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8 更新時間：13-08-29 11:04
薄雨收寒，斜陽殘照。書房內，飄搖的燭火映著帷簾模糊的暗影，靜靜籠罩著予焉纖瘦的身子。雖已是傍晚，她卻依舊在此看著奏章，想到目前絡易的困境，不由心急如焚。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予焉不禁疑惑為何沒有宮人前來通報。借著昏暗的燭光，她凝視著門邊的人影，“彭大人？是你帶那二人來了嗎？”
來者沒有回答，隻是輕輕將門上了閂。予焉一驚，急忙站起，打算取來置於一旁的長劍。就在此時，來者幾步掠至她身前，手中匕首架在了她的頸間。
“曲若海！你怎麼會在這裏！”予焉詫異地喊道。身著相國服飾的若海微微笑著道：“我們隻是和相國走到你寢宮外的時候，將他和附近的宮人全都擊暈了而已。”
“你要做什麼！”予焉表麵雖然依舊鎮定，額上卻滑下了幾滴汗水。由於不知若風身在何處，她亦不敢輕舉妄動。
“即便你對我們封鎖了消息，我也知道史軍已包圍絡易近一月！現在立刻打開城門投降！”
“不可能！我死也不會投降！”予焉厲聲應道，態度十分堅決。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三聲停頓後又重複一次，仿佛暗號一般。若海目光一斂，將予焉擊暈在地，拔出了門閂。
若風走入房中，身旁擒著碧國的大將軍胡傾，“這個家夥打算向藍予焉彙報情況，被我在門外抓住了。”
胡傾凶狠地瞪著二人，轉眼一看，見予焉正躺在不遠處，頓時憤怒起來，“你對大王做了什麼！”
“她隻是暈過去而已。”若海淡淡地回答，“若想保住碧王的性命，你必須立刻拿著兵符令軍隊開城門投降！”
說罷，若海手中的匕首已抵上予焉喉部。胡傾咬著牙，握成拳的手微微發抖，汗水一滴滴自麵上滑落，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見他猶豫不決，若風冷聲道：“你若是再不做出決定，我們便取下你和碧王的性命，再使用兵符調令軍隊打開城門。”
胡傾詫異地看著若風，咬牙道：“你們沒有大王的令書是無法調動軍隊的！”
“大王的玉璽就在這房裏，偽造一封令書並非難事。”若海來到胡傾身邊，聲音顯得有幾分柔和，“你知道為什麼碧王一直囚禁著我們嗎？因為她想用我們牽製史軍，避免武力衝突，保護絡易的百姓。現在你是決定顧全絡易百姓和碧王的性命，不辜負他的苦心，還是……？”
胡傾的手緩緩鬆開，掌上沾滿汗水。他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無奈地長歎一聲，“……我答應你們！但你要保證不傷害大王！”
“我自然說到做到。”若海說著在胡傾口中塞了一枚藥丸。
“這是什麼？”胡傾心中一驚。
“一個時辰後，若你沒有引史軍進城，從我這裏拿到解藥，便會毒發身亡，我也會殺了碧王。”若海微微笑著，語調平淡，仿佛述說的隻是家常閑談一般。
胡傾盯著若海，艱難地點了點頭，離開了書房。若風亦跟在他身後，以防他做出不利舉動。
絡易城外，史軍雖然一直未有行動，卻沒有絲毫鬆懈。當城門緩緩打開時，眾人頓時警覺起來。見到若風的身影後，若雲欣喜地帶著一隊人馬來到城前，“大哥！”
若風微微頷首以回應，隨即一把將胡傾推上前，眼中含滿威逼之色，胡傾一時竟感到壓抑萬分。他打量著眼前的女將，語氣十分不甘，“本將奉大王之令，向史軍投降……”
若雲聽罷豁然明了，立刻向韻之稟告。不多時，史軍便進入了絡易，沒有受到任何抵抗，直達王宮將其占領。之後，若海將仍處於昏迷狀態的予焉交給了韻之。胡傾亦被綁著交於韻之手中，望著行走於四處的史軍，他不由重重地歎息。須臾，他見若海向自己走來，便問道：“解藥呢？”
若海溫和地笑了笑，“沒有解藥，因為那根本不是毒藥。”
胡傾一怔，望著若海的眸中充滿怨恨，憤怒讓他的身體微微發抖，一切卻終究無法挽回。
殿內，予焉醒來後得知了一切，震驚得愣在原地，隨即麵容浮上了絕望之色。那個堅守了八年的約定，已在此時成為了再也無法完成的泡影。她垂著頭，淚水一滴滴滑下麵頰，緊咬著嘴唇瑟瑟顫抖，已說不出任何話語。韻之見她並未反抗，便下令解開她的繩索，卻不料在繩索落下的一刻，她猛地抽出身旁侍衛的鋼刀，向自己頸部抹去。
