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66 更新時間：13-02-15 09:44
女孩纖細的手指小心地從她麵前的88個琴鍵上依次劃過，溫柔地眼神中仿佛彙集了無數的寵愛與包容。
“你相信鋼琴也會擁有生命嗎？”她仿佛歎息一般地問她對麵的男子，又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
“相信。”男子簡短地回答。
她笑了，朝著男子眨了眨眼睛，“對啊，我問了個蠢問題，你當然是相信的，否則你又怎麼會找到這裏來呢。”
男子沉默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說，“彈首曲子聽聽吧。”
她看著男子，臉上現出了頗有深意的笑容，“我隻會彈他在這架鋼琴上彈過的所有的曲子，其它的我都不會啊……”
“沒關係，彈吧。”男子在周圍轉了一圈，替自己找了個可以坐下的位置，拍拍了灰塵，就一屁股坐了下來。
被他這樣一拍，粉塵輕揚，讓原本就不流暢的空氣變得更加糟糕。
她皺起了眉頭，“這裏很髒亂吧？沒有辦法，這個儲藏室，已經很多年沒有打掃過了。”
“你以為我現在還需要在意這些嗎？”男子的嘴角浮上一抹自嘲的笑容。
她看著他，沒有再說話，片刻以後，優美的琴聲從她的指間流瀉了出來。
時而剛強，時而柔軟，時而急迫，時而緩慢……男子聽得癡了，在他的周圍，似乎連時間都已經停止，他靜坐著，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塑，小小的儲藏室裏，隻有這片音樂是流動的。
這架獨一無二的鋼琴，它透明的琴身，綻放著寶石般華麗的光彩，配合水晶般的音色，仿佛能把人帶入夢幻般的異次元空間，所有的人和物，在它的身邊都變得虛幻起來……
一曲終了，男子還沉浸在這曲的餘韻中，久久不能自拔。
女孩用她那雙無法言說的清澈眼睛溫柔的看著他。
過了許久，男子才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真想抽煙……”他隻說了這麼一句。
“撲哧”一笑，她俏皮地瞪了男子一眼，“你怎麼還想著抽煙？”
男子無奈地歎了口氣，“這習慣跟了我太多年，想改也改不了……”
兩人相視片刻，男子突然開口，“琴音，你願意跟我走嗎？”
“不願意。”女孩溫和而又堅定地回答。
男子歎了口氣，“這已經是你第五次回絕了我的請求……明天，我還會再來。”
琴音看著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低下頭，開始默默地擦拭象牙白的琴鍵，她的動作輕柔，眼神溫柔，仿佛彙集了無數的寵愛與包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儲藏室的門被推開，兩個人開了燈走進來。
琴音微微皺起了眉頭，她不願意見到那些人，於是一閃身躲進了陰影中。
“這裏真夠亂的。”先進門的人，在開了燈的瞬間就叫了起來。
“當然了，這麼多年都沒有使用過，能不亂嗎？”隨後跟進來的另一個人附和道。
“髒死了！到處都是灰塵，嗆得人喘不過氣來！”先前說話的那個人，一邊用手在自己的麵前揮舞著，一邊抱怨。
“好啦！隻是來檢查一下還有什麼東西可用，又不是叫你打掃，說什麼廢話。”
兩個人一邊交談，一邊開始四處瀏覽。
“除了一架鋼琴，似乎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看了一會，其中一人得出了結論。
“KAWAI……要說這架鋼琴，當初可是那位隊長的寶貝啊！不過可惜，自從他們解散了以後，就一直收進了儲藏室，再也沒有人動過了……”另一人充滿感觸地說。
“讓我來看看這琴到底有什麼特別的，為什麼那人就對它這麼偏愛呢……”說話的人，向那台KAWAI鋼琴走了過去。
琴音微怒，她不願意有人隨意地去碰觸那架鋼琴。
幸好旁邊一人攔住了同伴，“看什麼呀，你看得懂嗎？別去了，萬一弄壞了，那可不是我們的薪水賠得起的東西。”
“說得也是啊！”想走過來的人立刻停住了腳步。
“這些東西還是交給那些樂器行的人去琢磨吧，他們過幾天會過來檢查。沒我們什麼事了。”
兩人邊說著邊關上了燈，離開了儲藏室。
琴音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坐到鋼琴前，打開了琴蓋，將臉頰輕輕地貼在鍵盤上，在她的印象中，有一個人非常喜歡做這個動作，每次當他覺得疲憊，或者心情激動的時候，他都不自覺地將頭埋在琴鍵上，仿佛這88個琴鍵就是世界上唯一能令他安心的地方……
第二天，當男子如約到來的時候，琴音已經微笑著坐在鋼琴麵前等候他了。
“先彈一首曲子聽聽吧。”男子向她建議。
琴音愉快地點了點頭，端正了坐姿。她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手指在琴鍵上連續敲出了幾個音。
“是《ENDLESSRAIN》啊……”男子喃喃地低語。
琴音沒有聽到男子的話，此刻她微閉著眼睛，全身心地沉浸在鋼琴聲中。天地間似乎再也沒有了其它的東西，能夠讓她感知到的，唯有麵前的鋼琴……
晶瑩的淚水朦朧了男子的視線，他低下頭，飛快地用手擦了一下眼角，然後繼續聆聽。
“你彈得很好。”當琴音將曲子彈完，男子淡淡地評價，他的臉色平靜如初，剛才那一瞬間的激動，似乎根本就不曾出現過一樣。
