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211 更新時間：14-04-18 20:35
“哈維……”“安格爾呢？安格爾•薩諾加爾去哪裏了？”“……我哪知道。”“…………”“你要不要吃點什麼？”“…………”“水呢？”“…………”“你困嗎？”“…………”“哈維？”“安格爾去哪裏了？”“我不知道。”“…………”“如果你什麼都不要我就睡了。”“我要安格爾。他在那裏？”“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你到底要不要吃點什麼？或者喝點什麼？”“…我渴。我要水。”
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隨手撿起地上的一瓶水遞給哈維•埃爾南德斯。哈維呆滯地看著那瓶水。兩分鍾後，克裏斯蒂亞諾忍無可忍地把水灌到他的頭上。
“你幹嘛？！”哈維驚叫起來。薩克拉多克•羅默爾翻了個身。法比奧•科恩特朗沒有動靜。
“你不覺得這是我的台詞嗎？”克裏斯蒂亞諾把水瓶關上，扔到一邊，全身散發著怒火，“已經兩個小時了，兩個小時！你整整兩個小時就像一個智障似的呆坐在這裏，問你要吃什麼喝什麼你都不回答，一叫你的名字你就問我安格爾在哪，我哪知道！我要知道我不去把他揪回來！你說你要水，給你水你又不要，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就算壓低了聲音，哈維還是被這一席話給徹底喊清醒了。他擼了擼被浸濕的短發，有些愧疚地看著克裏斯蒂亞諾：“我……我隻是有點……你懂的。”克裏斯蒂亞諾搖搖頭，鑽進被窩。現在隻剩下哈維一個人醒著了。哈維•埃爾南德斯盯著克裏斯蒂亞諾的臉看了一會兒，也躺下來了。
但是他不想睡。他睜大眼睛，看著帳篷頂。那裏沒什麼特殊的。哈維在想事情。不知道為什麼，在被那道光柱燒昏的一瞬間，他突然回憶起第一次帶安格爾去參加聚會前發生的事。當安格爾•薩諾加爾問他“你為什麼要收留我”時，他隻是冷笑了一聲，回答道：“我收留你？別搞錯了，你要為我做事的，你我之間隻是利益關係而已，你對我有用，我就要你。這麼說夠明白了嗎？”胸口突然一陣刺痛。沒錯，那個時候他簡直要哭了。如果是今天他肯定不會哭的。他哽咽地喊了一句“你跟那群人一夥的”就奪門而出了，我都來不及教他怎麼係領帶…。。。後來都沒有去參加聚會，滿大街小巷地找他。想到這裏，哈維的嘴角微微上揚了。淩晨找到他的時候，他還在哭。問他“你是不是不跟我了”的時候，他一下子撲過來：“沒有，我跟你一夥的。”然後就抓住我的衣服擦眼淚……
那現在呢？哈維•埃爾南德斯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怔怔的眼神和不安的心緒。他一定是被凱撒抓走了……但他在哪裏呢？他怎麼樣了？那些家夥會把他怎麼樣呢？他很清楚，阿靈頓斯•羅默爾十分痛恨背叛，他曾親眼見到阿靈頓斯用手把一個背叛者撕碎。那他們對安格爾會不會也這樣做？不、絕對不會……可是誰又能這麼有把握呢？說不定他已經……哈維條件反射一般地轉身抱緊身旁的人。淚水無法遏製地從眼眶裏流出。
他沒有吭聲。他沒經曆過這種事情，不知道哈維•埃爾南德斯現在到底傷心到什麼程度。他所能知道的，所能做的，隻是沉默而已。但是克裏斯蒂亞諾也不是沒有擔心被抓走的人。他們的助手——不明身世的哈維•阿隆索——也被抓走了。雖然和西博爾有什麼特殊的過去以至於不會死無全屍，但是任何東西在阿靈頓斯•羅默爾麵前都不大可能是免死金牌。兩個人之外，薩克拉多克•羅默爾在空想著一些沒用的對策，法比奧•科恩特朗還在昏睡。如此渙散的四人，不需要什麼七大守護者，隻需要普通的騎士就能幹掉了吧。其實，他們自己也可能死在自己手上……克裏斯蒂亞諾有些不放心地瞄了薩克拉多克一眼。
西博爾很誇張地打了一個哈欠以表示他很困，並且用懶散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七位怪物。
“金”守護者斯芬克斯•羅默爾。
“木”守護者傑西卡•羅默爾。
“水”守護者赫塞•羅默爾。
“火”守護者卡希爾•羅默爾。
“土”守護者奧朗德•羅默爾。
“暗”守護者阿斯拉•羅默爾。
當然，在最前麵的,“明”守護者凱撒•羅默爾。
這時，與七位彪悍的怪物十分不協調的，一個金發藍眼、滿身血痕的少年，被丟到西博爾和守護者中間。認出眼前這個不停地咳嗽的羸弱不堪的人是誰後，西博爾冷笑了一聲。
“把他帶來幹什麼？偷聽我們的會議？”
“王說他已經沒用了，任我們處置。”凱撒提起右腳，像一個球員打算踢出一記美麗的弧線任意球一樣，用力地踢向金發少年的腹部。少年痛苦地從嘴裏吐出一口鮮血，像皮球一樣在西博爾身旁劃出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倒在角落一動不動了。從那七個怪物中發出了微弱的笑聲。
