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間天下

第二卷 眉間天下之輾轉流雲  第063章 十年蹤跡十年心（1）

章節字數：2281  更新時間：13-06-08 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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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來急風，天沉沉。

    大塊烏黑雲傾盆覆蓋，仿佛是潔淨宣紙上渲染開了無數筆濃黑的墨跡，飽蘸了陰霾和黑暗。風獵獵地張揚，卷起滿地的落葉飛花，呼嘯而來。

    方才雨勢堪堪有欲停之象，令人不禁聯想到雨過後湛藍的晴空與絢爛的彩虹。不成想，老天爺變臉是如此之快，一眨眼的功夫又大有暴雨之趨。

    男子煢立於畫扇軒窗，望著天際大朵大朵的黑雲，扯起一抹無奈的笑容來，隨即漫不經心地就著手中熱茶輕呷了一口。

    天色陡轉，黑雲壓城城欲摧，怕是那女子不會前來赴約了罷。再者說，他原本就沒有能邀她出來敘談的資格。

    伴隨著輕微的失望情緒，他不動聲色地飲盡杯中茶，驀然轉身，居然清晰地看見一抹翠影霎時衝進房間來，顧不得回身掩門，隻胡亂撥拉著額前散亂的發絲，一雙明澈的眸子顯露出來，發現他在看她，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

    “真抱歉啊，讓您久等了。”

    瞬間的驚訝與喜悅過後，河圖恢複了淡靜常態，拂了拂衣袖，恭敬道：“在下真沒有想到郡主能賞臉出來與河圖一見。”

    舒婭隨手闔上門，一邊繼續理著兩隻皺皺巴巴的衣袖，一邊走上前來，爽快地說：“客氣甚麼？若不是遇上我這麼個愛打聽事的主兒，誰還有這心思來聽你叨叨？”

    她朗朗笑著，徑直走到茶桌旁，自己倒了杯熱茶，呼呼吹了幾口熱氣，就小心翼翼地急著往嘴裏送——抱著淋不著雨的僥幸心理，她一路小跑，是真渴壞了。

    河圖失笑，這女子，倒是不拘謹。

    舒婭吞下一口茶水，幹涸的喉嚨頓時潤澤了許多，不經意間瞥見河圖的笑容，便也覺失態，有絲發窘，道：“讓您見笑了。”

    河圖忙收斂了這抹調侃笑意，換上恭謹之顏，欠身比了比手：“郡主請坐。”

    她依言坐下，一副好奇欣喜模樣，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問他：“你說要告訴我關於藤蘿的秘密的，快些說！”

    這樣一個純淨快樂的女孩，有著這般陽光明媚的笑容，即使是在這烏雲重重的鬼天氣，也讓人情不自禁地受到感染，由衷的歡喜著……難怪會暖了他的心。

    他卻似不急，閑閑為她將茶水再次斟滿，輕輕推到對麵，笑道：“看不出來，郡主對藤蘿倒還挺上心。”

    這句試探性的話聽在耳中，多多少少讓她吃了一驚，但仍悄悄掩住了情緒，索性將計就計，與他也笑道：

    “那是自然，藤蘿是父親派與我的貼身護衛，是我的人，我自然要對自己人多些關心了。”說到此，眼珠一轉，殷切望著他，“河圖公子此次特意約我前來，莫不是對我的護衛動了什麼心思？”

    河圖臉色微紅，連連擺手否認：“哪裏哪裏，郡主說笑了。”

    舒婭隨意勾了勾嘴角，拂去額前一綹發絲，幽幽道：

    “河圖公子是聰明人，不會將時間浪費到純粹與人閑聊上，更不會扯著一個有著‘郡主’身份的女人說些廢話。既然公子有言相告，那麼我們何苦還兜這圈子饒，豈非無趣？”

