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46 更新時間:13-03-13 08:42
魏馳昨日聽卓蟬臨行前言語,便知道魏驌已經知曉自己對李慕維的心意。確實,兄弟二人朝夕相處二十多年,默契可謂天衣無縫,自己在太子麵前多次提及修成君,並不掩飾對後者的誇讚和關注,聰明如魏驌自然察覺。
不過如此,也讓魏馳對兄弟間那說不清的曖昧得以抽絲剝繭——看魏驌對此事的反應,從前自己真真多慮了。
對台上凝視自己的人安撫的點頭,魏馳轉身,凜冽目光掃過噤如寒蟬的眾大臣,最後停在立於九卿之首的周儒鶴身上,便不再動了。
就在眾人都以為魏馳要繼續太子剛剛的言語,對這帝師耆老苛責時,卻見向來威儀懾於朝野的信寧君袍袖輕擺,眼中精光收斂,合袖頷首道:“信寧昨日不顧朝之威儀,擅自趕回上京,周大人所言,信寧謹受。”
這一番話語下來,不僅周儒鶴愣在當場,便是餘下朝臣也各個驚住,實難想想信寧君剛剛進殿大讚太子之言,現在又對太常大人行禮認錯,前後反差之大,委實出人意表。
“殿下多禮了,老臣也隻是有一說一。”
“是,周大人所言信寧罔顧體統,句句中肯……不過後來‘國之不國’倒也有些大了,須怪不得太子殿下怒而駁斥。”頓了頓,魏馳轉身麵向已經坐回王座的昭仁太子,續道:“想來周大人,還有常大人等眾大人,也是恨信寧恣意妄為,才說出此等氣話,也是心念社稷,還望太子不要見怪。”
見到魏馳如此紆尊降貴為自己開脫,魏驌明白,剛剛自己一番言語雖然震懾極大,但是直接衝著太常和廷尉而去,實在容易讓人產生過多猜測,再加上太子甚少參與朝政,剛剛如此咄咄逼人,實在是將自己置於風口浪尖——不過剛剛一番言語,實在是為魏馳考慮為多,至於自己這將死之人如何,魏驌倒是沒有多考慮。
心內偷笑,自己這點微末道行和小馳斡旋朝堂、左右逢源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點點頭,太子恢複溫潤的聲音答道:“昭仁也是言重了,還望周大人、常大人不要往心裏去。”
“太子殿下如此體恤,老臣(微臣)惶恐之至。”
在魏氏兄弟這如雙簧般的政治表演中,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才算暫時塵埃落定。不過在場的老狐狸都明白,昭仁太子和信寧君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經達到,看著三公那僵直的背影,怕心中都在暗自琢磨。
除此之外,迫於太子壓力,那修成君之事怕也一時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了。
“其實信寧此次早歸,除了盛陽之變外,還有便是見到將士辛苦,真真為國為民。此次除例行封賞外,信寧鬥膽,請太子殿下賜宴所有有功之將臣,大張筵席,以慰我魏國將士之心。”
明白在場這群老謀深算今日無話,那過些時日不知想起哪出兒,又拿出這事來做做文章,倒不如自己廣施封賞,顯得自己是為請這恩澤而早歸,堵住這班老狐狸的嘴巴;再者此次出征,新人輩出,雖然如韓越那般年紀輕輕、一戰成名者是沒有,可仍舊為許多年輕將領提供了展示的機會,魏馳也需拉攏人心,平衡各方勢力,為今後昭仁太子登基鋪平道路。
退朝後,打發了一眾老臣,魏馳來到含章殿後暖閣,見卓蟬正在為魏驌診脈,因為戴著麵具,看不出他此時神情。
本來閉目養神的魏驌似乎感受到那令他熟悉不已的目光,緩緩睜眼對來人展開他令世人遐想豔羨的笑容。剛想要開口,就聽身邊清冷的嗓音道:“少說話,小心咳嗽。”
“剛剛得卓藥師用內力熏染,昭仁覺得現下好多了。”
麵向魏馳,魏驌關切道:“聽卓藥師說修成君因憂傷過度吐血且內息紊亂,又幾日不眠不休……小馳,你這幾日還是陪著他吧,今日之事已過,我還應付的來。本來家國之事就是天大打擊,再加上顧雲禮……不知修成君今日怎樣?”
