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16 更新時間:13-06-10 21:57
是的,他素來討厭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哥,不為別的,隻因他太出眾了。而最可恨的是,白家人總是拿他跟這個親哥比:武功沒有大少爺的好,兵法文書沒有大少爺的造詣高,就連長的都沒有大少爺那般英明神武——白桑過於柔弱嬌貴了些,連說話的嗓音都軟綿綿的沒有力度。
總之,他是處處不如他哥,這種被比較的陰影從小到大陪伴了他十幾年。終於一朝決定破罐子破摔,他好,我壞,行,那我就壞到底,讓你們都看看,滿足一下你們喜好嚼舌根、喜歡對人品頭論足的心理,我就壞透了又能怎麼著!
白桑橫著眼睛趾高氣昂地回到家,驀然發現家裏變了另一番模樣,之前熱熱鬧鬧的庭院變得無比蕭條。
他這才知道,為了營救他這條賤命,白家付出的代價是,爵位被削,封地被收,還要離開大營搬遷遠方。而這個遠方,並不是指定的地盤,意思就是,隨便你們滾到哪裏去,總之洛夷部大營是沒你們的立足之地了。
而白群見白羅帶白桑回來,並不是白桑想象中的怒吼一聲揮著拳頭衝過來就對他進行一頓暴揍,而是無比平靜和疲憊,從未有過的平靜和疲憊,低低說一句:“就差你們了,快些收拾收拾東西,明天一早我們要趕路了。”
一個紅裳女子走過來,對著白羅殷殷地笑,說:“我跟父君請示過了,你們就先搬到我們那裏去吧。”
這紅裳女子乃是大漠裏另一支部落首領,龜茲王的女兒,滕妤公主。龜茲部落乃大漠之中首屈一指的強大部落,龜茲兒女個個驍勇善戰勇猛無雙。
此部落興存百年而不衰,令漠中其他小部落膽戰心驚望而卻步,紛紛討好巴結曲意逢迎。凡是能在送禮時得到龜茲王笑臉的人,跟其他部落人說起時,均做眉飛色舞狀,言辭之間無不透露出欣喜與得意,意在讓對方知道:嘿,俺可是龜茲王的鐵哥們兒!
滕妤公主乃是龜茲王的大女兒,由來備受器重與寵愛。滕妤是龜茲部落中生得最美的女子,且是英氣明麗的美,雙眸極靈動,顧盼生輝,因著母親是西域人的緣故,眼珠是幽幽的暗藍色彩,靜謐清亮如鑲嵌在夜空上的藍寶石。
黑發碧眼的滕妤,極愛鮮亮紅衣,一襲委地長發在她舞劍之時翩若驚鴻。當年,白羅十八歲時,在受主上之命出訪龜茲部的途中,遇見了年方十三的滕妤。
當時是,夕陽西斜,殘陽如一簇跳躍的火焰,肆意塗抹了遙遠蒼茫的天際,妖嬈而奔放。白羅的隊伍浩浩蕩蕩地行走在無邊荒漠之中,遠遠看見一團快活的鮮紅身影,和著大漠颯颯秋風,聞風起舞,紅衣飄飄,像極了一朵開在戈壁灘上的豔豔紅花。
隊伍慢慢向那抹跳動的身影靠近,才逐漸發覺是一名絕色女子,黑發如瀑,舞姿翩躚,豔烈濃麗,征服了所有隊員們的眼睛。
她依舊舞得專心,竟連身旁何時站了一群外來之人也毫無知覺,直到一個側轉沒能握緊手中長劍,大驚失色地看它掙脫了手掌鉗製毫無戒備地衝了出去——
一雙大手穩穩接住了這破空而來的利刃。
這是一把極其精致卻無比鋒銳的佩劍,劍柄鑲有七顆藍寶石,劍身修長明淨,叩指細彈一下,一聲輕鳴清脆凜凜。
好劍!白羅在心底不禁讚歎一聲,繼而謙恭地托著它走到她麵前,溫和的嗓音如天邊最後一抹醉人的俏夕陽:
“姑娘,您的劍。”
她卻沒有接,一直細細瞅著他,美麗的大眼睛深邃如藍天碧海。白羅被他看得有絲不知所措的難為情,正欲再次開口打破這方尷尬,沒想到這小姑娘卻突然拍拍手,咧嘴笑了,道:
“行,長得不錯,就這樣吧!”