    一顆純淨玲瓏心，外加一雙洞明世態的善睞，令河圖暗暗稱奇。

    舉起手中杯盞，輕嗅了那淡淡清馨茶香，抬頭望向她那雙琉璃般的明眸，一語道破要點關鍵：“郡主，你可還記得有一回藤蘿身負重傷，剩了半條命撐著回家？”

    她霎時怔住，眼睛定格在那在潔白陶瓷杯子裏晃悠的暗黃茶水上麵，許久才緩緩抬起頭來，透過散落在眼前的幾絲劉海兒，有淡淡森寒之氣慢慢流出。說的很緩慢，卻是每個字都無比清晰：

    “莫非，那個害他成那般模樣的人，是你？”

    感受到她的寒意與殺氣，他不自然地扭過頭去，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角，竟笑了起來，苦澀而感傷，道：

    “不錯，他的傷因我而受。”

    在她蹙眉緩緩自座位上站起來的空隙中，他回過頭來，與她靜靜對視，說：“他剩了半條命，而我，險些沒了命。不得不說，他的功夫長進了太多，而對我的怨恨，更是仇深似海。”

    舒婭聽不明白，但理智尚在，暗暗攥緊了手指，按捺住將欲憤然的情緒，冷聲道：“我倒是想聽聽，緣由何在？”

    河圖淡淡靜靜的眸子在此刻似忽然染上了窗外烏雲的晦色，連同聲音都變得低沉而落寞：“我本不姓河，更不是叫什麼河圖。本家祖姓白氏。”

    白氏一族，乃大漠之人。

    長河落日，大漠孤煙，一望無際的滔滔黃沙在夕陽的烘托之下如此蒼涼壯闊，神秘莫測。

    就在這樣雄渾遼闊的漠北，大漠部落自古以來都是一脈多支，各方首領占地為王。

    白氏所效忠的主上，洛夷部，傳至上代君王之時，已曆上百年。

    洛夷主上的千秋大業，由四大家族支撐，分別是白氏、曹氏、商氏、葉氏。家族先人都負天命在身：世代守護君主，忠心主上，永不背棄。

    雖然四大家族對主上忠心不渝，天地可鑒，但家族與家族之間的口誅筆伐卻從未消停過。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政治利益上的爭權奪利向來最慘烈。

    四大家族政治上的明爭暗鬥逐步發展為生活中的陷害廝殺，以致於上了朝堂鬥嘴，回到家裏鬥腿，即打架。但終究是礙於主上的顏麵與權威，也隻是小打小鬧，並未掀出多大的風浪來。

    白氏家族人丁興旺，能人輩出，在主上麵前得勢不少，卻也同時成了三大家族的眼中釘肉中刺。雖然三大家族之間也有紛爭，但麵對白氏這一共同敵人，倒同仇敵愾了許多。但由於白氏一族的枝枝蔓蔓錯綜龐雜，層層相互，倒也一時令敵人忌憚不已，遂不敢輕舉妄動。

    白氏本家，也就是主脈，掌權人名白群，不惑之年，育有四子，分別是白羅，白冼，白桑，白真。

    除了三子白桑，其餘三人均是白家引以為傲的出彩人物，尤其是老大白羅，磊落光明，暗斂鋒芒，精通行軍帶兵之術，治軍嚴明大有統帥之風，深得白群器重，他日白家族長之位非其莫屬。

    白冼與白真亦是人中龍鳳般的人物，在族中前輩長老的言傳身教之下，為人處世之舉隱見大將風範。

    唯獨老三白桑，這是個讓族裏人提起來恨得牙根癢癢的人，令白家人直欲想跟人表明立場——他可不是我們族的人。

    但很不幸，白桑卻實打實地是白氏族人，而且還是本家之人，更“可恨”的是，還與大哥白羅一母同胞，同屬正室妻室所生。

    這讓族中很多旁係之人嫉妒的眼睛發紅，怨天尤人怎麼偏偏讓白桑這王八羔子有著這般矜貴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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