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師(上)

章節字數:4952  更新時間:13-03-20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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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急急如律,去!”畫著奇怪花紋的明黃符紙,順著少年的手指,直直朝前麵正在向他靠近的那個由無數骷髏組成的巨型骷髏頭的額頭飛去,“啪”的粘在上麵,骷髏被釘在原地。

    少年身穿一身青衣袍子,從背後的竹編書篋裏取出一把桃木短劍,繞著釘在原地的巨型骷髏頭畫了祈陣,陣在最後一筆落下後發出瑩瑩的藍綠色光芒,少年從胸前的衣襟裏取出一張符紙,撒向空中,桃木短劍脫手後直直刺破黃符,插在骷髏頭身上,從桃木劍插進的縫隙開始,骷髏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祈陣裏化為粉塵。

    少年雙手合十,嘴唇微動,默念了句咒,“啪啪”拍了兩下手掌,瞬間滿眼的粉塵在漆黑的小巷裏,燃燒起藍綠的火焰,緩緩飛向遠處墨黑的天際。

    穿著寶藍色錦袍的書生貓在小巷的轉角處,一手捏著扇子另一隻手抵著牆上的青磚,睜圓了貓一般的眼睛,驚奇地盯著這魅惑又神秘的一幕。

    “這位小哥,你為什麼要在急急如律令之前背一段《千字文》?”書生說完話縮回牆後,隻露出半張好奇的小臉。

    “前麵的咒語忘記了。”少年默默拾起丟在一邊的書篋,把桃木劍丟了進去,又從書篋裏抽了兩張符紙認真疊好塞在胸口。

    “……”忘記的好理直氣壯。

    “咕嚕——咕嚕——”兩聲肚子叫在靜謐的小巷裏響了起來,少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把書篋倒過來,連帶著雜七雜八的東西掉落出來的是兩枚銅板,其中一枚滾到書生的腳邊,書生彎腰撿起那枚銅板。

    “額,既然你救了小生,那理應小生請你吃頓便飯。”書生站起來把銅板丟還給少年,取下腰間的扇子,一副風流倜儻的瀟灑樣。

    少年思索了一下,“師傅說驅完怨靈就收錢,不折東西,不折飯。”說完對著書生,伸出一隻細白的手,掌心向上。

    書生在身上上下摸索了一番,頓了頓,瀟灑的一展扇子,將頰邊兩屢垂下來的發絲扇得四下翻飛,笑意吟吟的說:“你隨我回家取吧。”

    少年點了點頭,把剛剛倒出來的東西一一收回到書篋裏,然後拖著書篋跟在書生後麵,走在七拐八彎的江南小巷裏,來到一處後門的牆邊……少年看書生開始爬牆。

    少年等書生爬進去後,從懷裏掏出一張符紙,在空中搖了兩下,符紙忽的從底下開始燃燒起來,少年合十雙手,“啪啪”輕拍了兩下手,就躍到了麵前的圍牆上,又輕輕躍下,輕巧的停落在蹭得滿身灰的書生麵前。

    “你有符紙幹嘛不給我用?”書生豎著眉毛,早知道他就不那麼辛苦的爬進來了,還蹭了一身泥,有損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對你沒用。”少年眼都沒抬,整理了下身上並不淩亂的衣物。

    “……也別歧視我等凡人啊。”

    “就是沒用。”

    “……”書生收了扇子,傷心的往廚房走去。

    半夜,廚房。

    兩個人頭湊在一起,一個一臉懷疑,一個麵無表情,盯著竹籠裏的包子。

    讓我們把時間往前麵拉一點,不要太多,拉到廚房裏的木柴剛巧用完的時候。

    “沒柴了,火快滅了。”書生從灶後麵伸出頭,對灶前麵盯著麵前的包子眼睛一眨都不眨的少年說。

    “哦。”少年從懷裏掏出張符紙,食指和中指夾著,口中默念著咒語,灶裏忽的燃起了大火……藍綠色的……火焰。

    “難道……難道這個火就是《北國風物誌》中所記載的燃冰?火焰呈現藍綠色且無色無味無毒!”書生一臉崇拜的盯著麵前的幽幽火焰。

    “我借了阿鼻道地獄的鬼火。”少年答。

    “……你確定能熟嗎?”書生無奈道。

    於是就出現了現在的一幕。

    “……為什麼,鍋底沒了?”書生問道。

    “鬼火可以焚燼世間一切。”少年答道。

    “……”

