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95 更新時間:13-02-16 19:00
我講完了,瞧著青菊一臉意猶未盡的模樣,笑問道:“婢子,你這是想聽大姐和兩位皇子後來的故事呢吧?”
青菊紅著臉急急地點了點頭:“主子不愧有過耳不忘的本事,故事講得好極了,奴婢這還沒聽夠呢。我去給主子倒些茶潤潤嗓子吧。”
青菊轉身去倒茶,這時東祥端著點心從門口走了進來,一臉興奮地說:“主子,嚐嚐我新做的桃花酥,這桃花可是新開的,我也是意外才發現宸陽宮外不遠有一處桃林的。那裏的桃花都開了,還落了一地呢,美極了。”
原這宮中也是有桃花林的啊,我柔柔一笑,想到那個桃花盛開的季節,感歎道:“這是又到了三月呀。”
“是啊,”東祥將她新做的桃花酥端到我麵前,一副獻寶的樣子,“小姐快嚐嚐。”
桃花酥是淡粉色的,幽幽地散發著恬淡的香氣,好不勾人饞蟲。我輕輕拈起一塊放入口中,頓時齒頰之間盈滿花香。我咽下後,誇讚道:“東祥好手藝,難得大兄忍痛割愛了。”
東祥受用地笑了笑。我見青菊也有些眼饞,將盤子往她麵前推了推:“小丫頭,且嚐嚐吧。”
青菊紅著臉,拒絕道:“奴婢不敢。”
“吃吧。”我今天心情很好,親自拈起一塊遞給她,“反正我也吃不下這麼多,豈不糟蹋了東祥的心意。東祥,你也吃吧。”
東祥應了聲,大方地拈一塊吃了起來。青菊見她吃了,也怯怯地吃了起來。我悄悄打量著東祥的舉止,心道難為她一個侍衛成天做些小女兒家的事。
“主子,”青菊按捺著興奮的聲音提議道,“桃花開得那麼美,主子也好些日子沒出門了,要不要去那桃花林逛逛?”
青菊的提議確是不錯,其實這幾天我隻在屋裏看書也是悶壞了。扭頭看看外麵,陽光明媚而不刺眼,時時有微風吹過撩撥得樹葉沙沙作響,分明是在喚著人出去踏青呢。
“好吧,”我興致勃勃地站起身,“青菊,帶上籃子,再去采些花瓣回來沐浴。”
“奴婢這就去。”
青菊興衝衝地去取來籃子,東祥便要為我們領路。
我剛走到門口,連水沚那張挑事兒的拽臉猛然浮現在我麵前。連水沚此女實際不笨,敢那麼跋扈定是有人撐腰,說不定已是心知自己是內定的人選了。我一直閉門不出就是怕入了她的眼,若是此番貿然出去遇到她,她來了興致來挑我刺兒。現下這種情況,我這種可有可無的人,是最難和連水沚這樣的人鬥的。不出去最妥當,可是真心想去那桃花林瞧瞧,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進我腦中,不錯,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湖藍去了慧妃處還要好一陣才能回來,我吩咐青菊:“去取一套湖藍的衣服給我。”
青菊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地問:“主子要藍姐姐的衣服做什麼?”
“叫你取你去取便是。”
青菊還是一副蒙頭蒙腦的樣子,聰明的東祥看不下去了,提點道:“主子是防著麻煩。”
也不知青菊懂不懂東祥的意思,但見她點了點頭,依言去取衣服了。
湖藍原名姚婧,被母親救下後說是要忘記過去重新生活,便求了母親賜名。母親見她素日隻穿湖藍色的衣服,便以湖藍為名。湖藍自小隨我入太傅府後就一直受父親栽培,善交際。如今這幾日下來,宸陽宮裏的小丫鬟們就都親切地喚她藍姐姐了。湖藍色也幾乎成了湖藍的標識,再加上我的身量和湖藍相似,若是穿著湖藍的衣服和青菊、東祥並排走出去,一眼看去便就真是湖藍了。
“東祥,把我的頭發散下來。”我的發式精致,還有許多珠翠點綴,倒是顯眼了些。湖藍雖能為我綰出精致的發式,對她自己,卻從來都是簡單的用緞帶在腦後束著頭發。
青菊去了湖藍的衣服回來,東祥也幫著我簡單束了發,一個新的“姚湖藍”便誕生了。青菊驚訝地捂住了小嘴巴:“小姐這身行頭,若從後麵看,真是像極了藍姐姐。”
東祥也說:“實在是像。”
聽她倆這麼說,我便是放心了,歡喜地一揮手,說道:“咱們這就出發吧。”
我的偽裝很成功,東祥一路領著我和青菊走到她發現的那處桃花林。一路上竟然還有婢子親切地喚我“藍姐姐”,我也隻得點頭應著。心道幸好她們無事找湖藍,若是她們近了前,還不嚇著她們。我和湖藍身量雖像,容貌卻天差地別。湖藍甜美,我確是小小年紀已顯妖媚。我這模樣是繼承母親的,是要勝出湖藍許多。
遠遠地瞧見一片粉紅色,我的心就開始變得滿滿當當。邁進桃花林,我竟更是有種不忍踐踏的感激。入目處全是粉紅色的花瓣,樹上、地上、空中,滿山花海、落英繽紛,我感到自己變成了一株桃樹,與這大自然靜靜地融為一體。
三月,是桃花妖來人間勾走人心的月份……
三年前十二歲的我,聽了父親的話到太傅府的仙桃林給她擷花瓣煮酒喝。太傅府的仙桃林不大,桃樹卻是栽種得極為茂密。正值三月,陽光明媚,微風送爽。
我的心情好極了,腳下踩著的落花是柔軟的,空中飛舞地桃花是纏綿的,還有那靜靜等在枝頭含苞待放的羞澀花朵,每一朵桃花那是那樣的動人。
又是一陣微風揚起,許多花瓣在風中舞了起來。我最喜歡接風兒剛起時舞得最狂熱的花瓣,也不管它剛離開枝頭的、原先是在空沒來得及落地的,還是落地後又被風兒重新卷起的。其中,我卻是最喜歡落地後又被風兒重新卷起的花瓣,她們在我眼中是最頑強的舞者,就像我那被毀了傾城容貌、還驕傲地袒露著臉上醜陋的疤痕在妓院忘情起舞的母親。縱然真正看得懂母親的人極少,縱然無數人譏笑嘲諷,驕傲如母親自始至終隻做自己。