“我出門時他還沒醒,昨夜便一直夢魘,冷汗津津,幸好毒蟬封了他的內息,否則絕對會走火入魔。”想到李慕維口中忽而繾綣、忽而淒厲的亂叫著顧雲禮、李慕絡、李慕綿等人,魏馳搖搖頭道,“怕還得一兩日才能緩過來,至於醒過來後怎樣,隻能盡力開導了。”
“我前幾日曾見過修成君一麵,見他對待感情真真是癡情人一個,唉,望他能看開是非。”
“癡人如此多,能看開的又有幾個。”
微笑看著冷言冷語的卓蟬,魏驌懇切道:“世人如都和卓藥師一樣看的通透,也真少了許多無謂的煩惱憂愁。”
沒有回答,煙色的眼睛輕輕眯縫,似乎在思考魏驌的言語。
“小馳,你剛剛在朝上言道要大張筵席,犒賞三軍,這並沒什麼。隻是你想過沒有,本次勞軍乃是為援晉之戰……即便如今的晉王變成了李慕綿,可修成君的名位並沒有變化……看來他還是不得不到場的,否則又會落下話柄。隻是以他現在情況……哎”
明白大哥擔心所在,魏馳默默點頭。
對於李慕維,他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但是讓他放開這個人,魏馳已然做不到。
又和魏驌寒暄幾句,囑咐對方要好好休息,魏馳出宮上馬,趕回質子府。
到得地方魏馳直奔主屋,見李慕維仍在昏睡,看樣子是沒再做夢,才放下心來。
之後多日,魏馳都奔走於魏宮和質子府間,無論刮風下雨,日日如此。
這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外界的傳言更加五花八門。
不過既然已經起了這些香豔謠言,反正自己對李慕維也確實如此情意,魏馳也懶得再去理會。況且在內心深處,一貫品行良好的魏國信寧君竟隱隱的有些受用,隻盼李慕維能夠忘掉與顧雲禮的過往,接受自己。
來日方長,自己目前最關心的,還是那人的身體狀況等。
好在李慕維在自己回京後的第三天便醒過來,雖然麵色蒼白、話語稀少,但總算聽話進些飯食,身體又得卓蟬和自己調理,也有些起色,隻是神情委頓的很。
這日下朝,魏馳到的府門已經過了正午,想到丞相等人今日言宴請當日需修成君到場一事,自己也實難推諉,隻是看李慕維情況,真是難說的很。
天氣炎熱,正午的太陽尤其灼人難耐,魏馳著朝服一路奔馳而來,早已經是汗流浹背,但念著李慕維,自己也顧不得形象,將韁繩扔給鳴鹿就直奔質子府主屋而去。
經過廊下,看著乳娘抱著蕭兒正在乘涼,那如今粉妝玉砌般的小人兒正不安的在婦人的懷裏扭動,嘴裏呀呀不停,雖然還不會爬,但那使力掙脫的方向,是要向李慕維屋裏去。
“殿下,小少爺非要去修成殿下屋裏,這幾日常常如此,一經過主屋便要進去,民婦也沒得辦法。”見到信寧君,乳娘徐氏趕緊行禮解釋。
捏捏那不老實的小手,從懷中拿出當年李慕維接濟那對父女的玉佩,魏馳用纓絡穗子逗弄李蕭,看著那玲瓏大眼盯著玉佩亂轉,胖胖的小手張著要玩,魏馳笑著把玉佩遞給李蕭——實則性格沉穩內斂如信寧君,便是對著姬妾為自己所生的一雙兒女,也沒有如對李蕭這樣和顏悅色過。
聽了此言,魏馳對徐氏點頭道:“我這幾日在房中也多聽到蕭兒在窗外呀呀叫喚,我也算看著他長大,他每次這樣就是想修成君了,哎。”
見李蕭抓住玉佩不放,玩的正歡,魏馳就暫時不理會了,打著簾子進去李慕維屋子。
本來以為心心念念的那人還應在床上休息,誰知一踏進屋子,就見到李慕維兀自坐在他那架古琴旁,看著書房一牆蕭年的遺作,手指輕輕撫弄馬鬃弦,使得古琴間或發出“錚錚”的淺音,若有似無,而這撥弄琴弦者的眼神,是令魏馳毛骨悚然的沉靜。
看到來人,李慕維淺淺微笑,解釋道:“這琴總不彈奏,音準就差了,今天閑來無事,便調調。這公子年的畫也落了許多灰,真不知道明軒怎麼打理的……”
試探的走近李慕維,魏馳立在幾邊看著那蒼白的臉色,嚅囁道:“小維,你病還沒好,還是多休息吧……這琴……”
