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386 更新時間：13-03-04 12:52
一大早的我就起來梳妝打扮，隨著生命如同指間沙般流逝，我越來越討厭睡著的日子，有時候我甚至害怕一睡不醒了。
“娘娘今兒個氣色比昨日好。”白芷的手靈活的穿梭在我的秀發之間為我挽髻，見我精神，她也是極其高興的，“奴婢一定每天都把娘娘打扮的漂漂亮亮！”
我微微笑著不語，其實我哪裏看不出來，白芷給我上妝越來越濃，隻能用那些胭脂口紅遮蓋住我臉上的蒼白與頹敗。不過可能是我心態好的緣故，最近氣色的確有所好轉。
等到白芷的巧手為我插上最後一根點翠步搖，我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依舊是靜美端莊的淑妃。隻有我自己知道，我的身體是在以怎樣的速度腐朽下去。
“拿著桌子上的禮物，隨本宮去拜會華婕妤。”我擺弄一下紅寶石耳墜，對著白芷吩咐。
“華婕妤？今天是什麼重要的日子麼？”白芷看了看桌子上的錦盒，很是不解。
“一會你就知道了。”我對她笑笑賣關子不說，白芷隻好抱起盒子跟在了我的身後。今天我穿了一件杏黃色的鍛麵衣裳，隻有袖口有幾朵小小杏花，幹淨素雅，也正如我現在的心境，不爭寵不嫉妒，平平淡淡。
我敲了門進去，華婕妤正在看書，見我進來也隻是站起來對我微微彎了身子。
“這樣好的日子，婕妤也該出去走走的。”我對他笑著，讓白芷把錦盒捧到他麵前。他伸手打開紅色的盒子，裏麵靜靜躺著一根玉笛。
我知道那玉笛是玄華清早年心愛之物，後王府被抄，所有的貴重東西都被收入宮裏。我本來不懂樂器，但是也喜歡附庸風雅的學著玩，學自然要撿著簡單的，笛子好學，音色我又是十分喜歡，皇上隨手就賞了我這玉笛。我怕惹華婕妤不悅，一直沒有拿出來過。
華婕妤看著麵前的玉笛，好久才抬頭看我，麵色平靜如水道：“淑妃為何送此大禮？”
我原本以為他會顯露出喜色，沒想到依舊是這麼的淡然，讓我想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句話。突然我覺得自己很俗氣，有事求著華婕妤幫忙，就送他東西，可是對於他這樣的人，這東西並沒有讓他的情緒發生一絲變化，那他還會幫我的忙麼？
“這玉笛本是婕妤的，現在是物歸原主。而且婕妤精通音律，性情高寡，玉笛隻有在婕妤那裏才能夠發揮它最大的優勢。”我淺淺的笑著道。
華婕妤嘴角微微動了一下，我竟然產生了他在笑的錯覺，一時怔住了。
“我以為淑妃是用這玉笛收買我的。”華婕妤的聲音一貫清冷好聽。
“婕妤又豈會被這些俗物所收買？玉笛是本宮送還給婕妤的。”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還好我及時改變了主意，否則這件事真的不成了。定定心，我又笑道，“現在本宮以自己的一片冰心為禮，請婕妤幫本宮一個忙，可好？”
華婕妤的眼睛很澄澈，當他看向我的時候我竟然有靈魂顫抖的感覺，之後他再次開口問道：“淑妃的一片冰心在哪裏？”
我愣住了，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倒是白芷看不下去過來插了一句：“一片冰心在玉壺，華婕妤看來是想我們娘娘送個玉壺對吧？”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我。我將那玉笛拿起來扔出了門外，之後笑盈盈的看著華婕妤：“這下婕妤可看見了？”
白芷驚得說不出話來，急忙跑出去看著那摔碎的笛子心疼，對我亦有嗔怨：“這麼好的東西，娘娘怎=麼就這麼扔了？”
玄華清靜靜的看著我，依舊是寵辱不驚的模樣：“淑妃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
我鬆了口氣道：“本宮聽聞華婕妤精通音律，猶善撫琴，不知可否為本宮彈奏一曲？”
“此乃小事，玄清卻之不恭。”他淡淡的說著，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一般。
沒料到他居然這麼容易就答應了。玄華清品性高風亮節，他在入宮之前結交過一知己，後知己離去，他便斷琴從此不再彈奏。即使是後來玄澤輝命他彈曲助興，他寧願忍受杖責卻不肯領命，倔強的很。因此我驚喜道：“那就謝謝華婕妤了。”
他沒有說什麼，神情淡然的很。
我尋了一個大好的天氣，又打聽到猶渡雅會和一眾妃嬪去舞榭歌台，早早的在那條必經之路上等著，讓人擺了桌子鋪紙研磨。德妃著墨色衣裳，打扮的及其素雅，裙擺有一朵金線鉤織的蘭花，很符合她的氣質。其實德妃淡妝濃抹總相宜，但她本性是靜，著著符合天性的服飾，氣質便是渾然天成。
清晨的陽光很好，華婕妤坐在一塊青石上撫琴，德妃手握一隻羊毫筆在白紙上勾勒著杏花的影子，她神色淡然而專注，仿佛深深沉醉於自己的世界。
我知道猶渡雅的性子，她天生麗質，擅長歌舞，自幼在尚書府長大，她愛琴，厭棋，厭書，厭畫。所謂的厭，是她自己學不好，也不想學，卻特別仰慕學得好的人。她的這種心理一直遭到我的嘲笑，我笑她連狐狸也不如，吃不到葡萄，還覺得葡萄甜。
華婕妤的琴聲自然是最清麗的，他能縈繞出一個氛圍，帶人走入一種境地。而在這裏，德妃無喜無悲的專心作畫，筆下之花又是栩栩如生，猶渡雅必然對德妃有一種驚喜感。
我告訴德妃，雅兒性子刁鑽，她喜歡柔順的女子，可一味的縱著她她又很容易失去興趣；如果忤逆，輕微的可以增加情趣，但是過於倔強又讓她厭惡，必須像放風箏一樣的吊著她，學會看眼色看心情。這些話我自己說的都沒譜，我和雅兒在一起時，隻知道一味縱著她。
布置好一切之後我輕輕握住德妃的手，鼓勵的凝視她道：“你不需要緊張，專心作畫便好。”
“你呢？”她身子微微顫抖著，抓緊我的手。
這裏的一切都很好，而我就是唯一的敗筆。我強顏對她笑道：“我還有些事，況且我與雅貴嬪不合已久，在這裏反而誤事。”我看她依舊心神不寧，於是讓白芷取來一個香囊給她掛在身上，裏麵的香料都是香草鮮花，混合成猶渡雅喜愛的味道，這樣她的把握就更大了。
德妃想說什麼，終究是沒有開口，我知道她不忍，所以沒等她再說話就匆匆離去了。
成人之美，德妃會心願得償與猶渡雅相戀，猶渡雅也能轉移注意力開始一段新的感情，這對大家都是好的吧？我突然間發現，如果沒了我，這個後宮不會有什麼變化，大概過個數月，就沒有人會再記起我了吧？雅兒，在桃花滿天的時候，在鷓鴣戲水的時候，在花田，在月下，你還會不經意想起我麼？
我不知道猶渡雅對我的情愫到底斷了沒有，我知道的是她的自尊和驕傲會讓她徹底放棄我，然後開始新的生活。她是個享樂主義，她不會讓悲傷和痛苦持續下去。
春天了，萬物複蘇，我卻很清楚，我，在一點一點的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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