“今天願意跟我走嗎？”男子詢問。
“不願意。”依然是溫和而又堅定地回答。
男子向著琴音凝視片刻，“你真固執。你真的以為他還會回到這裏來嗎？”
琴音回視著男子，“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我之所以不想離開，僅僅是因為我喜歡待在這裏。”
男子打量了一下四周，“喜歡這裏？就是這個到處彌漫著粉塵和黴味的儲藏室嗎？”
琴音嗔怪地瞪了男子一眼，“怎麼可能會喜歡這個儲藏室呢！我隻是舍不得這架鋼琴啊，我喜歡這架鋼琴，因為它陪著他走過了許許多多的風雨……”
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聲音也充滿了深深地依戀的感情，“他在這架鋼琴上譜過曲，沒日沒夜地工作過，累的時候伏在上麵打過瞌睡，醒過來又接著譜曲……沒有工作的午後，他坐在這裏彈自己喜歡的音樂以消磨時間，舒緩的小夜曲，往往是他的首選……在辦演唱會的時候，他總是固執地把這架鋼琴搬到LIVE的現場，從來都不願意用其它的琴代替……啊！說到LIVE，其實我並不喜歡那種鬧哄哄的場所，但是每次他都激動得不得了，好象暴動一般地鼓聲，會讓他的情緒釋放到極點，也隻有在坐到鋼琴前麵的時候，那些瘋狂跳躍的感情，才會慢慢收起來……每一個按鍵上都曾經染上過他的汗水，這架琴的每個地方，都有他的味道啊！”
男子用複雜的眼神看著琴音，他歎了口氣，“明天，我會再來……”
琴音隻是輕輕“恩”了一聲，她小心的蓋上了琴蓋，動作輕巧地仿佛仿佛彙集了無數的寵愛與包容……
昨天的那兩個人怎麼又跑來了？這次似乎還帶著一大批人一起走進來。
琴音不滿地看著儲藏室的門被人拉得大開，外麵的光線一瞬間照射進來，刺得她爭不開眼睛。她皺緊了眉頭，躲進了陰暗的角落。
“快點搬吧，除了鋼琴，其它的東西要統統丟掉。”
兩個人一邊指著堆放在一起的一隻隻箱子向後麵的人命令。
“當心那架琴！你們！動作給我輕點！”
琴音冷眼看著他們將屋子裏的東西一樣樣地搬出去。真煩人！他們什麼時候才能夠搬完呢？她鬱鬱地想。
幾個鍾頭以後，這個儲藏室差不多被完全搬空了。
“這琴要不要挪個位置？”一個搬運的工人問門口站著的兩個人。
“不用管它，反正已經打算折價賣給樂器行的人了，明天就會有人來把它搬走的。”其中一人不耐煩地回答。
“真的嗎？能賣個什麼價錢？”另外一人好奇地打聽。
“誰知道呢，樂器行的人說要檢驗過以後再出錢。”
兩人一邊交談著一邊出了門，聽到他們鎖門的聲音，琴音從角落裏走了出來。
明天，真的會有人來把它搬走嗎？琴音輕撫著KAWAI的表麵，出神地想。
一滴淚水滴落在琴蓋上，一樣的透明，一樣的清澈……
第三天，男子很早就來了。
“琴音，你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跟我走！”他顯得有些焦急。
琴音看著他，從容地笑著，“你每天來都要聽我彈曲子的，今天也聽一首吧。”
她翻開了琴蓋，輕輕觸摸著每一個琴鍵，神情越來越憂傷。
聽到她開始彈奏，男子瞬間變色。
女孩一改以往彈琴時絕不開口的習慣，這次她一邊彈一邊對男子說，“你喜歡這首歌嗎？《THELASTSONG》，我一點都不喜歡。雖然這首曲子也是在這架鋼琴上譜出來的……”
“……譜曲的時候，他非常非常地傷心，總是不知不覺就哭得無法呼吸，每一個音符都是一滴眼淚，他就是這麼沒用的人啊……”
“……有些人相信世間萬物都是有靈性的，所以會用心對待自己重要的東西，他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吧，我也曾經感到奇怪，為什麼自己能夠存在，直到有一天，他溫柔地撫摩著鋼琴說，‘我要走了，以後我會想你的……’，在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因為我是被他用整個靈魂認真地對待過，所以，普通的一架鋼琴，才能夠擁有自己的靈魂吧！”
“我哪裏都不會去的……我隻想守著這架鋼琴，守著他留下了感情的地方！”
男子紅著眼睛什麼都沒有說。
他們聽到了開鎖的聲音，隨後，儲藏室的門被人推開。
“就是那架鋼琴，麻煩您看一下。”幾個人走了進來。
琴音看著男子勇敢地笑了，“你能夠把我的思念代給他嗎？他們都說你是天使，所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對嗎？”
她的身體化作一片光點輕輕撒落，在接近鋼琴的上方慢慢地消失。
天使歎息地撫摩著琴身，恍惚中，他仿佛看見了這樣的畫麵：
夏日的午後，和熙的陽光從窗口灑進房間，溫暖的風輕輕掀起了窗紗，那個人雍懶地坐在鋼琴前，一隻手撐著頭，一隻手隨意地敲打著琴鍵，他笑得那麼自然，那麼悠閑……
這就是你的願望嗎？想回到你們相處的那段時光？
淚水終於從天使的臉上劃了下來，“琴音，每次看到你，我就會想到我的那些吉他……我多麼希望，能夠再用自己的手臂擁抱它們……”
天使張開了他紅色的翅膀，向著蔚藍的天空飛去……
他離開的地方，響起了充滿不解的聲音，“這架鋼琴怎麼會壞得這樣徹底？！所有的弦都斷了，琴槌也徹底地磨損，這樣的琴就算送回工廠修理也沒有任何意義，還是報廢算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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