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09 更新時間：13-04-19 19:56
禹州城一時風平浪靜，但江湖上流傳商華失蹤的消息，卻無一人找回禹州。據六月夜探秋水山莊，秋夙遲遲未歸，而秋昔人亦不敢輕舉妄動，為隱瞞真相，她甚至不敢派親信去尋，不得不繼續等待。
再看萬花樓，依是白日冷清，夜裏笙歌。住在後院的小離，經幾日休養，身體已然大好，因終日與某人相對，逢外人得見都是一副惱火無語的模樣。
這日上午，小離又是睡到日上三竿，她似乎已經習慣商華叫她起床的方式。一塊燙得灼人的熱毛巾，毫無預兆地砸在臉上，每天清晨都在這種驚嚇中清醒，即便衝著他惡言相向，他依然樂在其中。
她出門找他，順便找點東西吃。東逛西逛，竟是在花園水塘邊上，發現涼亭裏對坐的兩人，一個是商華，一個是秋……昔人。
垂柳掩隱下，依稀可見秋昔人將一個錦盒推到商華麵前。黑木蟒紋，描金的線條似乎是一種未知的符咒。商華隻看了一眼，便笑著搖頭，又把那錦盒給推回去。秋昔人驀地起身，一手按在那錦盒上，久久不語。
“你要我求你麼？”秋昔人低聲道，“我既然敢來，就料定你不會幫我。如果可以，如果還有人可信，我斷然不會來找你。”
“既已料定我不會幫你，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商華眼角一挑，隱約見著水塘對麵藏著一人，不動聲色。
秋昔人懇求道：“葉家堡的書信已經送到，我必須即刻啟程。若不能趕在他們之前回到青陵前殿，秋水山莊的百年基業將毀於一旦。”
商華不以為意，莞爾一笑：“你是否趕得及、秋水山莊是否毀於一旦，這兩件事與我繁吹穀有何關聯？再說了，我商華與你們姐妹素有瓜葛。隻怕替你去了，他們隻當我又做了三十年前的事，又或是，逼我交出破曉。到時候，我進退維穀，又如何能全身而退？關乎這一點，還請秋莊主指點一二。”
秋昔人凝視他的笑，不僅僅是推搪，更是真正的漠不關心：“你在怪我？怪我出手傷了她？我承認下手重了，因為當時我看見……”
商華擺手打斷她：“不必解釋。阿離已是無礙，我也無意追究。這件事，我可以當沒發生過，以後也不用再提。”
“好，我不說。”秋昔人想起小離拿著那支發簪的神情，珍重而喜悅，心底又是一陣刺痛。她望著眼前這個紫衣銀發的男子，感覺他從未正眼瞧過自己，除卻她裝作秋夙的那幾日。這麼多年，她的確想過，也裝作為了姐姐而不計較。其實，有的東西早已根深蒂固。
“但是，這一趟，請你務必幫我。”秋昔人再次把錦盒推到他麵前，“姐姐一直沒有回來，而我不能再等了。就請你帶它去，若姐姐能趕到，交給她便是。”
“若她趕不到？難道我還得替了你秋家去做那件事？”商華挑開錦盒的環扣，一手掀開上邊覆蓋的明黃錦緞，現出一枚六角鐵印，“你看清楚了，這是屬於你秋家的鐵印。就算我能幫你，但我畢竟不是秋家的人。很清楚，若這鐵印光明正大地握在一個不相關人的手中，意味著什麼？昔人，這一次，你哪怕讓承兒代你去，也好過我商華！”
秋昔人眼神一動，指尖觸碰鐵印的冰涼：“他不可以去。”
商華唇角微揚：“經過這次，秋承的心性，你這個當姑姑的還看不透麼？他不是你們所想象的那樣，你們的一切也並非他不可想象。”
秋昔人翻手把錦盒合上，轉手捧在掌心，側目道：“既然商穀主不願，我秋水山莊也不勉強。後會有期。”
商華抬手長揖：“繁吹商華恭送秋二莊主。”
待秋昔人走遠，商華往對岸一瞥，拈指彈出一道力，恰好擊中某人的額頭，朗聲笑道：“看夠了？出來吧。”
小離捂著額頭，一路飛奔過石橋，到他跟前咬牙切齒：“這位大哥，你居然用內力彈我？很痛啊！”
商華掰開她的手，看她額前果真紅了一片，漫不經心地作勢吹了兩下：“不就彈了一下麼？又不會少塊肉。話說你在旁偷聽，我還沒追究……”
“為什麼不幫她？”小離單刀直入問他，“以你的能力，哪怕不現身也能做到，不是麼？你坐視不理，該不會……真的在怪她傷了我？”
“那又怎樣？她也說了，不會勉強我。”商華看她正義凜然的樣子，“我說戚大小姐，你想幫她？你這以德報怨，還是想以德服人？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秋夙絕不會丟下她妹妹不管，她連秋承失蹤也未能趕回，這說明了什麼？”
