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50 更新時間：13-02-18 00:19
守城門的兵士很是盡責。當他們聽到城門上方響起銅鑼聲後，恰好看完了最後一個駝子隊頭領遞過來的通關文牒。五十五匹駱駝擔著裹了油布的大箱子緩緩進了第一道城門，駱駝身上獨有的腥臭味讓人下意識地掩了口鼻。
“又是人販子。”
駝子隊走遠後，守門的兵士對著另一個說。對麵兒的笑吟吟地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今年有沒有什麼好貨色，倌兒樓裏可是好久都沒有新鮮的了。”
這人聽了此番，倒也笑了，隨手丟了個裝酒的皮囊子給他：“得了，等月底發了餉銀，你我一同快活去。”
對麵兒的聽了，接過皮囊拔掉塞子，趁著守備隊長不在，偷偷地灌了一口。等他長籲一口小聲讚歎之後，這才收了皮囊別在腰裏，招呼著人來關城門。
“等等！！”
就在城門馬上就要閉合的時候，從城門外傳來的聲音嚇了守門的一跳。守備隊長從崗哨上走下來，揮手示意兩側的兵士把門打開了一些。
他打量著這個單騎呼嘯的人。這個男人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褐色皮袍，身形削瘦，騎著一匹灰色的瘦馬。馬背上沒什麼包裹，看樣子就好像從不遠的地方來的。可是，如果是從臨近的地方過來，不會這麼狼狽。
“這位貴客，”守備隊長一眼便認出這人身上的皮袍和他奇特的額部刺青乃是遠在大月國的習俗。跑了這麼遠的路，一定有要事：“城門已關，您先去城外的館子……”
話音未落，那單騎的男人便一步搶上來，單手抵住了城門：“讓我進去，我有要事，求見……”他壓低了聲音，湊到守備隊長的耳邊：“求見鸞國國君。”
守備隊長吃了一驚。他再三打量了這人，發覺這好似不是在開玩笑。這人見守備隊長流露出了半信半疑的表情，無奈地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小冊子遞給他看。守備隊長看了這個小冊，呆住了半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這位貴客，請隨我來，我帶你去驛館。”
青麟城南，驛館。
驛館內的官員見了來人的小冊子，竟呆立了許久。這是大月國女王的欽賜寶函，象征著來人兩國使節的身份，可是他搞不懂為什麼這個使節如此狼狽。
“逐鹿大人，您這是……”來人報上了名字，乃是大月國女王的親使，名喚逐鹿。驛館的官員沈廉朝著坐在偏廳內大吃大喝的逐鹿拱了拱手，上下打量著逐鹿身上那破損的袍子。
“沈大人，”逐鹿喝了口茶，同樣回了禮數：“大月國女王陛下向來與貴國交好，如今更是透著誠意，送了和親的公主，不遠萬裏到貴國來。”
他頓了頓，又說：“可是和親的隊伍到了湘國，竟然遭到扣押，公主殿下更是被壓為人質。湘國以此挑釁大月和貴國的威嚴，整個隊伍，就隻有我活著到了玄鶴城。誰知到了玄鶴城，王宮的守衛居然不讓我覲見，並說貴國國君身在青麟，我這才急速趕來。”
沈廉聽到和親的公主，不禁眉頭皺了皺。
他知道大月國地處西域，國小兵衰，經常遭到周圍的小部落和國家的欺負，大月又是女尊，送了公主過來和親，已是無上的青睞歸附之意，可偏偏……
關於鸞國男風的問題，沈廉沒有直接說出來。他思索一會兒，道：“逐鹿大人，並非玄鶴城的守衛有心怠慢，敝國國君確實在青麟城，下官會盡快幫您安排覲見事宜。”
“如此便多謝大人。”逐鹿又是一拱手，不再言他。
沈廉打量著這個眉目間透著英氣的異族男子，無奈地搖搖頭，吩咐了人帶著逐鹿去洗漱休息，自己回到了書房去，琢磨著寫了關於和親使節的折子。
青麟宮。
