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57 更新時間:07-11-20 13:42
“哦?就是他嗎?”中年男子擰眉打量著跪於階外,亂發遮麵,渾身散著臭氣的男人。
短短的半盞茶時,男人膝下的石階已布滿血水,可以從破爛的衣物直視皮肉的潰爛。看樣子沒少受嚴刑拷打,中年人流露鄙夷的微笑,轉望身前一張張欲獻媚的嘴臉。
因為這個人,他損失了多少能人戰將啊!浴血沙場得以保命回來的人,是怎麼形容他的?一隻狼,一頭虎,或是皮著人皮的野獸?不,其實說穿了,他也不過是被昏虐朝野牽製著的卑微爬蟲。
中年人起身跨下台階走向囚犯,試圖近一步審視曾經使自己震驚的對象。
“皇上……”有人出言阻止。
“不妨。”中年人僅是一個抬手,便屏棄了臣子的提醒。折磨得隻剩半口氣的人,還能有什麼驚人之舉?何況右手銬著重重的鎖鏈,另一方係在大廳門邊的鐵柱上,左臂則不自然的下垂滴落猩紅。腐敗的腥臭,讓男人有瞬間的遲疑,但最後仍是伸手,拂開階下囚擋住臉的發絲。
哇啊——
庭內之人末不抽氣,壓抑翻滾而上的惡心。
刺字、烙刑、火傷……沒有鼻子的黑洞,正刺激著眾人的視覺。
然而,中年人竟沒移開雙眼,由最初的驚駭轉為關注。
那是什麼樣的眼睛,充溢著冷酷,殘留著鎮定。明明身無完膚,陷入泥沼不可自拔,卻品味著死亡的快感。難道疼痛超越極限,使他麻木了不成?為何眼底不見絲毫陰翳?這樣慘無人道的傷,怕是以出生入死為家常便飯的鐵漢,亦會求個速死,為什麼他瞳中一片清平?
“北帝,我王已處罰了他對貴國大臣的不敬。望各位大人能一解心頭之恨。”中原使臣卑躬屈膝,毫無尊嚴地吐著小心翼翼的言辭,妄想借以博得番邦的諒解。
哼!中年人蔑視著臉龐姣好,穿金戴銀的使臣嗤笑。
千裏江山的擁有者,竟是懦弱無能之輩,盡養些華而不實,隻會向強權低頭的蠢貨。與中原開戰三年,無數明暗交戰,皆被個默默無名的小子破滅,百萬雄師難踏中原片土……
他開始懷疑軍隊的力量,對於無法施展自己的抱負感到恐慌。但,僅耍了‘和談’這種不入流的詭計,中原王竟信了?甚至為他提的條件,出賣屢建功勳的戰臣。這樣的王朝焉能不亡?
“你不恨?舍生忘死捍衛疆土,竟換得體無完膚的結局?”北帝俯視著被摧殘得不成人形的男人,以諷刺的口吻玩味著對方,企圖擊破男人非常人所及的堅固心防。
中原使臣在輕視眼神地射殺下臉色聚變,手忙腳亂地擦著冷汗妄圖解釋。“他是犯臣之後,罪有應得,他……他……”
沒有他,你們早成一堆爛肉。北帝恥笑著使者的驢蠢,再度凝視跪坐於地,矮上半截的囚犯。“怎麼不說話?被割了舌頭?”
男人如潭死水,擊不起半分波紋。
下一刻,殿堂上喊叫起殺戮。
“請皇上殺他祭旗,以慰亡魂。”
“請皇上下令斬殺。”
“請皇上為我大哥,和死去的千萬將士報仇。”
“請……”
“殺了他,殺了他。”
此人當誅不可。不管是為了開拓國土,還是自己的威信。但就讓他帶著一身傲骨而去?他輸的不過是地位的差距,如他非罪人之後……
眾臣進言不絕於耳,纏得他頭腦發漲。北帝知道,三年的血戰已使亢奮激昂的臣子產生了厭煩、焦躁、疑慮……表麵不說,也許對自己亦少了應有的信賴。
殺吧?殺吧!用一條命換回離散的人心……自尊在這亂世能值幾分?想用威望震聶敵囚,從其眼裏看到恐懼,又何談容易……
罷了,罷了!北帝猛地轉身發令。“拖下去斬首,血祭亡靈。”殿旁侍衛一左一右,架起傷痕累累的囚犯,北帝以眼角的餘光斜視著男人,轉身踱步回座。
就是此刻!
