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155 更新時間:13-02-09 22:44
“渠梁,你不帶侍衛去嗎?”贏虔看著眼前年輕的秦國君主,想起新君冊封大典那日他遠遠望著朝堂上著繁複玄色禮服的贏渠梁,那道沉穩的身影,那不怒而威的凜然氣度竟讓他對這兒時曾一起嬉鬧玩耍的兄弟生出了無端的陌生感。
贏渠梁聞言停下步子,轉頭朝兄長頷首,又笑道:“兄長盡請放心,渠梁定會快去快回。”說完便自翻身上馬,轉眼間飛蹄輕騎已漸去漸遠。
招賢街。
“客來儀”二樓雅座。
“大白天的你就想當醉鬼啊。”青衣男子濃眉一掀,好整以暇地嚼著果子,說話間間或看一眼對麵舉爵倒酒的灰衣人。
對方充耳不聞,隻咬牙切齒地自顧自灌下一盅就罵一句“騙子”。
“好了,”車英實在是看不下去,奪過他的酒爵,道:“景監,不就是一個說話不算數的小人而已嗎,值得你難過成這樣?”
景監一抬頭,俊朗的麵容上一對眉毛皺得死緊,賭氣似地嚷道:“誰說衛鞅是個小人了?”邊說邊想搶回自己的杯子。
車英無奈地搖搖頭,躲開他糾纏不清的手,道:“不是你一直在說他是個騙子嗎,敢情這個騙子隻你罵得,我卻罵不得?”
車英並沒見過景監口中頗具才幹的這個衛國人,據景監說此人是他假扮商人周遊幾國才探訪到的“寶貝”,車英對此雖不以為然——畢竟國府的招賢館已經住下了百多名士子了——但和景監共事這些年,他也了解景監雖生性赤誠卻也謹小慎微,能被他青眼有加,衛鞅定有不俗之處。
衛鞅與景監初識於棋室,幾番往來,相談間其意甚洽,時值七國爭雄,百姓生靈塗炭。如衛鞅這般滿腹才學也希冀以入世來一展抱負的年輕人都以士子的身份遊曆於各國間,既期待有明君慧眼識英才,當然自身亦以擇明主的目光挑擇著各諸侯國。
衛鞅此時年紀雖輕卻已在當時七強之一的魏國當了臣相府中的文吏,其後因魏國權臣傾軋及其他種種致使他離開魏國轉而恃才以待,此番聽景監談到秦孝公求賢若渴的種種——秦國新君血誓“國恥碑”的事應該早就傳出去了——衛鞅便應諾會到秦國來看看,時值初夏,衛鞅依言登門拜訪,景監那個高興啊,激動得一把抱住衛鞅,連喊侍人拿酒拿肉來,“今日定要大醉一場。”
衛鞅告訴景監,自己已經去過招賢館了,景監又驚又喜,和在魏國見麵時一樣,衛鞅依舊是一身白衣,身形修長,眼神淡漠而犀利,和景監暢飲下好幾杯苦酒後說話會變得風趣起來,他微笑時唇角輕揚,淡化了眼中些許銳意。
第二日景監親自目送衛鞅離開招賢館,衛鞅隻拿了通行令牌,他打算布衣徒行親下秦國鄉野探訪民情,九月底返回秦都。在他遊曆的這三個月內,景監允諾不會對秦君提起衛鞅此人,雖然景監對衛鞅的要求略有些疑惑,但他深信此人做任何事必有其原由,更何況這下訪山野的提議除了衛鞅哪個士子有此先見?
本以為此番訪賢到此總算稱了心意,景監喜滋滋等著從秦國各縣府上報來的士子下訪名冊中查找到“衛鞅”其名,不曾想一個月,兩個月,眼看第三個月都快過去了,衛鞅卻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夕陽西下,給雅座臨街的窗欞鍍上了一層豔色。
景監突然歎了口長氣,“難道我真看走了眼?”
車英安慰道:“他既無心,又何必強求?你不是說有個叫王軾的士子跑了十多個縣,已深得君上讚許了嗎?”
景監頹喪地看他一眼,轉而又激動地低喊了句,“我不相信衛鞅會離開秦國,他答應了我的!他正是秦國急需的人才!經天緯地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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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渠梁策馬行過郢縣的官道,這裏是距離都城最近的一個縣。
清風徐徐本該舒爽,但風過處卻是漫天塵霧,觸目沆窪的黃土路,荒涼的山野,無不令人心頭沉重。
這次招賢納才令一出,眾士子齊聚招賢館,作為新一任國君心裏不是不激奮的。猶記函穀關前目送公叔痤離去時心中暗自立下誓言“總有一天老秦人會收複河西之地”;記得公父臨終前的殷殷話語“要臥薪嚐膽,富國強兵”;記得斷指昏厥後醒來時看到一向堅忍的母親在榻前流淚的雙眼……
景監帶回消息說“六國結盟欲共滅秦”,那夜他獨立中宵,心頭傷痛。秦國幾百年的基業,怎忍在自己手中毀於一旦?秦國太弱,亟待變法,他躊躇滿誌,期待有吳起管仲一般的賢士願為秦國籌謀,君臣同心,他不信就不能給秦國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士子們下至各縣鄉野遊曆,治國之簡冊陸續呈到他手中,贏渠梁每每挑燈細讀,放下竹簡又總是難掩失望。有魏楚變革在前,秦國該走怎樣的變法之途,不是光靠儒道之學靠一些華而不實的空談就能實現的,他要的是務實之法,是立竿見影之法。
景監似看出他意興闌珊,就安慰說“定還有更出類拔萃的人才未出現”,說這話時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讓人看著心煩,贏渠梁今日單騎獨行就是為了出來透透氣,想想後事該如何為繼。
前麵是一片蜿蜒的溪流,贏渠梁下馬汲了些水,稍事休整,抬眼望望四周,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一處故地。
早年隨公父出征返都時他曾在這一帶的密林被毒物咬傷,幸被一名女子用土法所救,等他傷好了再來回訪時此地卻已空無一人,令年少的他後悔不迭。時光荏苒,如今再想起時,那女子的形貌輪廓皆已淡了,依稀記得那雙眼,明亮卻又淡漠。
幾年間隨父征戰沙場贏渠梁亦無心兒女情長,除了贏駟已經離去的生母,他心裏還能記起的也就是這名僅一麵之緣的女子了。
暮色微暝,贏渠梁才剛打馬返程,天就下起了大雨,雨勢來得太急,鋪天蓋地扯起一匹白帛,在馬兒的嘶鳴聲中他沿著小道疾馳,忽見不遠處有間破廟,便停下暫為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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