登基五年有餘的獨孤凜天此時看著沈廉送來的折子，眉頭緊鎖。雖然他對女人沒什麼興趣，但是湘國此舉根本就是在他脖子上撒尿的作法。獨孤凜天盯著這本折子揉了揉額頭，這才將折子丟在一旁，隨手一拉，手裏多了一條細小的鏈子，鏈子的另一端拴在一個美貌少年的脖子上。
“皇上……”那身穿淺綠色紗袍的少年一個不穩跌倒在地，手裏捧著的玉盤當啷一聲摔碎了，葡萄滾了一地。他麵色驚恐地跪在獨孤凜天的腳下，不敢抬頭看他。
獨孤凜天湊到少年麵前，俊逸的臉上有點猙獰。他伸手捏了那少年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你說，要是朕把你送給別人，你心裏會難受麼？”
少年的臉色立即變得比剛才跪下的時候更加的白，他惶恐地看著獨孤凜天，嘴唇顫顫地發不出個聲音。
“來人，”獨孤凜天的眼中透出一絲膩煩，勾起弧度的唇角發出慵懶的聲音：“把他送去，犒賞三軍。”
少年立即叩首如同搗蒜，哭喊著扯住獨孤凜天的衣擺：“皇上！奴知錯了，求您寬恕！！”
獨孤凜天厭煩地抽回衣擺，任殿下立著的宦官將那美貌少年拖了出去，沒再看他一眼。待宦官收拾幹淨了滾落的葡萄和碎掉的盤子，他才再度啟齒：“宣大月國來使。”
逐鹿在驛館裏休養了兩天，才收到沈廉的消息。沐浴更衣了一番這才被帶到了青麟宮，卻還不叫他進殿，足足等了半個多時辰，直到有個穿著淺綠色紗袍的少年連哭帶喊的被人拖出去之後半天，這才聽見宦官的宣傳。他皺了皺眉，跟著宦官進了殿內。
“臣大月國和親使，逐鹿，參見鸞國國君陛下。”
逐鹿來到殿內，抬眼掃了一圈之後，右手握拳撫於胸口，垂頭行禮。殿內正中並無龍椅，隻一張雕了麒麟的臥榻，獨孤凜天便是斜著身子倚在上麵，懶散得可以。
“和親使遠道而來，一路辛苦。”獨孤凜天隨意地說著客套話，扯了榻前跪著的淺紫色衣衫的少年到懷裏逗弄。
“陛下，臣奉大月國女王陛下的欽命，護送敝國公主前來鸞國和親，以便增長兩國之間的友誼，可是……”逐鹿見了此景，倒也不驚，隻略低了頭，照舊說著：“途經湘國境內，湘國國君非但不予通行，反而強行扣押了和親隊伍。臣受公主之命，單騎脫出，來到鸞國求援。”他說了半天，沒聽到獨孤凜天的反應，未免心急，抬頭望去，卻見他懷中的紫衣少年正在以口為其哺酒。逐鹿鬱結，心說這鸞國有著這樣的君主，究竟是如何富國強民的。
“和親使，事情朕已然知曉大概，隻是湘國距離此地甚遠，朕若因此起兵，勢必要引起周邊小國的異動。若因為大月公主而致使鸞國腹背受敵的話……”獨孤凜天半斂著眼睛，一手揉蹭著紫衣少年，另一手支著自己的頭。他的語調依舊慵懶，卻是不容置疑。
逐鹿沒有想過這些。他是大月人，是女王陛下的心腹，在他心裏，當然不會顧忌鸞國是否會有危險。此時獨孤凜天直話直說，倒叫他自覺唐突。低頭想了一陣，他單膝跪地，緩緩開口：“陛下，臣懇請您，派給臣一支精悍的騎隊，人數不必過多，二十幾人即可。臣願與他們偽裝成商隊，偷偷潛入湘國去，想辦法救出公主，定不辱大月與鸞國的天威！”
獨孤凜天看了一眼逐鹿，心中不是沒有打算。逐鹿這個方法確實與他的想法甚為相同。隻是……
公主，和親，想到這些他就頭疼。他想起自己後宮裏那和親來的幾個女人，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厭煩。一後二妃就已經夠他受的，這大月的公主若再救回來……想到這裏，他就一萬個不想去救人。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來，隻是淡淡地說：“和親使，朕要好好想想。這畢竟關乎三個國家的事情，朕要斟酌一下，派什麼樣的兵力給你才能夠完成這個使命。”
……
關於派誰才安心，獨孤凜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的二弟，辰王獨孤凜凰。