“她……出事了？”
“還算有點慧根。”商華又在她前額彈了一下，隻是覺得她捂腦袋的樣子特別可愛。這回小離還手了，他閃身躲開，說道：“敢動秋家家主的人定非常人，我想那人八成知道秋家姐妹偷梁換柱的事。若他算到秋昔人會將鐵印交予我，後果會是如何？”
“難道是他們……”小離喃喃自語，想到那夜出現的四個老者，還有葉辰。
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商華的耳朵，他湊過去問：“他們是誰？”
小離把他支到一邊保持距離，而後道：“我曾去中吳找你，回來的時候被秋夙攔下，好在葉辰及時出現，還讓四個前輩救了我。”
“葉辰？廣陵四君？”商華若有所思，想著廣陵四君乃是定央國祁氏王族的護衛，怎會聽命於一個葉家三公子？莫非這葉辰的身份……
“你不要誤會！”小離哪裏顧得了商華在想什麼，隻怕他一聽又會奚落她後悔雲雲。
“我誤會什麼？”商華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勾到自己眼下，附在她耳邊道，“你竟是去中吳找我，你的傷就是這樣才變得嚴重，是我不好。”
感覺他的氣息在耳畔吹拂，沉沉緩緩，撩撥她的鬢邊一陣發癢，急忙把他推開：“你重點錯了！那個……我是說動秋夙的人會不會是那四個？”
商華搖頭，肯定道：“絕對不是。”忽而細細把小離看著，露出幾分笑，“如果那人的目的是想引我去青陵、引我現身，那我倒有些眉目了。”
小離朝他走去，追問道：“是誰？”
豈料商華丟出一句：“你餓不餓？”看她傻眼，又問，“起床還沒吃東西吧？”
“嗯。”答完以後，小離才發覺這沒骨氣的聲音居然從自己喉嚨出來。
“要不要吃紅燒肉？我做給你吃。”商華的表情忽然很殷勤。
“為什麼是紅燒肉？”小離不解，“沒人大清早吃紅燒肉吧？”
商華歎了一聲，走到小徑上，回頭看她，驟然眉飛色舞：“上回也不知是誰做夢都想吃紅燒肉，還流了一地口水，唉，蹭得我一身都是。”一邊說著，還提起袖口作出一副萬分嫌棄的神情。
小離覺得耳根發燙，想必臉也是通紅，腳尖撬了一塊石子握在手裏，高高舉起：“你敢再說一遍，小心我砸死你！”
“戚家大小姐睡覺流口水哦！”商華高聲喊完，立刻溜之大吉。
“死商華！你給我站住！”小離憤而砸石，可惜偏了。有些事情真是越想越羞憤，那天鬼使神差怎麼就讓他親下去了？應該給倆耳光子才對！
無論如何，商華冒著被石頭砸死的危險，非常敬業地做好了紅燒肉，兩手端到桌上，卻隻夾了一塊在小離碗裏，說是傷勢方才痊愈，飲食仍須以清淡為主。小離本就一肚子火，後來見商華要把剩下的菜獨自包攬，氣得抄起筷子就戳過去。
“你們……”六月出現在廚房門口，一眼就見商華兩指如電，穩穩夾住小離的筷子，尷尬道，“沒打擾二位吧？”
“一點也沒有。”商華搶先答了話，注意到六月手裏的黑木錦盒，“她把這個留下了？”
“秋二莊主有交待，若是商穀主不收，遣人送回去便是。”六月雖是轉達了原話，但從秋昔人的眼神不難看出，她有十成的把握。
“不必了。我收。”商華接過錦盒，唉聲歎氣，“真麻煩。”
小離看他為難，有些愧意：“你不會是為了我……才幫她？”剛才不過好奇一說，倘若商華真為此出了事，確實劃不來。
商華瞟她一眼，沒好氣道：“是啊，免得某人以為我心胸狹隘又冷血。”
小離當即默不作聲，六月不便說什麼，但仍是話別：“商穀主，日前花家也接到葉家堡的書函，我須立即啟程與鳶尾會合。”
商華點頭道：“好。這些日子打攪萬花樓了。眼下我和她也得走了。”
“我？”小離反應慢了不止四五拍。
“那你想留在這兒？”商華抱了錦盒就走，“好啊，留下好好向萬花樓的姐妹討教如何做一個女人。”
“喂！”小離大喝一聲，卻見六月掩嘴偷笑，隻得把氣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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