“啊……你已經把他搞死了啊。那樣子不是隻有你處置他的份了嗎？”西博爾用可怕得如同地獄深處的火焰般紅的右眼看著凱撒，佯裝生氣地問。
凱撒走到西博爾身旁坐下：“放心，那家夥可沒那麼容易死。看，他還在動呢。……卡希爾，去廚房泡點茶吧。謝謝。”其他人也坐到沙發上，卡希爾則消失在城堡昏暗的一角。西博爾有些擔心卡希爾會不會被絆倒。但事實證明他多想了，五分鍾後卡希爾就毫發無損地從廚房回來了，並且給每個人沏了一杯茶。和這幾隻怪物坐在一起，西博爾感到明顯的不自在。這並不是來源於恐懼的不自在，再怎麼說他也是皇家騎士團的團長，不可能區區七隻怪物就把他嚇到。這是來源於自尊的不自在。直覺告訴西博爾，這七個人根本沒把他當同級的人看待。“守護者”的權利與實力都是騎士團無法比擬的，但是，即使是以這樣私密的會議的方式見麵，他們也沒打算給他以應有的尊重。在守護者眼中，西博爾的地位不過比現在蜷縮在角落的安格爾高出一點而已。不把他趕出去，隻不過是因為王的命令罷了。自然，在守護者說話的時候，西博爾是絕對不能插嘴的。他隻要在最後的作戰草稿上象征性地簽個名就好了。
三個小時後，作戰草稿和圓珠筆被推到了西博爾麵前。又一次。西博爾有些恨自己。在討論今後的作戰計劃時，西博爾沒有說一句話，隻是不停地喝茶。當然，如果說話的話，一定會被圍攻的吧。要是一個一個來，西博爾絕對不會輸，甚至是凱撒•羅默爾都未必能把他打趴。但是現在七個守護者一個不落地坐在他旁邊，怎麼可能有勝算！但是，他不想。作戰計劃上寫的很清楚，任何有危險、可能造成犧牲的事都交給皇家騎士團去辦，守護者隻需處理那些極其棘手的敵人——比如剛剛從地球進來的六個不速之客，之後就可以坐享其成了。用守護者的話來說，就是“守護者隻有七個，而皇家騎士有七千多個不止呢”。於是西博爾一次次地把自己的戰友推向必死的火坑。已經夠了，西博爾想。無謂地死去的騎士已經有很多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紙張上隻缺西博爾的簽名。但是西博爾推開了紙和筆：“作戰草稿裏的一些東西，我不同意。”
七個守護者驚訝地看著西博爾。他們想不到，這個不過是來充數的人竟然會反對。
“什麼？西博爾……我沒聽錯吧？！你說你反對這份協議？”凱撒緊蹙眉頭，用帶有脅迫的語氣問西博爾。西博爾默默地點頭。其他人都不敢相信，這麼多年來，西博爾第一次反對協議。
沉默了一會，傑西卡瞪了西博爾一眼：“西博爾，別不知好歹。”
“你們的作戰計劃很好，我沒有要全部推翻的意思。但裏麵一些事情我真的不能同意，比如說——”
“比如說讓皇家騎士團衝鋒陷陣嗎？”阿斯拉•羅默爾站起來吼道，這位“暗”守護者左臉被可怕的黑色麵具遮住，露在外麵的藍色眼睛向西博爾射出死亡威脅，“奇怪啊，騎士團團長為什麼會反對這條規定呢？前幾次不是都表現得挺好的嗎？雖然損失慘重，但是你們不也得到應有的獎賞了嗎？啊，難道說你希望皇家騎士團隻是一個害怕盡職的存在？也對呢，西博爾，以你的性格，該不會就是這樣想的吧……區區一個騎士團團長，就想把我們幾個小時的辛勞推翻嗎！你也不想想——”
“夠了，阿斯拉。”凱撒也站起來。其他五位重複著凱撒的動作。阿斯拉安靜了，憤憤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西博爾，這份協議留在這裏，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明天早上八點，我會回到這裏，希望能得到明確的答複。那個混蛋送給你了，要怎麼樣怎麼樣吧。我們走了。”
凱撒走到門前，很輕鬆地打開笨重的金屬門，又很輕鬆地關上。城堡裏又隻剩下兩個人了。
西博爾走到安格爾麵前，純粹是為了解氣，他學著凱撒的樣子重重地踢了眼前的生物一眼。那個滿身血痕的生物呻吟了一聲，隨後，如釋重負般的，他笑起來。
“你想什麼？！找死嗎！”西博爾發了狂似的，抓著安格爾的頭發，把整個人扔到大木桌上。安格爾的背部受到來自木桌的衝擊，這衝擊傳到安格爾身體的每一處，使他再次噴出鮮血。有幾滴血滴到協議書上，化為綻開的血花。
西博爾突然後悔起來。雖然後悔自己的衝動，但是這樣對待眼前這個犯人並不算罪過吧。他走過去，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小生物。就算稱他為死人，也差不多了。突然，犯人動動嘴，用最後的力氣懇求道：
“殺了我。”
“殺了我。求求您，殺了我……死在您的劍下，我不會有怨言。”
西博爾驚恐地看著眼前的戰友。已經失去了下身的戰友用血肉模糊的右手抓著西博爾的長靴，懇求道。這時候殺掉他，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西博爾握著長劍的手在顫抖。身體已經不完整，即使是左眼的極光治愈之術也沒有辦法救他。西博爾慢慢地舉起長劍。戰友閉上眼睛，嘴角微揚，那安詳，好像之前所有的痛苦，都隻不過為了換取這一瞬的終結。