“大哥,剛剛在廊下是蕭兒吧,我也多日不見他了,倒想念的緊。”
出聲叫還在外間的徐氏抱著孩子進來,魏馳分明看到,李慕維在看到李蕭時眼中柔光流淌,雖然麵色慘白、眼下烏青,散亂發髻下仍是一臉倦容,不過神情已全然不似前幾日那樣頹敗木然。
“大哥,你不在的那幾日我就已經想的很多,便是猜的不全也是七七八八……前幾日你說完,我大哭一通,又想了這幾日,也就罷了。”抱著緊緊巴住自己的李蕭,李慕維如今內息受製、大病未愈而身體偏涼,正得體溫偏高的小嬰兒喜愛。
換個姿勢抱著正磨蹭自己的李蕭,李慕維學著小嬰兒的聲調語氣“爹爹、爹爹”的逗他叫自己,不過李蕭年紀還太小,隻是扯著玉佩穗子,瞪著大眼衝自己笑。
玩了一會兒後,李慕維撫弄著孩子手裏的玉佩,沉吟片刻,抬頭看向魏馳,蒼白的臉色下綻放出一抹久違的笑容,伸出袖子為魏馳拭去發髻邊的汗水。
其實這笑容平常的很,也算不得開懷,但是如今在魏馳眼中卻顯得炫麗異常,一時隻盼時間能夠永遠定於此刻。
“小維……你……恩你……你……”但是“你你”了半晌,魏馳也沒有問出下文,因為麵對此等情況,一股希冀的念想充斥胸臆,讓素來伶牙俐齒的他實在是不知該如何問,或者說是問什麼好。
“大哥剛剛是不是以為我看蕭年的畫作,怕是想要尋死?小維當初答應了玉蝶照顧蕭兒長大成人,便是蕭兒的父親了,怎麼會輕言生死……有些事小維想的太久,剪不斷理還亂,那便忘了吧,恩……就當是我做了一場繁花似錦的夢,夢醒了,不忘又能如何呢?夢再美,始終不過是一場空,誰離了誰活不了呢……所以想來想去隻有忘掉是最好的良藥。”
似乎也注意到自己剛剛下意識的為魏馳拭汗的動作委實過於親昵,李慕維低頭替李蕭整整衣襟,不著邊際的抽回被握著的手,沒有接著對方的話,也一句沒有提玉佩的事。
實則那晚李慕維抱著魏馳痛哭昏厥時,是隱約聽到魏馳對自己說的話語的,再加上之前昭仁太子的言語和這失而複得的玉佩,李慕維心下已經確然了魏馳心意。
隻是現在自己如此,實在難以回應則個。
“大哥,我沒事,放心吧!你說了弱者不自強便沒有人救得了他,如今想來也是有理的……你說是吧,魏國的信寧殿下?”最後揶揄的一句,說明這沉默多日的人似乎確實是開朗了些。
“大哥當時隻是說說,你就如此當真了。恩……小維,你能真的這麼快看開、能忘記,大哥很替你高興。”並不急於讓李慕維接受自己的情誼,但是看他剛剛動作,對自己的感情也不是一無所知,魏馳豁然一笑:那便夠了。
魏國信寧君,除睿智沉穩聞名於世,誠懇無畏、一念執著也是遠近聞名,否則求醫那些年,如卓蟬等性格迥異、眼高於頂的各方醫毒聖手,也不會僅憑魏馳權勢就來給昭仁太子看病診治。
“這十多日勞煩大家掛念,大哥來前,衛大哥剛剛來看過我,勸了我很多話,說到十三還為我哭了幾場……看他這樣,實難想象他居然是‘七絕毒蟬’的親弟弟。蕭兒,你說十三叔叔是不是和你一樣,都是小孩子心性。”
沒有注意魏馳眼光,接過李蕭非要塞給自己的玉佩,李慕維伸袖替他擦擦溢出的口水,而後把孩子和玉佩一並交給侍立在旁的乳娘,回身麵色凝重道:“聽衛大哥說,太子殿下將為援晉將士舉辦慶功宴席……這幾日朝中都為此時上下忙碌,太子和大哥前日更為小維開罪頗多。”
稍稍沉吟,望向東邊虛空,李慕維續道:“畢竟二哥現下為晉王,即便有名不正言不順之嫌,終究他是獲得了本應屬於他的地位。想來帝王高台、稱孤道寡,哪個不是沾滿鮮血……便是父王即位也免不了俗,父王母後欠的命怕是比二哥多的多!”
“我修成君的名位他沒廢除,我就是晉使,此會我是非去不可的,也免了太子和大哥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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