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40 更新時間:13-02-22 23:51
初夏,風和日麗。
通往京城的路上坐落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縣城。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做買做賣的店鋪座落在十字街兩旁,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一位姑娘在街邊的空地打拳賣藝,引來不少路人圍觀。
姑娘個子高挑,足有五尺半上下,加之身材瘦削,更顯得亭亭玉立。她一身樸素衣著,已經有些破舊,一把長劍背在身後,頭戴著一頂鬥笠,鬥笠兩旁係著一條白紗遮擋住臉麵,隻露出兩隻清澈的大眼睛,透著涉世不深的純淨,似乎還有一絲淡淡的憂傷,完全不像其他江湖藝人狡黠的眼神。
她的一招一式輕盈和諧,好像輕風扶柳,盡顯柔美。
眾人正看得如醉如癡,姑娘忽然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她急忙站穩,不停喘息,額頭滲出大顆汗珠。
眾人這才發覺她已經身染疾病。
姑娘向眾人拱手道:“小女子學藝不精,獻醜了。”
眾人紛紛慷慨解囊,既因姑娘的武功好,也同情她拖著病體還要辛苦討生活。
“謝謝大家,謝謝。”姑娘一邊答謝一邊去拾地上的錢。
正在這時,一夥差役走來。
“都閃開。”差役橫衝直撞,眾人急忙閃出一條路。
差役們來到姑娘麵前。
“你,幹什麼的?”班頭向姑娘頤指氣使地問道。
“這位差爺,小女子是賣藝的。”姑娘輕聲答道。
“賣藝的?把麵紗摘了,我看看是不是逃犯。”班頭說著,裝模作樣掏出一遝畫像來。
姑娘一怔,不禁猶豫起來。
“沒聽見哪?”班頭不悅道。
姑娘解開麵紗,露出左邊麵頰,她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未施粉黛,一張清水臉,連耳孔都沒有,透著自然的溫柔。
姑娘露了一下麵孔,又把麵紗戴起來。
班頭不快道:“把麵紗摘了,露半邊臉算怎麼回事,看不起我們啊?”
姑娘隻好摘下麵紗,她右邊麵頰上有一大塊可怕的燒傷創疤,就像冬夜的雪地被掃帚猛烈地劃過。
人們發出一聲歎息。姑娘難過地低下頭。
班頭假門假事地翻看畫像道:“知道在這裏賣藝的規矩嗎?”
“小女子初來貴地,不知道什麼規矩。”姑娘道。
“在我們這縣城裏賣藝必須標名掛號,衙門準了才可以。”班頭道,“你壞了規矩,本來要抓進大牢,念你是個女流,補上就是了。你拿二兩銀子來,以後隨便你賣藝。”
“二兩……我沒有那麼多錢。”姑娘麵有難色道。
班頭道:“二兩還沒有?那你有多少拿多少吧。”
天下差役,雖稱公差,其實大都是以私廢公、欺壓良善之輩。這二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足夠尋常人家一月開銷,但到了這些差人手中,不過是酒樓上的兩桌酒菜罷了。
姑娘隻得把地上的銅錢撿起,又從懷裏掏出錢,一起遞給班頭。
班頭接錢在手,點數一下道:“這連一兩都不到,差得遠呢。”
“差爺,我隻有這麼多了。”姑娘道。
“你沒有現錢,不是還背著一把劍嗎。”班頭道,“把劍拿來。”
班頭早已看出姑娘的劍不是俗物,是一把值錢的寶家夥。
“這把劍是我爹的遺物,不能給你們。”姑娘話語裏透著央求。
一個差人不耐煩道:“連我們的話都敢不聽。讓你拿來就拿來。”
說罷他上前就奪劍。
姑娘後退一步,閃開差人道:“你們這不是搶嗎。你們算什麼官差,根本就是強盜。”
和尚最聽不得“禿”字,一聽姑娘稱自己為強盜,差人們都火氣大發。
“反了你了。來人,把這個女江洋大盜抓走。”班頭喝道。
差役們欺壓百姓慣了,見姑娘一再退讓,更是有恃無恐,上前就來抓人。
不過他們馬上發現犯了個錯誤。
姑娘先前的退讓並非軟弱,隻是不想惹事,事到如今,隻好應戰。雖然她病體欠佳,仍把差役們打得屁滾尿流。
圍觀眾百姓平日總是受差人欺負,難得有人出氣,一齊叫起好來。
班頭的臉變成了豬肝色,吼叫著上前,結果就是被姑娘一腳踹了個仰巴叉。
班頭氣急敗壞,又起身上前。他仗著學過些莊稼把式小開門的功夫,橫行慣了的,當然咽不下這口氣,丟了的臉麵一定要找回來。
可一個人越是想得到的東西就越是得不到。
就如同賭錢,你想回本的時候就是你把褲子賠進去的開始。
於是班頭的門牙好好磕了一下地皮,又摔了個狗吃屎。
班頭吃了虧,明白碰上了高手,不再上前,而是招呼手下捉拿姑娘。
姑娘雖然一時占上風,但終是不能長久。
窮不和富鬥,富不和官鬥。
這是老話,老話總是有道理的。
她雖然把眾差人打得起來又趴下,趴下再起來,但是差人卻越聚越多。
姑娘的額頭滿是冷汗,雖是練家子,可她畢竟是女子,加之身染疾病,敵人一多,自然處於下風。姑娘知道不能戀戰,準備尋機離開。
突然一聲爆竹似的炸響,姑娘捂住左肩頭,殷紅的血從指縫中流下。
打傷她的當然不是爆竹。
不知何時來了幾個軍兵,都端著手銃對著她,引信還燃著火苗。
這些軍兵自然不是衙門裏的人。
姑娘不敢動,差人一擁而上,把姑娘用鐵鏈綁上。
軍兵們把要發火的手銃衝向天,一陣震耳響聲。
班頭灰頭土臉迎上幾位軍兵,顧不得擦臉上混著血跡和泥士,堆著大塊的笑,向軍兵頭領道:“多謝幾位老哥了,還是神機營的大哥們威風。”
神機營、五軍營、三千營,明朝三大營。
三大營中神機營用的都是火器。
當年明廷遠征交趾,得來火器用法,後來加以演練,於是就有了神機營。
三大營各分五軍,神機營有十幾萬支火槍,五軍營和三千營則是刀槍等肉搏利器。
有火器,有騎兵,還有兵卒,三大營一定很強吧?
