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651 更新時間：13-06-07 23:48
舒婭倚坐在禦花園附近的回形走廊上，扯出袖子來胡亂擦了一把本就潔淨通亮的紅蘋果，“哢哧”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甜，使有些低落的心緒一下子舒暢了不少。
她猴子望月般抬首瞅了瞅天上，日中之時，現在寶辰殿應該已經開始用宴了。
可以想象的出，那該是怎樣一派熱情洋溢的繁榮景象——
林丞相端一杯陳年老窖，一如既往對著皇上笑得油水汪汪：“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我主英明啊！”而皇帝也定會照例開懷大笑一番，曰：“全仰眾愛卿忠心赤膽、為國為民啊”；
康樂侯抱著酒壇子往大皇子殿下關沐疆臉上噴著酒氣：“沐疆啊，路漫漫其修遠兮……”大殿下深知叔父當真聽從父皇吩咐“不醉不歸”了，於是順水推舟，謙虛回答：“吾將上下而求索”；
華無忌則會為父親舒太清細細滿上一杯佳釀，笑說：“家事國事天下事，今日概不相提，且來它個一醉方休。”父親執起酒杯，回曰：“正有此意。”
新皇後初來乍到，不知是否習慣宮中這君臣滿座熱鬧熙攘的景象？
青靈向來不喜亂耳勞心之喧囂，而受其身份約束卻也隻能強顏歡笑。她現在，是在回禮、在敬酒、還是端坐席間獨自沉默呢？
還有那個人，是否依舊冰涼如初、歡顏不展？他是否知道方才有個人在浩浩人群裏默默地站了好久，眼睛從他的出現就已死去了，滿世界隻剩下他？
酒酣耳熱、觥籌交錯間，他是否會想起有人因了他的冷漠無視而黯然離去，心碎成皇帝當眾摔碎了的那第一百零八個琉璃青玉杯？
是否知曉在他離開的三十三個日夜裏有人時時牽掛、刻刻惦念，午夜夢回之時將他的樣子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否。
華子銘懶眼旁觀眾裏人，豈會憐取一點容？
他是堂堂大將軍，旬國國都禦林軍侍衛統領，忠心護主，錚錚鐵骨裏淌著的血液隻為江山、為天下、為蒼生才沸騰。
他愛國、愛民、愛君、愛刀、愛馬、愛疆場……惟獨不愛女人。
惟獨不愛女人嗬！
是這樣嗎？……
舒婭神情恍惚地蠶食著手中餐，直到一口咬到了手指頭才發現方才順手牽來的兩個蘋果一個鴨梨已在不知不覺中啃完了。
扔掉果核，舒婭站起身來優雅地抖了抖衣衫，隻聽“噗嚕噗嚕”聲響，忙俯身看去——幾枚黃澄澄的溜圓大核桃從裙邊褶子裏滾了出來。
舒婭大喜，忙撿起一枚放在嘴裏咬，但費了一番功夫，咯得嘴都合不攏了，也不見核桃有什麼動靜。思忖片刻，隨即起身找到一塊石頭，一手穩住它，一手揚手猛砸。
隨著一聲“啊！——”慘絕人寰的哀嚎震徹天宇，舒婭高抬起腫脹成熊掌的左手，泫然欲泣地看著上麵烏七八黑的淤青。
十指連心，爪子火辣辣地疼。
舒婭眼淚汪汪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捧起地上粉身碎骨、合成“一家親”的核桃皮、核桃仁。
望著手裏的碎末，卻忽然想起一句很有詩意的話來——我的心碎了，捧出來就跟這堆核桃粉似的。
佩服與自己的橫溢才華，舒婭就很愜意地咧開嘴笑了。笑容扯到麵部肌肉，眼眶中的金豆一個把持不住就掉了下來。這一掉不要緊，其他的金豆集體產生從眾心理，千軍萬馬般呼嘯而下。
隻因自己又很沒出息地想起了華子銘。
六年之前，是他驅散了她心裏的陰霾，明媚了她即將凋零的春天。
如今，他掙紮在哀愁孤獨的泥沼裏，她使出渾身解數也博不回他展顏一笑。
他愈是沉默，她就愈難過。
華子銘，你是故意讓我深覺虧欠與你、這一生都內疚難息嗎？
三十四天前，他欲離都前往東南邊關迎接二皇子關沐揚回宮前夜，她巴巴地跑去見他，他差管家回話說：身心俱疲，概不見客。於是她第二日偷偷爬上城門，目送他金甲戎裝、絕塵而去；
大家都說他秉性剛正耿直、不近女色，為了保護他的名聲，於是她不敢靠他太近，寧願扮成小宮女站在人堆裏遠遠地暗中將他的容與言貪婪地盡收眼底；
她愛湊熱鬧，為了一睹皇後天仙芳容，費盡心思混進大殿，真正的原因卻是想著要在第一時間裏看到他。看他身披鎧甲，越過百世千年的悲歡離愁，攜一縷清嵐，卷一束陽光，於滾滾紅塵中乘風而來。
隻求他一刻的凝眸，她便願傾盡一生繾綣，至死不渝。
這些，他知不知道呢？………………
她蹲著身子，手裏捧著那堆核桃粉淚涕交加，悲痛欲絕，一副被街頭惡少調戲了的模樣。淚眼朦朧中，忽見一抹白影飛簷走壁，隻一眨眼功夫便跳躍到麵前，輕甩了衣袖，訝然驚曰：
“咦？你是哪個房裏的丫頭？因何事在此哭得如此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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