    書生隻能饑腸轆轆的帶著同樣饑腸轆轆的少年到客房裏,然後再偷偷摸摸溜回自己的房間。

    七月的天氣,日頭出來的早,幽靜的庭院裏,幾隻豢養熟了的小雀,站在樹林的小杈間伶伶俐俐的叫著,整理著自己花花碌碌的絨毛,舒服的一抖擻,抖落昨晚落下的露水後,又是一隻漂亮的小鳥兒了。

    從小服侍到大的大丫鬟領著一眾小丫鬟,穿過小半個庭院,端著洗漱的用具,來到房間外廳,默默站著。大丫鬟朝內室張望了幾眼,再看看外麵的日頭,終於掀開珠簾,走到內室,看到身上隻穿著單衣的書生正睡得香,於是彎下腰在書生耳邊輕叫了幾聲,書生迷迷糊糊的應了聲,突然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瞬間,安靜的內室變得吵鬧了起來,書生的洗漱,穿衣,梳頭,無不在大丫鬟喋喋不休的告誡下,小丫鬟的驚叫聲中一一重來。

    等一切都弄好了,書生匆匆用了早飯,抓了放在書桌上的扇子就跑出門了,經過書生父親的書房時,書生戰戰兢兢的貼著牆壁,準備輕聲請過安後就去找昨晚的少年。

    “弛兒,進來。”張老爺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張弛隻能慢慢蹭了進去。

    “父親,兒子來請晨安了。”張弛低著頭,眼角瞄到張老爺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拿起桌上剛寫完的紙掠了掠。

    “弛兒,昨晚去哪裏了,西邊廂房裏怎麼多了個客人?”張老爺,取過一邊的信封,將折好的信塞了進去。

    “父親,我……昨晚……那個少年救了我,父親,我想跟他學道,我總不能一輩子不踏出萬劍山莊……我……”張弛囁嚅著,聲音越來越小,“父親!”

    張老爺似乎被那聲父親驚醒了,舉著毛筆寫信封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抬頭匆匆掃了一眼張弛,他最小的兒子,他和夫人最疼愛的小兒子,有些不忍看到張弛希冀的眼眸。

    張老爺在內心歎息了一聲,繼續手上的工作,直到全部寫完,印泥都按好了,才抬起頭來,他的眉頭微微動了動,“過了你母親的忌日就去吧。下去吧。”

    張弛捏緊了手中的扇子,慢慢轉身,抬腳跨過書房的門檻的時候,恍然聽到父親蒼老的聲音,“弛兒……”

    張弛回過頭,隻看到幽幽的書房那邊,父親背坐在一排摟著繁複花紋的窗前,他的表情在窗裏透進的白亮的光裏竟是看不清的,隻覺一個幹瘦的老頭,坐在那裏,無盡的悲傷與蒼涼裏。

    “父親,我去了。”張弛站在門檻後,重重拜了三拜。

    “啊啊啊啊——”“哦哦哦哦——”少年站在一片修的精致異常的竹叢前,字正腔圓的念著。等他說到自己覺得差不多了,又背上自己的書篋,原路返回昨晚住的廂房。

    他站在廂房前,不確定的朝裏麵張望了幾眼,又向後退了幾步,眯著眼仔細確定那個跪在一個巨型香案前,穿著一身道士服的人是昨晚他救的書生。

    巨型香案上,燃著一對紅燭,香爐裏插著一根香。香案旁邊放著的一疊黃紙,鬼畫符似的畫著奇怪的花紋,用一把桃木劍壓著。整個香案最顯眼的地方,是香案的正中間供著一個玉皇大帝的銅像。

    聽到少年的腳步聲,張弛從香案前的蒲團上站了起來,朝少年重重俯下身,“師父在上,請受徒兒張弛一拜!”