很可惜,並非如此。
土木之變明朝被蒙古兵打得大敗,三大營殆盡,五十萬軍兵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連皇上也給抓走了。蒙古人可是沒有什麼火器那些花哨玩意兒,而且蒙古騎兵才不過兩萬人。
關鍵不是東西好不好,還是要看在誰的心裏。就如牛馬,長得再大也是給虎狼那些吃肉的預備的,廢物點心再大也沒用。
三大營失敗後,明廷采用於謙的建議,建立團營,那些沒進團營的戰爭幸存者仍歸三大營,改口被稱為“老家”。
老家,也就是老窩在家裏。
仗是不用他們打了,可是也沒什麼外快了。
士卒自然是不高興了,當個小頭目的就更不高興。
這些士兵都是世兵製,一輩當兵輩輩當兵,還有兒子得養呢。
沒外快日子當然是不行的。
於是有許多老家的人就出去四處走動,托門路、想辦法,能走的都走了。
沒門路走的就總出去轉轉,回來時就又有了許多閑錢。
當然,他們都是“上支下派”的公幹。
這幾個人就是神機營裏出來“公幹”的。就如今天,他們幫官差把姑娘抓住,這裏麵自然有他們的好處,隻不過不為外人道也。
班頭提高聲音道:“來人,把這個女江洋大盜帶走!”
聽著就好像他幹成了一件大功業,聽著就那麼神氣,聽著就那麼正義。
圍觀的百姓敢怒不也言,不禁擔心起姑娘的安危來。
眾差人正要押姑娘離開,一個聲音傳來。
“住手。”
差人都不由停下來。製止他們的聲音並不高,卻讓人覺得很威嚴。
一個年輕公子走進人群。
公子一副頎長的身材,生得儀表堂堂,尤其眉目,如同筆墨畫就一般,隻是現在籠罩著一層寒霜。他一副文生打扮,頭戴方巾,一身布衣,十分平常。
“你幹什麼的?”一個愣頭青的差人說著向公子走來,一臉的不服不忿。
班頭急忙喝住手下,愣頭青馬上回轉來。
當差的都要察言觀色,做班頭的頗精於此道。公子頭戴方巾,這可是有功名的人。縣城裏的幾個秀才班頭都是認識的,這個公子一定不是本地人,出門在外敢管閑事的都不是泛泛之輩。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班頭臉上堆滿笑容走過來。
差人就是神仙、老虎、狗。
平日優哉遊哉似神仙,勒索百姓催收錢糧凶似虎,一見了真正的人物立刻變成狗了。
“這位公子有事嗎?”班頭笑容可掬道。
年輕公子道:“你們為什麼抓這位小姐?”
“哦,她是個江洋大盜,我們抓她歸案。”
姑娘道:“公子,我不是強盜,他們要盤剝……”
姑娘話沒說完,旁邊的差人一巴掌掄上去道:“閉嘴。“
姑娘的臉上頓時現出一張手印,她怒視差人,差人又要動手。
“住手!”公子喝止差人,又淡淡向班頭道:“既然她是大盜,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這……”班頭張口結舌道,“這我給忘了,反正她是大盜沒錯,告示上有她就是了。”
“那勞煩班頭把告示拿出來讓大家看看。”公子的聲音仍是淡淡的。
班頭自然拿不出,不過幹他們這一行的都能言善辯,這是本事。
“這告示我沒帶在身上。”班頭道。
“誣良為盜可是要反坐的。”公子又轉身向幾個士卒道,“身為軍戶,禁律所定,私離徇地者斬。”
公子的話音雖平穩,卻透著股迫人的力量,一時把眾人震懾。
幾位軍戶一時都心中發虛起來。他們是私自外出,沒有行文,真要追究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也要看秀才是個什麼樣子,若是隻會泛酸,自然是講不出道理。
班頭小心翼翼道:“公子貴姓高名?”
公子平靜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對理不對人。馬上放了這位小姐。這件事情我可以不追究。”
這無疑是給班頭一個台階,雖然難下,可也隻好就坡下驢。
“公子,剛才都是誤會。”班頭說著,向手下道,“快把這位女俠放了。”
當差的都知道碰上了難惹的人,馬上給姑娘打開鐵鏈。
“公子,那小的告退了。”班頭說著,就欲腳底抹油,溜之乎也。
“等一等,你們忘了什麼事吧?”公子叫住幾人。
班頭會意,急忙掏出銀子,又多加了一錠給姑娘,賠笑道:“這位女俠,您大人不見小人怪,宰相肚裏能種菜。這錢您拿著。小的告退了。”
剛才還口口聲聲要抓人見官,現在就口稱姑娘為女俠,變臉之快可謂迅雷不及掩耳。
一陣風似地,差人都跑了。幾個士兵也都是屬黃花魚的,溜邊兒了。
年輕公子看著差人們離去的方向,不禁搖搖頭,他轉回身,姑娘已經到麵前。
“多謝恩公相救,請受小女子一拜。”姑娘上前向公子道個萬福,眼前一黑,栽到公子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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