冰涼的刀刃在觸及肌膚之時停止了前進，予焉狠狠瞪著擒住自己手腕的韻之，想要掙脫他的束縛，卻始終力不從心。最終，她用帶著哭腔的嗓音淒厲地喊道：“你還要我怎麼樣！失去這個國家，失去這個禦座，我已經一無所有！”她放開刀柄，癱坐於韻之腳邊，淚如雨下，“……答應他的事情……我已經無法做到了……”
韻之輕輕放開予焉的右手，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寡人已知道你並非男子，你對王位異常的執著究竟是有著什麼原因？”
予焉的聲音已近乎沙啞，“你不需要知道，殺了我吧。”
韻之見狀微微蹙了一下眉，隨即對若雲道：“今天就由你照顧她，待她情緒平複後，再帶她來見我。”
若雲出聲應下，將予焉帶出了大殿。站在一旁的懷銘不禁笑著感慨道：“沒想到那個女人性子這麼剛烈。”
若海也道：“她會如此一定有著什麼原因，或許應該好好調查一番。”
聞言，韻之讚同地點了點頭，對若海道：“說得沒錯，此事就由你和若風負責，仔細詢問藍予焉的貼身侍女與侍從，一定會有收獲。”
若風和若海應下後，離開了殿內。懷銘與若空協助韻之處理著後續事務，不知不覺間，已至深夜。
當聽了若風若海得到的情報後，韻之已大概了解予焉的過往，沉靜的眸中一時掀起層層波瀾，心中亦有了其他的決定。
翌日，予焉在若雲的陪伴下，身著女裝進入大殿。一襲華裳的包裹下，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烏黑的秀發間，銀釵沐著陽光閃爍著清冽的光華，簪上的玉珠隨著她的移動發出悅耳的輕響。略施粉黛的麵容令人分外驚豔，一時讓殿內所有人都為之震驚。
麵對著眾人投來的目光，予焉不自在地拉了拉裙擺，精致的容顏凝滿怨恨。她大步走到韻之身前，“為什麼逼著我穿成這樣？你究竟要侮辱我到什麼地步！殺了我不就好了！”
聽著予焉的質問，韻之緩緩站起，麵上沒有任何波動，“藍予焉，你想過沒有？若是你死了，你曾經的臣子將會如何？絡易將會如何？那個與你有過約定的人將會如何？你的生命所背負的東西比你所想像的要沉重得多，不是一死就可以了之的。”
予焉微微一愣，隨即嘲諷地笑起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這一切不都被你奪去了嗎！”
韻之的神情忽的鄭重起來，目光凜然，聲色威嚴，“隻要你敢再次擔起責任，寡人可以將這些重新給你，絡易的郡守一職交由你來擔任！”
此話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嘩然。不僅予焉詫異得不知如何回答，不少史國下屬亦驚訝得紛紛出列，“大王，藍予焉不僅是亡國之君，還是一名女子，她真的有能力擔起郡守一職嗎！”
看著殿內情景，韻之卻波瀾不驚，“在場的若是有人認為自己比她更了解絡易軍民的情況，大可站出讓寡人一測。”
殿內一時靜默，須臾，又有人質疑道：“但絡易距離灤國邊境已不遠，若是灤國放棄守衛堅固的鳳華，轉攻此處，藍予焉真的能對史國一片忠心嗎！”
韻之望向予焉，嘴角隱隱撩起一個笑容，“藍予焉，若寡人給予你信任，你會背叛寡人嗎？”
予焉咬著嘴唇垂下頭，她之所以渴望著王座，僅是為了當初的約定。而今若是不接受這個職位而成為俘虜，便無法繼續等待。但麵對將自己國家覆滅的史軍，她的恨意仍未消散，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與矛盾之中。
見予焉遲遲未答，韻之平淡地道：“若是暫時無法做出決定，寡人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你必須給寡人和在場的各位一個交待。”
眾人不再提出異議。予焉亦緘默著頷首，隨若雲離開大殿。望著她悲傷的側臉，若雲輕聲道：“雖然我無法體會你這麼多年等待的感受，但我也是亡國之人，曾經我誓死要守衛的地方最終淪為一片血海。而今絡易軍民未傷一人，完好無損，若是能夠有機會繼續守護這座城市，又有什麼值得猶豫的呢？”
予焉冷冷看她一眼，“你別說得如此輕巧，若要你向滅國之人投降，你會願意嗎！”
“不知道。”若雲平靜地回答，“但無論是守護還是等待，若是失去了力量，便都無法做到。你難道想一輩子活在軟禁中嗎？”
予焉沒有回話，隻是垂首望著輕搖的裙擺與自己不斷前移的腳尖，心中盈滿複雜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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