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25 更新時間：13-06-21 11:04
“站住！我叫你站住！”女人在身後怒吼，我沒有理會，將鞋穿上。
“我是你媽！”她帶著哭腔，在我的印象之中她似乎一直在哭，有時真令人作嘔，哪來的這麼多眼淚讓她肆意揮霍？定又是在裝……
“你不是我媽，我媽在我七歲時便去了天國。”我說著起身。
“你……”身後傳來急促的喘息，她突然倒下：“藥……不要走…救救我……”
我差點回頭，這一招在之前我就領略過，她為了不讓爸爸走，也曾裝病。我想，這次一切都沒用了，當一個人真的厭惡另一個人時。
後來我才知道，她死了。
父親狠狠地打了我一頓，將一腔的怒氣與悲痛宣泄盡後，他坐下來，背對著我，我想那是他在哭泣，是我第二次見他哭。
“她到死之前還不停地叫著你的名字，她說她對不起你……我問她是不是你害的，她愣了愣，一直在搖頭……你以為我不知道麼？！”他心頭的怒火重燃，站起來狠狠地踹了我一腳，正在腹上，疼痛的感覺混雜著他的嘶吼充斥了整片腦海——“你以為我不知道麼？！我們家的監控錄像裏清清楚楚！你沒救她！！她倒下的時候你也沒理她！是你！！是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
不是…不是我……不是！——
“先生…先生？”——“啊！”我驚醒過來，眼前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坐在鄰座。
“你沒事吧？”她一臉擔心地問，將半舉著準備按鈴的手放下。
“呃…沒事…不好意思，隻是…夢靨了…”
“哦…那就好，看你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再叫不醒你我就得按鈴呼救啦～”她微微一笑。
我環顧四周，“請問…飛了多久了？”
“哦，要到了吧…”她回答著，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我是不是也到北京。
北京。自三年前離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的地方。
——“我可以給他比錢，但是你絕對不能留在這！”——當時那人聲色嚴厲，至今還在記得，如今要不是他生病了，大概我也沒有機會可以回來。
“嗯。”我向她微微頷首，她笑了笑繼續搭話：“那你也是從維羅納來的咯？”
“嗯…”我不太習慣同陌生的女孩搭話，她卻似乎樂在其中，越聊越有興致：“你去那幹什麼？度假？哦，去多久了？”她一臉笑顏的看著我。
後來才知道她是同未婚夫到那度假，卻因公司有事，未婚夫自己連夜回了國，他獨自玩了兩天，這才慢慢訂票。
“哎…你說是不是？哪有放著美人不理，絕美風景不要，自己連夜趕回國的？太沒情調了！到底能有多要緊的是啊！再說了，公司也有人幫忙照理嘛…那呆老頭！”說著說著便開始發牢騷了，我隻知道此時千萬別反駁她的話，於是無奈一路上隻有聽她埋怨度過。
我遙望著窗外的雲海，三年荏苒，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而要改變一個人也足已。我不知道此刻他身在何方，正在從事什麼，也不知道他過得是否舒適，能否快樂，但時間會消磨一切利齒，更何況他本就是個平淡無奇溫和謙遜的人。
——不，也許，他早已不在人世。
窗戶上投現著我的表情，大概是一番苦笑吧。
飛機終於著陸。終於又踏上這片土地，此時夕陽浸染，天際成輝。
剛下飛機就接到了管家的電話，原來他已在機場門口等候多時。自大廳向門外望去，“今天開的是…敞篷…黑色…的麼…”果然在入門看到了一輛黑色敞篷跑車，前麵直挺挺的站著一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
“嗯，我看到你了…”我向車子走去，準備將電話掛了，卻突然被人拉住，冷不防的下了我一跳。回身，竟是我的管家。
“對不起讓您好找，我剛剛就在這等著呢，您的行李呢？…”他立馬上前幫我拿過包，我不由的往方才那輛車望去，他隨我的目光看去笑著解釋：“哦，一樣的車啊，那不是我們的車，我們的停在後麵…”
這時方才坐我鄰座的那女孩忽然從背後拍了我一下，笑吟吟地揮了揮手，向那黑色跑車趕去，我遙望著她的背影，看見她自背後一把抱住了那身著黑西裝的男人，盡顯親密，那應該就是女孩口中喋喋不休的“呆老頭”。
“走吧。”
我這才緩過神來，幹笑著裹緊自己的圍巾，卻隻是多看了一眼——我看到那男人側過臉。