    “我不能收你做徒弟。”少年麵無表情道。

    “師兄在上,請受師弟一拜。”張弛再拜。

    “我師門裏隻能收一個弟子。”少年依舊麵無表情。

    張弛作揖的幅度愈加的深,“你為何不能收我做徒弟?”

    “師父說,到我這一代,必須收個女弟子。”少年依舊麵無表情。

    “哐當——”張弛衣袖裏紋著繁複花紋的短劍掉到了地上。兩人盯著這把短劍俱是無視。

    “小哥昨晚說能夠收錢驅鬼,那麼,我雇你帶著我去驅鬼如何?”張弛滿眼希冀的望著少年。

    “你走不出這萬劍山莊。”

    “小哥說笑,昨晚我們不就在莊外的攬賀樓下見的麵。嗬嗬……嗬……”張弛從衣袖裏掏出折扇,邊扇邊笑道。

    “我不知道你昨晚是怎麼出去的,但是你今天絕對走不出去。”少年背著書篋,繞過張弛,內廳的圓桌上放著他的早飯。少年背著書篋,坐下吃了起來。

    張弛見少年坐了下來,遂也坐了下來,“小哥,不如你放下書篋,我們邊吃邊談?”

    “你談,我吃。”

    “如此也好,小哥,既然你能看出我走不出這萬劍山莊,那想必你有讓我走出這山莊的法子,望小哥賜教。”張弛看到少年呼哧呼哧的吃著稀飯,晶亮的汗水從兩鬢邊淌下來,拿著扇子賣力的給少年扇了起來。

    “你得罪過一個很強大的存在,是那個存在給你下的咒。”少年繼續吃。

    “咒?……不曾有過啊……我兒時體弱,幾乎不出門的。”張弛狐疑的回憶起來,手裏的扇子頓了頓,又繼續賣力的扇了起來,“如若小哥告訴我破解之法,那小生必有重謝。”

    少年端著白瓷碗的手頓了頓,“方法很簡單,隻要借你莊上的鎮莊之寶,毀了你身上的咒即可。”

    “鎮莊之寶,沘源劍,可是那劍我家素來放在後山的藏淵山中,世代鎮守著我萬劍山莊,萬劍山莊取名萬劍,就是沘源劍統世間萬劍,世人卻不能在萬劍中分辨出沘源一劍。”張弛摩挲著下巴,一臉思索。

    少年的眼睛微眯了眯,放下手中的碗筷,“這世間唯有沘源一劍可破你身上的咒。”

    “好,我和你去藏淵山取劍。”

    “我們今晚上山。”

    “今晚?為何如此著急?”張弛驚訝道。

    “今晚便是鬼節,鬼界大開,陰氣大盛,是我功法最盛之時,或可窺破天機,在萬劍中找出沘源劍。”

    少年思索了一會兒道:“也好。”

    晚上,山道。

    少年依舊一身青袍,張弛換了一身墨袍,腰間依舊別著那把烏木的折扇,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山道上,少年在前,張弛在後。一張燃著的符紙忽左忽右的在他們前麵照明領路,山道旁參天的大樹把月光阻隔在外,漆黑的林間,忽近忽遠的蟲鳴聲,間或可以看到一兩隻螢火蟲飛過,使林間更顯切切錯錯的參錯之感。

    夜裏山間的天氣略嫌冷涼,出了汗的衣物在山裏露水的作用下,冷冷的貼在身上,黏膩又不舒服,張弛用袖子拭了拭額上的汗水,加緊腳下的步伐跟著前麵的少年。

    “我們到山頂了,前麵沒路了。”少年停了下來,對後麵的張弛說,“山中無劍。”

    “劍怎麼可能放在這裏。”他牽著少年的手,向前走了幾步,前麵是一個懸崖,從上麵望下去一片無盡黑暗的深淵,“在下麵。”