北帝與囚犯背對而行,距十步之遙,已超出鎖鏈能及的範圍,大廳眾人的表情明顯鬆弛。
破綻!破綻!說時遲那時快,男人看似殘廢的左手,咣得拔出侍衛腰身的佩刀,刻畫一道白光,兩旁不及呻吟的侍衛斷頸而斃。同時,砍下被囚困的右手,如切敵首般冷酷利落。男子掙脫鎖鏈,衝向北帝猛地一揮。
快,太快了!根本不及反應,男人當空劈下一刀的同時,他人的鋒芒才剛出鞘。跨馬打天下聞名的北帝,隻來得及反身正麵迎刃。
胯下穿刺窒息的疼痛,使北帝浮現絕望。
他怎麼忘了,曾為眼前男子的精狡茶飯不思?怎能對一個威嚇三軍的男人掉以輕心?即便,他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罪人。
男人的血不是白流的,它麻痹了敵人的心防。瞬間發難,為達成目的,毫不遲疑地砍下自己的手腕。換作他,怕是挨不過非人的折磨,更不談以殘喘之身,於眾目睽睽下刺殺一國之君了。
“住手!”北帝大聲阻喝上前的侍衛,強忍鑽心之痛,盯著男人道:“為何不殺我?”
“你死了,誰替我去毀滅那個王朝?”男人殘不忍睹的容顏微微扭曲,冰冷的視線多了層爽朗。他用低沉,僅咫尺之遙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失去做男人的樂趣,對你而言剩下的,就隻有殺人奪國的快意了。”說完,男子的目光逐漸轉為輕蔑。隨即反手一刀,刺入自己的心髒,刹間倒斃。
“哈哈……想借我的手,讓那些殘害你的人痛不欲生嗎?”北帝狠狠地瞪視男人的屍首,縱有滔天的憤怒,麵對喪失性命的人又怎麼發泄?不想讓其得償所願,可就像對方說的那樣,失去做男人的樂趣,剩下的就隻有殺人奪國的快意了。
哈……前後不過半株香的時間,他竟由叱吒風雲的人物,淪為低下的太監!致命的一刀,比殺人更有效的摧毀了他的自尊。
強!太強了!即使死亦不落他人之手,使他的恨意發泄無途,使人發瘋的痛苦卻不能言。
男人沒輸,他巧妙地扭轉了,旁觀者皆以為必敗無疑的棋局。甚至了解他用意,仍無法改變成為複仇的工具。所有的人,都會為那一刀的遷怒,付出慘痛的代價。
“把他火化了。”他將帶著男人的骨灰,登上中原城壁,一洗今生永無彌補的恥辱。北帝勉力支持身形喝問:“為何不把他兩手都瑣了?”
“回……回皇上,他左手的肩骨已經斷了,所以……”侍衛長早已麵如土色,踉蹌地跪倒於地。
“所以你就自作主張,單鎖了他的右手!知道什麼叫一夫拚死,萬夫莫擋嗎?來人啊!把他給我拉出去砍了!地上兩個死的暴屍一月,居然連個重傷之人都抓不住。宮中的侍衛將領罰俸三月。”北帝的利眼幾乎把人射死。
他了解人心,明白在場的,都想看打壓自身的死敵,殘喘求饒的樣子。為此,沒割男人的舌,甚至特地鬆了他一臂。妄想看到男子醜態畢露,可笑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不過,就算是把男人的手腳全砍了,他仍會達成所願。男人是為了目的,不惜一切代價的猛獸。
不知是哪個突然回神的臣子帶頭下跪,大廳頓時黑壓壓倒了一片,齊呼:“謝皇上恕罪,謝皇上恕罪!”
“還不快喧太醫!”首席宦官瞄著北帝沾染血水的褲腿,朝呆滯一邊的小太監喊道。
還是被看出端倪了?北帝的視線緊絞著太監總管,神色隨對方發抖的次數更為陰鬱。他忍疼穩住身形命令。“把中原賊子拉下去淩遲處死,以祭皇旗。”
“不——!你們不能殺我,我是使臣,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們不能殺我!不能殺我!”縮於宮殿一角的使臣,被粗暴地拉拽著拖離大廳,沿路響起殺豬般地嚎叫。
“我殺的不是使臣,是中原王假借和談派遣的刺客。”北帝淌著冷汗喝道。
男人連出兵中原的借口,都為他設想好了。自己雖貴為一國之君,亦不過是男子掌心的一枚棋子……
北帝歎了口氣,隨後鷹目一挑。冷眼環顧臣子們一張張,由於突如其來的意外,驚慌失措的臉。半響揚聲道:“揮師南下直取中原!”
“殺!”
“殺!”
“殺!”
無數的附和聲,參合著欲望、血腥、殺戮,以及無止盡的罪惡!
是的,他要今日在場所有人的性命,作為開辟疆土的基石。他要血洗中原、他不能為方才的疏忽後悔終生、他欲用萬物的生靈塗炭,彌補破碎的自尊……
日後,北帝一統江山時,定會這麼問自己。如果,曾給過他致命一擊的男人,是中原王儲的話。那麼,他還能站在這高高的城樓之上,君臨天下嗎?
瀟湘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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