辰王與他同為一母所生，是嫡親的兄弟，從小就數他跟獨孤凜天最為親近。獨孤凜天盤算著計策，叫人宣了身在帝春台的凜凰前來宮內。
說起這帝春台，也有著一番趣事。當青麟城還是帝都的時候，帝春台便一直存在，隻是當時並不叫這個名字。也不知是哪年的事了，某個藩王在這依山傍水的青麟城外郊修建了一個專供王公貴族們行獵的圍場。本來鸞國的人都愛狩獵，行獵場一建起來，更是讓整天憋悶的王公子弟添了許多興致。雲氏操控順帝之後，這裏一度荒廢了許久，直到惠帝獨孤瑉禹駕崩，臨帝獨孤秀華登基之後才又有人來打理。此後這帝春台修起了幾進幾出的亭台樓閣，圍場帶著園林，風景獨特。高檔的雕梁畫棟讓老百姓們望而卻步，門匾上也不寫明府邸，隻三個大字，帝春台。意境是有的，可裏麵的行獵場卻變了味。
如今這帝春台到了辰王獨孤凜凰的手裏，更加讓人引為韻事。說是行獵，可是獵場裏沒有一隻動物。放眼瞧去，圍場裏充當獵物的竟都是貌美的翩翩少年。他們扮成各色動物，在圍場裏沒命地躲著‘獵手’——王公子弟們的追捕，而這些‘獵物’一旦被獵手捕捉到，定要服侍一番才可，有看上眼的，還可帶走做奴。雖說聽起來像極了倌兒樓，可這畢竟是王爺的地界，招待的自然也就是些貴族的子弟，平常人可沒這麼好的福分進來。而這辰王也是與他的王兄一樣，隻愛俊美少年，不近女色。
獨孤凜凰接到宣召，撂下了手裏剛剛從商隊首領那兒遞過來的花名冊，立即收拾了一番，策馬來到青麟宮。
“王兄，多日不見，您的品味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凜凰的臉上掛著跟凜天差不多的慵懶笑意，看著凜天懷裏的新寵，開口打趣道。
獨孤凜天揮了揮手，叫那小寵和隨侍的宦官退下，待人都走幹淨了，這才換了副嚴謹的表情。他把沈廉的折子扔過去，等凜凰看了一會兒，才說：“大月國千裏迢迢送了公主來和親，偏巧被湘國扣押了。”
凜凰還在聽著，卻沒了下文，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凜天，笑著說：“王兄，可是嫂嫂們讓你頭疼？”
凜天皺了皺眉，俊臉上泛起青黑：“你是明知故問。”
“哈哈，王兄，愚弟原以為王兄每日逍遙快活，卻沒想到還會為了這種事兒發愁。”凜凰笑著打哈哈，完全無視了凜天臉上難看的起色。
“凜凰，朕有一計。”凜天早已習慣了這個弟弟如此的頑劣，心裏咒罵著為何當年先皇選了自己繼位，卻把自己向往的逍遙王爺的身份給了弟弟。
“哦？”凜凰眉頭一挑：“愚弟願聞其詳。”
“倒不是什麼出彩的計策，不過是讓你帶些武藝高強的人手，跟著和親使潛入湘國救公主。”凜天輕描淡寫。
“這是個好主意，省的引起各國的異動，也省的為了大月國跟湘國正麵衝突。”凜凰點頭，心說這點事情不至於找自己，看凜天把所有的人都遣散，定是還有後招。
“朕還沒說完。”不出所料，凜天果然補了一句。
“愚弟願聞其詳。”凜凰臉上依舊掛著跟剛才一樣的懶笑。他了解自己的哥哥，為人狠辣，決不手軟。像這種騎在脖子上撒尿的事兒，獨孤凜天絕不會輕饒了湘國的國君。
“你順手殺兩個人。”凜天毫不在意地說著，就好似在說晚膳吃什麼一樣：“你可記清楚了，這兩個人，你要親手殺掉。”
凜凰臉上掠過了一絲驚異，他不知凜天此舉究竟為何，於是便問：“王兄，你要暗殺的究竟是什麼人，還要愚弟跑一趟？青麟衛好手如雲，什麼人能讓你這麼糾結？”
“由你跟著大月的和親使一同去，在大月方麵，顯得我們足夠重視她們，定能不辱女王的一番心意，此其一。”凜天臉上竟露出一絲笑意：“其二，你附耳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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