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78 更新時間:13-07-31 12:05
四年前的決戰之日,臨風充斥著喊殺聲與兵刃拚殺之聲,於戰火中書寫著最後的曆史。
“看來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子知微微搖頭,目光洞穿清冽的月光,“這裏有我阻擋灤軍,你快去宮內救出大王。”
“不行!我要待在你身邊,隻要我們在一起,一定會有辦法的!”顧銘毫不猶豫地拒絕。
身旁的淮國士兵一個個倒下,即使失去了生命,手中卻依舊緊緊攥著凝滿寒光的武器。血光飛濺中,鮮活的麵容化為一張張扭曲的臉,沒入大地。
爭功而來的灤軍越來越多,如洪流般將二人與為數不多的淮軍層層包圍。此刻,顧銘腦中已忘掉所有情感,徘徊於生與死的十字路口,隻是麻木地斬殺一個個撲來的士兵,奮力想抓住渺茫的希望,甚至遺忘了所殺的是與自己同樣的血肉之軀。
直到冷胄嘶吼著子知的名諱縱馬衝來,顧銘才恍然回神。由於方才的廝殺,他已和子知拉開一段距離,而子知也因為持久的拚殺氣喘不止,冷胄長槍一挺,充滿殺氣的一擊猝然向他襲去。
麵對冷胄歇斯底裏地喊叫,子知麵色忽的閃過幾分沉重,手中長槍如銀龍般旋過,雪亮的光華毫無猶豫地迎著冷胄而去。刹那間,兩柄槍身猛烈撞擊,清鳴之音留下陣陣餘波,強大的氣勢讓四周的兵士均是一陣愣神,停下了攻擊。
子知狠狠挑開冷胄的槍身,槍端一轉便直直刺下,冷胄亦不甘示弱地迎擊,二人持續著交鋒。然而子知的身體已疲憊至極,逐漸落入下風。顧銘急切地斬殺著身旁的灤軍,向子知靠近。為二人的廝殺所震驚的灤軍也漸漸回過了神,一名灤兵舉起手中長矛,瞄準子知的背影投出。
那一刻,顧銘眼中隻有那個士兵,長槍猝然出手,貫穿了士兵的身體,卻未能阻止已擲出的長矛。背部受傷的子知動作一僵,冷胄的槍刃已自肩頭劈下。一片血光中,子知悲哀地笑了笑,四周蜂擁而上的灤兵紛紛斬下手中利刃。
無數的刀光劍影下,飛灑出淋漓的鮮血……一瞬間,顧銘隻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四散的殷紅被撕得粉碎。
冷胄瘋狂地笑著,提著長槍的手不知為何微微顫抖起來。顧銘一咬牙,拍馬穿過眼前已為數不多的灤兵,倏地躍上子知的駿馬,坐於他身前,瘦削的後背接住了那具搖搖欲墜的身體。
若是將子知留於此處,必將受盡屈辱而亡……顧銘不顧一切地策馬疾馳,踏著肉泥般的屍首,撞開蜂擁而來的灤軍,殺出一條血路。
子知流滿鮮血的嘴角微微翹起,用盡餘下的力量,於顧銘耳邊輕輕開合著雙唇,留下最後的話語。
之後,萬籟俱靜。
顧銘的視線漸漸朦朧,隨即麵頰滑過滾燙的淚水。此刻,他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隻感覺自己的世界裏,有什麼突然崩潰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銘衝出重圍,甩掉灤軍奔進林間小徑。遠離的戰場傳來不真實的喧囂,子知滿含深情的話語回蕩於心穀,顧銘壓抑的感情終於在此刻爆發,帶著嗚咽的悲鳴從喉中溢出,如利刃般貫穿了淒清的夜晚。
蒼白的月仿佛也被淚水洗淨,淒涼地掛在天幕,最終靜靜隱於一縷雲霧之中。顧銘拿起手中長槍挖掘著地麵,鬆散的土地被一點點刨開,他的腦中浮光般地閃現著許多畫麵,子知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如同烙鐵般深深刻在心底,成為無法抹去的烙印……漸漸的,顧銘已經忘了自己究竟在做著什麼,拋掉長槍,直接用雙手挖著幹燥的泥土,汙泥嵌入甲縫,手上掠出越來越多的傷痕,他卻恍若感覺不到疼痛般地繼續著動作。
隨著子知身體的被掩埋,顧銘的理智終於自崩潰邊緣拉回。他趔趄著回到駿馬身邊,向城內趕去。