白羅被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唬了一唬,問:“姑娘此言何意?”
她嘟了嘟小嘴,隨即碧眼眯成了一條縫,笑得一臉春風得意,說:“沒什麼意思,就是我答應嫁給你了!”
此言一出,不僅是白羅,就連白羅身後的一幹人等統統不約而同瞪大眼睛,同時發出一聲高亢的唏噓之聲——這姑娘,沒病吧?
看到大家這般表情,她倒顯得無比委屈,道:“這是父君贈我的生辰禮物,我發過誓,除了我之外不讓任何人碰到它,除了我未來的夫婿。今日既已被你碰過,劍如我人,我也已是你的人了,難不成,你想拋棄我麼?”
一席話說得可憐極了,一雙藍色的明眸中滿當當全是楚楚之色,看在一群隨從眼裏,真有股代替白羅點頭應下這門天降好事的衝動。
白羅怔然。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混混沌沌捋清了這姑娘的話的意思,不覺好笑,對她說:“小姑娘,你還小,日後有的是機會擇良婿。這劍,還是快些收起來吧。”說著就將劍往她手裏送。
她卻雙手背後,退了一步,避開他的動作,昂首倔強地說:“我說的句句屬實,你是信不過我麼?還是,根本就沒能看上我?都沒關係,我會證明給你看,並讓你心服口服地接受這門姻緣。”
說罷,竟然也不等他答話,甚至連他手中那佩劍也沒再看最後一眼,彎起食指在口中打了個響亮的口哨,一匹駿馬應聲奔跑過來。
她躍然馬背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我等你。”便調轉馬頭,手起鞭落,馬兒一聲長嘶,帶著她那一襲耀眼紅衣,消失在漫漫黃沙之間。
一頭霧水的白羅,被這莫名其妙的“姻緣”砸昏了頭,卻也沒時間多想這戲劇性的一幕,整頓好隊伍後,繼續向著龜茲大營前進。
待翌日來到龜茲大營麵對麵見到龜茲王時,白羅更是瞠目結舌了——龜茲王身邊那個一襲紅裳的明豔少女,眨著藍盈盈的眸子,一手挽著龜茲王的臂膊,一手指了指局促地站在台下的白羅,得意地說:
“父君,看,就是他!”
他與滕妤的淵源就這樣冷不防地死死結下。
滕妤愛上白羅,或許最初當真是因那個幼稚得無厘頭的誓言,但卻在之後的糾纏中深深切切地愛上了他。
愛上了他的清冷,愛上了他的寂寞,愛上了他的隱忍,愛上了他的笨拙溫柔……愛上了他的一切一切。
而白羅,麵對這種熱烈奔放的愛意卻始終無動於衷。不可否認,他是喜愛滕妤公主的,卻是出自一種無關情愛的嗬護與關心。隻站在一邊,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為她守護一方晴空……但時刻都很清醒,這種情感,是真的,與愛情無關。
龜茲王眼見愛女為情所困,終日寡歡鬱鬱,比起往日少卻多少歡快,便提出向白羅施壓,讓他“心甘情願”認了這份姻緣。
滕妤卻是不依,強強地說:“這隻是女兒一個人的事,父君還是不要插手。”
就這樣,滕妤成了白羅的小尾巴,總能找各種理由來白家串門。這一串,就是兩年。白氏家族當之無愧的族長繼承人白羅,越發的深沉幹練;而滕妤,已然成熟穩重了不少。
時間固然能改變不少東西,甚至是感情與心思。
但有些人卻是例外,仿佛定了型一般,死也無法更改,比如,白羅對滕妤的態度與感情始終沒變;而滕妤,對白羅的情意卻是沉重如高山深邃如汪洋。
白桑為家裏帶來的變故不止是落魄,還有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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