時間凝結在那片夕陽之中，豔麗而又黯然，生生地壓抑著我的腦海，記憶如泉湧，我想下一刻，我將窒息。——耳邊響起到傾盆大雨的聲音。
——是他……？——
“少爺，您還好吧？”
“我……”猶豫了許久，我想我終究膽怯，若那人真是他，我不知要如何麵對，不僅是麵對自己難以平複的心，也是麵對它可能早已忘卻我的事實。
我以為我已忘記，卻記得更深。我已為我已放棄，卻執著不前。
於是我告訴自己，我們本來便隻是陌生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不該因自己的一己私欲將他人牽扯進沒完沒了的鬧劇。
“…我沒事…送我回去。”
自管家那了解了父親的病情，那一天開始，我便一直沒出家門，一直守在他身邊。
父親雖然嘴上說討厭，每次見到我都會命人把我趕出房間，但隻要是我送來的藥他都會好好喝，不像之前那般執拗。悉心調養之下，他的病情也日漸好轉，卻因一次公司的賬務問題大發雷霆，身體情況急遽惡化，不得不送至醫院。
“好的，那麼就交給你處理……”我在醫院門口徘徊著，父親病倒的消息不脛而走，不少公司股東都接二連三的打來電話，為不讓他煩心，我必須在進病房之前將事情處理妥當。
那幾日我不斷想起之前在醫院裏的日子，想起那蒼白的床單，那暗淡的窗，那枯萎的花束，那令人作嘔的血腥與藥味……以及那為試探體溫自額間傳遞的溫暖。
——“喂，我死了會上天堂麼？”
——“我想一下…嗯，大概不會吧！哈哈。”
也是，這般害人不淺，又豈能貪圖死後安寧。
“喂！嘿～是你呀！”
我聞聲回頭，是之前那女孩，不由心中一緊。“哦…是你……”
“你來著幹什麼？！不舒服？！”她蹭了上來，依舊無所顧忌，伸手撫上我的額頭。我連忙退後倆步，稍顯尷尬，於是忙應道：“不是我，我爸身體不大好……”
“哦…這樣啊…”似乎為了讓氣氛緩和過來，她一笑，眯起雙眼看著我：“那你猜，我來醫院幹什麼～”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不出她哪裏不適。無奈笑笑正要開口，身後傳來喊聲，那女孩頓時眼前一亮，笑著招起了手。
回眸，世界都因那一個身影傾倒。
“你在……”來者也停頓了腳步。
我想，若是我還能見到他，我會緊緊擁抱他，或者是掉頭就跑，更或者是淡淡一笑，說一句好久不見。
而此時此刻，他就在我的眼前。
“來得正好！”女孩跑向他，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見他帶到我的麵前，笑容滿麵：“現在猜出來了沒？很明顯哦！”
我看著他，愣了許久，搖了搖頭。
“嗬嗬，其實呀，這是我未婚夫～”女孩笑的很甜，伸手拉住他的手，“過來，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位先生，長得帥吧，不對，應該說長得可愛嘛～”她開著玩笑，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問我：“哎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敢問尊姓大名啊～？”
“我……”我看著他，竟講不出一句話，他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卻也毫不躲避我的目光。他還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想過用各種方式告訴他，卻沒想到是在這種場合…
“我叫……”
“不必了。”
“……呃？”我和那女孩不約而同道。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牽起女孩的手淡淡道：“我們得趕時間不是麼，下次在聊吧。”說著伸手揉了揉她的劉海。
“啊～把人家的頭發都弄亂了！讓醫生等一下有沒關係～”女孩有些不情願，於是他便隻好環過她的肩帶著她走，“不行，醫生都已經多等了半個小時咯，乖…”女孩這才妥協，回頭衝我道：“我們啊，是去做婚前檢查哦～唉，這都沒猜出來～嗬嗬，那下次見咯～”
我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裹緊了圍巾。
——我想過若是我還能見到他，我會緊緊擁抱他，或者是掉頭就跑，更或者是淡淡一笑，說一句好久不見…卻沒想過也不敢想，我們再見麵時，會已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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