    “下麵?”少年沒明白過來就被張弛拉著縱身跳下,原先照明的那張符紙左右晃動了兩下,也跟著他們飛身而下。

    “砰——”兩人摔在一片虛無之中,說是虛無,是因為四周白霧繚繞,根本分不清方向,就像是須臾幻境般,兩人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少年拎起被甩到一邊的書篋,拍了拍書篋上的塵埃,然後又彎腰撿起腳邊那張跟著他們飛下來的符紙,符紙隻燃了一半,他以劍指指著那符,口中默念起咒語,符紙卻沒有再燃起來,少年皺了皺眉頭,再指,符紙依舊沒有反應。

    “這裏是藏淵,所有符咒在這裏都沒有用。”張弛揉著摔痛了的肩膀道。

    少年將那半張符紙收進懷裏,“現在怎麼走?”

    “不知道,我少時在莊裏的藏書樓看書,看到藏淵這一卷的時候隻看了一半,第二天藏書樓就發生大火,藏淵一卷後半卷全部焚毀了。”

    少年和張弛隻能摸索著往前走,走了大約半個時辰,忽聽到有水聲,朝水聲的來源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霧氣漸漸散去,前麵忽然出現一片大湖,湖很大,望不到盡頭,湖中有一條九曲十八彎的石橋伸向遠處,湖上彌漫著輕紗一般的一層白霧,湖中星羅棋布著無數的石墩子,每個石墩子上都插著一把劍,每把劍都寒氣森森。

    “萬劍山莊,萬中選一,一次隻能挑一把劍。”張弛站在橋邊望著滿湖的劍說道。

    兩人走上橋,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哪一把,不知不覺間已經走了很遠,遠到來時的岸都看不見了。

    “這裏每把劍都差不多,我怎麼能知道沘源是哪把……”張弛煩惱的盯著湖麵上一把把劍,幽幽說道。

    說完,眼前忽然出現一把劍,劍身隱隱發著藍光,在一群劍中特別顯眼,就像在暗示它的特別一樣。

    張弛指著那把劍,“難道……是那把?”

    “可能,是吧。”少年也不確定。

    “那我們帶它走。”說著,朝那把劍伸出了手,那把劍晃動了兩下,突然劍身上開始出現裂縫,藍光也黯淡了下去,劍的碎片掉落到湖中。

    少年和張弛相視無言,隻能繼續抬步往前,眼前出現了一片露台,露台中間的劍架上放著一把劍,劍身中間雕刻著繁複的花紋,那花紋一直延伸到劍柄上,長久望著那花紋,那花紋就仿佛放大到了虛空中,壓在心頭上,沉甸甸的。

    少年上前,手指正要碰上那把劍便被劍彈開了,張弛看到少年不停地甩著手的樣子,手指微縮了縮,覺得還是不要去碰那把劍了。忽然身子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過去,等張弛反應過來,手掌間已經感受到劍柄冰冷的觸覺。

    張弛細細觀察著手中的劍,將劍反身過去,看到劍柄的邊沿處,沘源兩個細小的字,“沘源劍。”

    “走,回山莊,這裏我不能施法為你去咒。”少年以為張弛是萬劍山莊的人,所以沘源劍不排斥他。

    “好。”張弛小心翼翼的舉著手中的劍,跟在少年身後。

    當兩人沿著原路返回,走上下山的山道時,藏淵的若水湖中,剛剛碎成碎片掉落進水的藍劍——蒼鋝,衝出若水,猛地插回原先的石墩,劍身晃蕩著,發出“嗡——”的聲音。

    “你們這群小劍,剛剛明明說好了一起亮,將那人指引向劍主的,你們居然反悔!”蒼鋝的聲音帶著怒氣。

    “蒼鋝小兒,你怎不懂,劍主拉不下臉,定要那人在萬劍中選中自己,當那人第一次錯過劍主時你就該明白,劍主不高興了,還要在他劍拚命收斂光芒時顯露本身,豎子不可教也,不可教……”蒼老的聲音漸漸消弭在劍主離開後漆黑的藏淵中,若水湖上重又濃霧彌漫,掩蓋住一把把世間難尋的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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