回到臨風城前時,混戰已經結束,戰火也已熄滅,暗紅的灰燼散發出陣陣悶熱。濃重的濁氣之中,一縷縷煙霧交織成團,在斷壁殘垣之間翻滾升騰。顧銘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量一般,蹣跚於遍地屍首之間,一汪汪鮮血映出一張張猙獰的臉,寂靜中,仿佛有活物仍在蠕動。
顧銘雙膝一軟,驀地跪在城門之前,幹涸的眼中已流不出一滴淚水。當初如果丟下子知,帶著淮軍突擊,也許可以救出更多的人,也許能夠避免臨風遭受如此殘酷的洗禮,然而身為太子的自己卻忘掉了這一切,自詡將這個國家奉為最高的自己最終卻將其放手……顧銘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緊咬的嘴唇滲出絲絲殷紅,子知臨終時的話語忽的在耳畔再次響起。
是啊……自己怎麼可能拋下子知任由他被灤軍侮辱?顧銘的眸中流出濃霧般的迷茫,隨即又被深深的悲哀蓋過,不論之前的選擇帶給自己怎樣的矛盾與痛苦,自己所愛的、想要保護的一切已在這個夜晚徹底支離破碎,無論如何嘶喊與慟哭,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他拾起手邊的殘劍,黑紅的液體自手心滑出,順著臂腕蜿蜒而下,沒入已失去本色的大地。
將劍鋒對準自己,顧銘閉上眼,子知清爽的笑顏卻霎時出現,已觸及肌膚的利刃頃刻停於喉前,隨即顫抖不已……無論對自己多麼的痛恨,此刻都必須活下去,這條生命承載著子知的靈魂,背負了臨風千萬的性命。
城門邊忽然出現一道人影,是顧槿帶著一身傷痕踉蹌著自城中走出。他在看到顧銘的一刻驚喜地叫著衝上前,潸然淚下,“大哥!你還活著!太好了!”
顧銘仿佛在絕望之中看到一束渺茫的光,手掌不知不覺鬆開,殘劍猝然落地。他撩起一個苦澀的笑容,趔趄著起身走向顧槿,卻在接近之時一頭栽進對方懷中,失去了意識。
“我就是在這裏將師父葬下的。”懷銘說著,看向自己的雙手,仿佛看到了當時沾滿鮮血與泥土的雙手。
若空不免也感到幾分淒涼,“是因為冷胄的背叛,淮國才會……?”
懷銘輕歎一聲,沒有回答。
雨悄然無息地停止,懷銘收了傘,默默凝視著子知的墓牌。
“一切都說出來了,感覺好些了嗎?”若空問道。
懷銘依舊不做回答,笑容凝滿苦澀。
若空微微皺眉,猛地拍了他一下,“別這麼消沉,幽將軍可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是啊……”懷銘應道,腦海中不覺又憶起子知臨終的話語。他深深望了子知的墳墓一眼,隨即看向若空,眸中盈滿柔和,“我們回去吧,該去牧陽了。”
若空點點頭,跟上懷銘的腳步。胸中不由有幾分苦澀,也許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無法取代子知在懷銘心中的地位。但即便如此,他亦決定要陪伴在懷銘身邊,反正從一開始他便沒有打算將這份感情表達出口,隻要能夠與他並肩同行,就已感到滿足。
如此想著,若空稍微感到舒服了一些。他加快腳步,走到懷銘身旁,拍了拍他的肩頭,“今天由我來趕馬車吧。”
懷銘略帶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之前不是約好一人趕一天嗎?今天輪到我了。”
若空輕哼了一聲,“就你現在這個狀態,真擔心你會把馬車趕到山崖下去,我才不要做你的陪葬。”
懷銘不禁露出笑容,心知若空是在擔心自己,便答應下來,“好吧,之後我也連續趕兩天。”
“分這麼清楚幹嘛?”若空不悅地瞟了他一眼。
最終懷銘沒有拗過若空的堅持,回到城內駕出馬車,再度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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