那隻血肉模糊的手鬆開了。西博爾解脫了。他的戰友也解脫了。西博爾沒有時間為他的戰友哀悼，他必須向前，殲滅侵略的敵人。然而，每一步，都不隻為了他一個人。他背負起了所有死去戰友的生命，他要為這些人而戰。不知道有多少敵人被殲滅，也不知道有多少戰友倒下，他就這樣一直向前衝，帶著對一切事物的留戀與悔恨，直到盡頭。
現在，這位犯人也在請求他賜予他解脫。在這昏暗得讓人窒息的巨大城堡裏，安格爾向西博爾伸出求援之手，而幫他的方法很簡單，隻是處死而已。用什麼方法，這無所謂，隻需要把他弄死。可是，這一次，在最不可能猶豫的事情前，西博爾猶豫了。西博爾殺過很多罪犯，所有之方法多如牛毛，不過是再重複一下程序而已。上吧，什麼方法都行，不想看到最後的話，把他搬到樓頂再扔出去也行啊，你看，眼前這位犯人正期待你去把他弄死呢。西博爾想要說服自己。他把手伸向安格爾。安格爾嘴角微揚，作為對西博爾的謝禮。處死敵人的一幕幕又在他腦海裏快速地回放。
但是，這裏麵沒有適合眼前這位少年的死法。
安格爾不能死，西博爾本能地收回手。安格爾像失去了庇護一般急切地伸出手，想抓住西博爾的手。
“不，不要，殺了我……！”
“……對不起。”西博爾癱坐在桌前的沙發上，看著桌上無助的安格爾。
“這樣耍我，很好、玩嗎……看我痛苦的樣子，對你而言，很有趣嗎……？禽……獸。”安格爾喘息著。如果可以的話，他大概真的會自行了斷吧。但是，現在他連說話都那麼費力，自行了斷的力氣是不可能有了。
“對不起，我不能殺了你。你可以撐到明天天亮，那時候會有人給你痛快的一死的。現在，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吧。我們好歹也做過戰友，你告訴我你以前的光輝曆史吧，或許我可以把它記下來。”西博爾心裏也清楚，撐到天亮對於安格爾來說是有些奢侈的要求。但是，他沒有辦法下手。
安格爾迷茫地看著西博爾，搖了搖頭。他已經把遇見哈維•埃爾南德斯以前的記憶像垃圾一樣丟棄了。
“忘記了嗎……那就算了吧。”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對視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格爾突然開口。
“西博爾，既然、既然你不能殺我，那，幫我做一件事吧。”
“我盡力。你說說看。”
“去、去找哈維。哈維•埃爾南德斯。告訴他，我很、很好，不需要為我擔心，你把我照顧得很好……說他不要再想、想我了，因為我已經先返回地球了——呲。”也許是因為說了太多的話，安格爾又不受控製地吐出血來。
“這……”西博爾呆住了。
“呐，不、不是什麼很難的謊吧？……拜托了。”
“這麼騙他好嗎？我……”
“那個混蛋，嘴上不說，其實我知道他很在意我的……哈，也不算、自戀啦，隻是，知道而已……這樣告訴他，他就不、不會動搖了……雖然你是、敵人，但他們不會覺得你、你在騙他們的。而且，是你的話，哈維可能更會相信……答、答應我。”
西博爾說不出話。他的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無法說出自己心裏的想法。事實上，他心裏根本沒有想法。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機械地點了點頭。
“謝、謝。”安格爾又揚揚嘴角。這之後，安格爾就閉上了眼睛，安詳地等待著屬於他的死亡。
“安、安格爾……”哈維•埃爾南德斯的聲音裏，透著一股不安和焦躁。是夢到什麼不好的東西了嗎，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感覺哈維抱得越來越緊，呼喚安格爾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克裏斯蒂亞諾似乎被他的聲音感染了，有些擔心地看看旁邊的兩人。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那兩人都睡得很穩。但是，身旁這位，真是讓人安心不下來啊。掙脫了哈維的四肢，克裏斯蒂亞諾走到帳篷外。陽光——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太陽的光芒——慢慢將黑夜驅逐。沒有手表，無法知道準確的時間，不過大概快到八點了吧。這時，他嗅到了敵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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