十二歲的我漫步在漫花飛舞的桃花林,到了起風時便攤開白皙的手掌,等待花瓣心甘情願地靜靜地飄落在我掌心。每次風停,我小小的掌心往往盛不下許多,這樣收集花瓣的速度很慢,但是既然父親吩咐我不著急,我就遂了自己的心,忘情地享受著這個過程了。
母親以前帶著我,也是這般收集花瓣的呢。
陶醉的我漸漸走進桃花林深處,那個明黃色的身影就那麼不容拒絕地撞入了我的眸子,闖進了我情竇初開的心房。
他獨自一人安靜地躺在層層花瓣之上,似是睡著了。明黃色的衣飾在陽光下刺眼地奪目,粉紅的花瓣輕柔地落在他如玉的麵頰上不舍得離開,微風拂起他柔軟的發絲極盡了纏綿。那樣的他,讓我以為是莊嚴的桃花妖。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我頓住腳步,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隻是盯他盯得入神,原他並沒有睡著,他突然開口嚇了我一跳。我怔怔的,瞧著他閉著眼睛輕輕吟出一首詩,他的聲音充滿迷人的磁性,卻透著絲絲不易察覺的涼薄:
“翠樓含曉霧,蓮峰帶晚雲。玉葉依岩聚,金枝觸石分。
橫天結陣影,逐吹起羅文。非得陽台下,空將惑楚君。”1
那時的我已經背下了古往今來許多大詩人的佳作,能體味詩中的意境了。我不知他為什麼身處桃花林卻作出詠雲的詩,但是我感覺到這詩不同凡響,正想細細推敲時,那個假寐的男子忽然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
我又是一驚,隻記得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先是寫滿令人腿軟的震怒,卻在我還沒回過神來的下一秒變得光華流轉,那裏麵是震驚,是狂喜,是瘋狂思念,是無法壓抑的愛戀……
他是會武功的,我原是離他甚遠,他卻是一瞬間到了我的眼前緊緊抱住了我,那樣用力,怕我消失了似的。他身上沾染的花香味和著他那不可遮掩的男性氣息瞬間擄獲了我,我隻得乖乖地呆在他寬闊的懷抱裏,隻有羞澀,無意拒絕,
他癡迷地看著我,他的眼神是那樣溫柔、寵溺又……脆弱,他的臉離我愈來愈近。第一次與男性如此親密接觸,我緊張地渾身不能動彈,眼見他花瓣般的嘴唇就要觸上我的……
“太子,你這清靜得也太久了,父皇急詔我們回宮呢。”遠處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打破了眼前這唯美的氣氛。
我記得太子的瞳仁一縮,猛然回過神來,眼中的癡迷盡散,立馬透露出充滿壓迫感的威嚴和淡淡的疏離。我一個激靈,他馬上鬆開了我,起身退出幾步。
那個溫潤的聲音再次傳來:“太子若是喜歡她,改日來納了入府便是,今日卻是不得耽擱了。”
太子往聲音的主人那裏看了一眼,再次轉過頭看我的眼神裏已有了考量的意味,他涼薄而威嚴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我腦子怔怔的,卻也知他是問我身份,我說:“我是二小姐。”
“長大後,嫁與孤。”
太子威嚴的聲音不容忍半分置疑。說完這句話,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十二歲的我還沒從他從桃花妖變成高高在上的太子的反差中緩過神來,隻是默默地盯著他明黃色的背影。知道那頎長的身影要消失在我視線,我才回過神定睛望去,看到的卻是另一個紫衣少年。
他應該就是那個打擾了我們的少年,他正好扭頭看我,我記得他溫和地笑著,美得雌雄莫辯。如果說太子說莊嚴的桃花妖,他定是那無暇的白蓮仙子了。
如今想來,為父親采花煮酒一直是母親的活計,那日父親忽然叫我去幹母親的活兒,便是有意安排我與太子見麵。我也知道太子初見我為何是那般反應,知道我是父親的棋子,我是他為太子培養的第二個大姐,但是為了那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我情願心甘。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打斷了我和太子的美麗少年,便是如今的逍王,當時的他不但不是傻子,還是先帝最驕傲也是唯一在意的皇子。
唯一可惜的,過目不忘如我,清楚地記得那日的每個細節、每一縷驕陽、每一絲清風,記得每一片嬌豔的桃花,記得那紫衣少年美麗的臉龐,記得太子的每一次情緒變化,唯一記憶模糊的,就是太子的臉……
太子,皇上,而今我身為你萬千秀女中的一名,步步為營隻為嫁與你。而高高在上如你,心懷天下如你,嚴於律己如你,這樣的你是否還記得三年前,你在一處桃花林的情動,你是否還記得你與“二小姐”還有一個未完成的吻?
1(《賦得含峰雲》【唐】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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