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間天下

第一卷 眉間天下之婆娑風月  第010章 美人如花隔雲端（10）

章節字數：2122  更新時間：13-05-03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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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沐揚坐在禦花園一隅涼亭裏，倚在欄柱上悠閑地翹起二郎腿，一旁石桌上的一碟花生豆隨著他嘴裏歡快的“嘎嘣嘎嘣”聲很快就見了底……再次伸手一摸，手指觸到冰涼涼的陶瓷，探頭一看——空了。便眼也不抬地喊道：

    “威寶，花生豆。”

    身後的威寶心領神會，忙對著關沐揚點頭哈腰地笑——即使背對著自己的他看不見，但威寶相信，善意與笑容是可以通過感覺和想象傳播的。

    威寶回過頭招呼來小宮女，一臉嚴肅的樣子，命令道：

    “再與殿下取些花生米過來，要浸泡了鹵肉汁再油炸後去了皮的，裹少許細鹽巴，記著，一定是少許，快些去！——”

    威寶本就長得孔武有力，這麼瞪著眼睛一喊，小宮女嚇出半個魂兒，唯唯諾諾地領命跑開了。

    關沐揚跟沒事兒人兒似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順著柱子滑下去半躺下來，眯起眼睛瞅了瞅太陽，轉轉腦袋望了望眼前似錦繁花，心情大悅，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兒來，唱的是：

    他與咱，咱與他，兩下裏多牽掛。

    冤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

    就死在閻王殿前，由他把那杵來舂，鋸來解，把磨來的換，放在油鍋裏去炸。

    唉呀，由他！隻見那活人受罪，哪曾見過死鬼帶枷？

    唉呀，由他！…………………

    威寶聽出來了，是時下裏街巷坊間流行的曲子，名字叫做《思凡》。兩月前，還在洛華城時，適逢正月間，城裏東街上搭起戲台子連唱三天大戲，他與河圖跟隨殿下去那邊轉悠過，台子上小尼姑的這段演唱聲情並茂，引來喝彩叫好聲不斷。

    可時至今日……殿下怎的哼出這曲子來了？難不成，他也思凡了？

    威寶瞪著眼睛愣是想不出緣由，捅了捅旁邊的河圖，悄聲道：

    “娘娘腔，你說殿下這是怎麼了？從外邊兒回來就高興成這樣，莫不是遇上什麼事兒了？”

    河圖一臉平靜，眼珠仍是靜靜的，淡淡開口說：“我說過，不許再叫我娘娘腔。”

    威寶討了個沒趣，也不與他計較，改了口又湊過去說：“小河，你看……”

    “叫河圖。”河圖仍是淡淡靜靜地開口，頭不抬眼不眨，如一棵千年老樹，風來雨往他自不動。

    說真的，威寶真想咆哮一聲擂起一拳頭砸過去，但看了看前麵的關沐揚正得意的緊，不敢壞了主子的雅興，遂咽了口唾沫，從牙齒裏擠出兩個字來：

    “河圖。”

    河圖那張死人臉“刷”地一下活了過來，麵無表情的臉上瞬間開出兩朵嬌豔明媚的花，連聲音都含了甜味兒，笑道：

    “什麼事，阿寶？”

    威寶瘋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他忽地將手中佩刀橫在河圖脖子上，牙齒咬得咯嘣咯嘣直響，眼睛睜得滾圓，雖然沒破口放話，但河圖也猜到了他是想說“找死是吧”。

    河圖歎息般地搖了搖頭，給了他一個“阿寶，你太衝動了”的眼神，伸出兩指輕輕推開那把大刀，指了指仍忘我地哼曲兒的關沐揚，小聲道：

    “殿下定是見了一個人，才會這樣著魔了一樣。”

    威寶擰了擰兩條粗黑的眉毛，搖搖頭，表示不懂。

    河圖砸吧了下嘴巴，語氣無比遺憾：“這都想不明白，枉你跟殿下這麼些年了……”一句話音未著地，趁威寶再次發怒之前趕忙接上話茬——“殿下遇到一個人，瞧上人家了，這不，回來還想著呢。”

    威寶頓作恍然大悟狀。河圖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表揚他一句“孺子可教”，卻不想被他下麵一句話給噎了個半死。

    隻見威寶一臉篤定，道：“我敢肯定，那個人是個女的。”

    河圖的滿麵笑容咣當一下全沒了。

    威寶突然又變得甚為苦惱了，他梗著脖子嘟囔說：“不對呀，殿下不一直跟丹青是一對兒的嘛？這才分開幾天他就移情別戀了？……不行不行，不能讓殿下胡來，如此豈不苦了丹青，臨來的時候丹青還囑托咱們好好看著殿下呢，咱可不能不仗義眼見殿下見異思遷不管不問！”

    威寶口中的“丹青”，原是朝廷大將南宮玄烈將軍之女，南宮丹青，自小便隨其父駐守在洛華城。關沐揚在洛華城生活了七年時光，丹青也就陪了七年時光。

    河圖一臉不以為然，橫了他一眼，道：“殿下可從來沒承認過跟丹青談戀愛，哪裏來的移情別戀？再說，丹青是囑托我們好好照顧殿下，不是‘看’，快別跟著瞎摻和了。”

    威寶急了，剛想駁他，卻隻見小宮女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碟花生米走過來，便暫且壓下這口火氣，趕忙接過去，畢恭畢敬地推到關沐揚方向的桌沿上，嘿嘿笑著：

    “殿下，花生米來了。”

    關沐揚停止了哼曲兒，伸出兩根手指頭夾了一粒花生豆順勢拋上去，頭一仰，嘴一張，穩穩接著又嘎嘣嘎嘣嚼了起來。

    威寶看到他這副模樣，心知他已然被“那個女人”禍害的不輕而鬼迷心竅了，不禁又氣又急，表現在臉上是典型的臉紅脖子粗，欲言又止。

    關沐揚不經意間一瞥眼瞧見了他這個樣子，大吃一驚，關切問道：“威寶，你怎麼了？”

    既然被主動問到，威寶心裏多少也有了些底氣，正欲開口回答，卻被河圖搶了話去——

    “威寶是想說，殿下您不能光吃這花生米，幹，吃多了容易上火。”

    河圖說得極其自然認真，完全無視威寶殺氣騰騰的眼光。

    關沐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仰頭往嘴裏丟了一粒花生米，別過臉去繼續欣賞不遠處一簇開得正盛的薔薇，頓時眼睛一亮，心中為之一動。

    是誰說過的：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可是我們的距離，又何止這樣難……關沐揚微歎了口氣，目光逐漸變得迷蒙疏離，凝視著那叢嬌豔欲滴的薔薇花，久久不言語。

    後麵的威寶與河圖兩兩相視，也不約而同地歎息一聲，不知該說什麼好。

    三人背後不遠處的假山旁，一紫衣女子眺望著那望著薔薇出神的人，目光深邃複雜，暗暗攥緊了手指，許久輕輕發出一聲歎，終是什麼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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