手，“來，我帶你看一個好東西。”
老先生力氣挺大，沒幾下拖著進藤光來到一座白色的石雕麵前，老先生摸著自己的胡子得意的說，你猜猜這是什麼進藤光瞪大眼睛定定的看著眼前這個形狀不規則的石雕，它像一張血盆大口，卻沒有光滑的邊角，鋸齒狀的邊紋就像打翻了雪碧後在渲紙上留下的水漬，仿佛隨時都會進一步漫延，進藤光想尖叫，他認得它，這個東西在自己的腦海裏想像過不下數千遍，如今它竟然如此具態的出現在自己麵前！
老先生看到身邊的少年臉色瞬間慘白，身體搖搖晃晃仿佛隨時就要倒下一般，連忙伸手扶住他，“小子，你身體太差了吧，才快走這麼幾步就累成這樣？”
進藤光強迫自己定了定神，垂下眼，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的回答，“這是個洞，不是嗎。”
老先生摸著胡子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薄如蟬翼的少年，緩緩地開口，“你身上也長著它嗎？”
進藤光往前蹌了一步，目光鑿鑿的望著老先生，不敢相信的問，“你。。。你說什麼？”他不確定自己想聽到什麼答案，長久以來的秘密被人不經意間挖出來，有些血淋淋的快感。
老先生突然板出一副認真的臉，“你病了。”
進藤光愣了一下，垂下頭淡淡的說，“我知道。”
老先生搖搖頭，又轉向這個雕像，“洞有很多種，它們都有不同的名字，你想知道這一種叫什麼嗎，但你病沒好之前我可不能告訴你。”
老先生說完，伸手掏出一個卡包，拈出一張名片遞到進藤光麵前，“上麵有我的郵箱，你什麼時候病好了就給我發個郵件，我再告訴你它的名字。”
進藤光怔怔的接過，不確定的問，“這病能好嗎？”
相當肯定的回答，“當然能。”
“那。。。要多久？”
“這個嘛”老先生眯著眼摸了摸胡子，“看你的運氣了。”
運氣？進藤光皺眉，正準備說這是什麼破答案！卻被一聲沉穩的男聲打斷，“進藤！”
回頭，茶晶般的眼瞳中倒映著伊角溫柔的麵容，將名片收到口袋中，朝伊角招了招手，回眸望進老先生的眼睛裏，懇切的問，“有沒有特效藥之類的秘方？”
老先生突然大聲笑起來，“欲速則不達，不過看在你我有緣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藥引，你隻要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離痊愈不遠了。”
進藤光急切的問，“什麼問題？”
老先生故作神秘彎下腰小聲說，“愛是什麼。”
伊角不輕不重的手掌拍在進藤光的肩上，輕聲問，“怎麼了，你剛是和誰在說話？認識的人嗎？”
進藤光回過神，“哦，今天剛認識的，挺有趣的一個老頭兒。”
伊角好像還在四處張望，進藤光看了一時掛鍾，問道，“你來多久了？”
伊角愣了一下，“我。。。不是剛到麼。。。”
進藤光伸了個懶腰，“他不會來了，我本來準備等到10點鍾就走的。”
伊角從進藤光不多的話語中捕捉到“等”這個字眼，急忙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進藤光拿出門票，用食指點了點上麵的開館時間，伊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怒道，“那個混蛋！”
進藤光淡淡的微笑，“我回家了。”
伊角從怒氣中反應過來，捋平了一下氣息，“我送你。”
從那以後，伊角似乎就放棄了修補進藤光和和穀的關係，吃飯時，伊角不再提議到和穀喜歡的餐廳去用餐，得知森下的講座時間時他會送上一份九星會的時間表，進藤光前一天說棋院裏圖書室更新新書不及時，伊角第二天就拿著最新出版的棋譜等著他，慢慢的進藤光和伊角越來越親近。某一天，和門協做檢討的時候，門協突然看了看門口，問進藤光，你見過伊角發脾氣時的模樣麼？進藤光短暫的怔仲然後搖頭，門協詭異的一笑，使了一個眼神，你現在回頭保證有驚喜。進藤光飛速的扭轉脖子，伊角正激烈的與和穀在角落裏爭論著什麼，他反射性的半站起身，猶豫了一下，又坐回地墊上，捏著扇子敲了敲棋盤，警告門協，專心點，別打岔。門協朝進藤光擠了擠眼睛，你和伊角最近不是形影不離的麼，那以前可是和穀的專利。進藤光臉色一青，抬頭正對門協，你什麼意思？門協看他動了真氣，訕訕的打圓場，哈哈，沒什麼，我就是那麼一猜，他們吵架的原因會不會是因為你。進藤光聽到自己的心咚咚咚的跳動著，他吞了吞口水，他聽到自己幹澀的喉嚨扯出兩個字，胡說！
進藤光從對局室裏出來，看到伊角在休息室裏有些頹廢的握著水杯，指節都被杯耳硌得略顯發白，他想，一直受到伊角的關懷，這時候自己也應該給予他一些安慰才對，於是放柔了動作拍了拍伊角的背，“你今天怎麼來了？不是沒對局嗎？”
伊角身體微微一僵，鬆開一隻手來抓進藤光，“走吧，送你回家。”
進藤光靈活的一閃，讓伊角滾燙的指尖從手腕輕輕劃過，“算了吧，瞧你這失魂的樣，還是我送你吧。”
伊角撥開額前的黑發柔柔一笑，“行，隨你高興。”
地鐵不算擁擠，進藤光和伊角並排站在離車門最近的邊角，進藤光在心裏數著鐵門不帶一絲感情開了又關的次數，當數到七的時候才小心翼翼的開口，“下午的時候，門協說看到你們吵架了。”剛說完身體就像大熱天突然被丟進冰窖一般打了個冷戰，他剛轉頭想罵人，身邊的一個人影已經竄了出去，進藤光驚恐的看著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人影，愣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叫起來，別打了別打了，求你們別打了，救救他，誰來救救他。不知道過了多久，冰冷的鐵門再一次打開，進藤光被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拖拉著走出站台，進藤光抬起另一隻手揉散蒙在眼球上的淚花，一邊哽咽一邊看清麵前這張因為布滿青紫而顯得有些狼狽卻英俊的臉，伸出被淚水浸濕的手指輕輕碰了碰對麵帶著血漬的眼角，伊角疼得倒吸著氣向後退開一步，進藤光埋怨道，“你怎麼打人呢。”伊角半晌不作聲，突然開口，“我看到的，這是第二次了。”進藤光一肚子委屈，“就這麼兩次，都被你撞上了。”伊角拖著他上電梯，進藤光看看站名，“還沒到站呢。”伊角無奈的歎了口氣道，“去對麵，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回去？”若有若無的抽泣聲也停下，進藤光感到胸腔裏一團潮濕的暖熱，他想告訴門協，下午那個程度算什麼，這才是驚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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