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間天下

第一卷 眉間天下之婆娑風月  第038章 風雪故園無此聲（3）

章節字數：1908  更新時間：13-05-06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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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娘們之間的你爭我鬥小菡寧看不懂，也不想看，所幸的是，姐姐與哥哥們之間處得很是友善。大哥與二哥是雙生子，也是家中嫡出，待兄弟姐妹們卻全然沒有架子，尤其是二哥，臉上永遠都掛著溫暖和煦的笑容，讓人看了不甚歡喜。

    家中老小的菡寧打小跟二哥三哥最親，而二哥也最疼愛他這個小妹，隻要不忙，便將閑暇時光都用在了與菡寧放風箏、逮蛐蛐兒這樣的小情趣上。而三哥，則像個小跟班，二哥與菡寧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他也實在沒人玩。

    後來，爹爹與兩位哥哥逐漸忙了起來，有時甚至好幾天不回家一趟，待回家時總是攜帶著風塵仆仆的倦意，心事重重，疲乏得像洪水中的浮木，令切切盼了一天又一天的菡寧望而卻步。原本歡喜著的臉在聽到爹爹那句“寧兒乖，先自己去玩”變得無比失落委屈。起初她還哭，還鬧，耍小脾性，說爹爹與哥哥不疼她，但後來也就慢慢的習慣了。

    習慣了每天坐在高高的門檻上，日暮黃昏，等他們回家。那個時候，忽有那麼一刻，她想起娘親，想起娘親凝望著院子裏那株玉蘭樹時的表情，認真思索娘親當時會是怎樣的心情，她似乎懵懵懂懂有些明白了——她是不是也在等一個人？

    菡寧對那個家的記憶，定格在九歲那年。

    那是她九歲生辰，是多日不見、多時不聚在一起的爹爹與哥哥們給她過的，就連平日不常見麵的大姐菡素都來了，送給她一個精致的玉簪，青翠欲滴的蒼色，還是同心型的。大姐輕輕揪了一下菡寧頭上的羊角辮，一臉壞笑地說：“寧寧，可不要多想哦，這個‘心連心’可不是代表你與你未來的相公，而是象征著你與我們，你的哥哥姐姐們——我們永遠與你在一起。”

    大姐性情隨二娘，豪情颯爽，朗然桀驁，能說出這般溫柔調笑的話來自然令她由衷的開心。那天晚上，她像個幸福的小公主，吃著香噴噴的壽桃與蜜餞，喝著甜絲絲的木瓜水，看著二哥為她燃放的絢麗煙花開滿整個夜空，做著“永遠在一起”的夢。

    興奮勁兒一直持續到第三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二哥牽了匹馬過來，對著菡寧遙遙招手，笑道：“寧兒，走，跟哥去騎馬。”

    二哥的笑容與那明晃晃的陽光融在一起，有著近乎神聖、透明的溫暖和美，令她心花怒放，一溜煙兒跑過去，不等他來抱便自己踩上馬鐙子手腳麻利地穩穩坐在了馬背上。

    二哥仍是笑著說：“小家夥，就這麼迫不及待？”

    她咧著嘴大力點頭，忽又撅起嘴巴顯得極其委屈，說：“二哥可是好久沒帶寧兒出去玩了，寧兒很不高興。但好在你終於良心發現，那今天就罰你帶我騎馬一天作為小小補償！”

    二哥連連答應，笑容卻是如墜煙海，很是虛晃，菡寧隻當是他太高興，也不在意，催促著他快快上馬。

    奔跑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菡寧興奮的尖叫，一會兒仰頭看看天上排著隊南飛的大雁，一會兒眺望遠處白花花的羊群，情不自禁對著蒼茫曠野唱起歡快的歌謠。

    她一直沉浸在這期盼了好久終於得到的快樂當中，卻忽略了身後她那親愛的二哥，是何樣驚痛，何樣不忍，何樣愧疚……的表情。

    然而當她察覺到時，已經晚了。

    她兀自興奮地喊叫了半天，待覺得口渴乏累之時，馬兒也已奔跑了半天——奔跑在一條她從來不曾走過、不曾相熟的路上，四荒茫茫，不見人影，唯有頭頂上的大雁時不時傳來一聲粗噶的嘶鳴響徹雲端，令她沒來由地生出一絲慌亂。

    “二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秋風吹得臉龐剌剌的疼，她回頭去看二哥。

    二哥的臉色似乎並不好看，緊緊抿著嘴唇，下頜繃起，眼神堅定而冷酷，冷酷……

    那一刻，她忽然慌了，大喊著“我要下馬，哥，我要下馬”回應她的卻隻是二哥用鞭子猛抽馬兒的脆響，以及耳邊呼嘯而過的寒風。

    前方的路啊，如此遙遠，令她驚惶；如此陌生，令她心悸。淚眼模糊中，她隻看到道路兩邊無邊蕭蕭而下的落葉，失魂落魄地打著旋兒，在她眼角的視線中急速倒退，突然有種預感，她將再也回不來，回不到家……

    待二哥終於將馬兒勒停下來，她已手腳發軟渾身冰涼。二哥將她抱下來，緊緊摟在懷裏，握住她涼涼的小手給他哈氣，說：“寧兒乖，二哥最近真的很忙，實在沒空與寧兒一起玩耍，寧兒先去叔叔家住，待二哥不忙了，就接你回來。”

    菡寧這才注意到旁邊站了兩位陌生叔叔，朝她和善地笑。

    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淚珠嘩嘩直淌，哭道：“二哥是不要寧兒了麼？”

    二哥忙伸出大手為她擦去滿臉淚花，他的手結了厚厚的繭，劃得她臉上一陣輕微的疼痛，但卻有著暖暖的溫度，又令她安心。

    “二哥會來接寧兒的。”他說完這句，話音已有哽咽之氣，眼眶微微泛紅，突地轉身將她推入那人懷中，大喊一聲：“有勞了！”便迅速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揚鞭一揮，絕塵而去。

    “二哥！！——”她發了狂地大喊，拔腿欲追，卻被人死死鉗製住，動彈不得。

    撕心裂肺的絕望哭喊中，那個家，那個最疼她的二哥，留給她的便是這一騎絕塵的背影。

    而在今天，她又將迎回七年前棄她而去的那個人。雖然已經過去七年，遲了三年，但他終究是沒食言，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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