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66 更新時間：13-09-21 15:23
花珣芫輕輕拍了拍懷裏抱著的繈褓，繈褓裏是一個樣子十分惹人憐愛的女嬰。女嬰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又黑又長且濃密的眼睫毛像把小刷子一樣，一顫一顫的，可愛至極。女嬰一直在眨眼睛，似乎很喜歡花珣芫這樣抱著她。
花珣芫抬手輕輕撫摸著女嬰粉嫩的臉頰，眼底深處的情緒風起雲湧，雙眸卻依舊溫柔如水。他用手指戳了戳女嬰眼角下那如淚滴的紅豔胎記，用帶著無限寵溺的語氣緩緩對女嬰說：“出世到現在，你從來沒有哭過一聲也沒有露出過笑容，總是安靜地對著我眨眼睛，你是想對我說什麼麼？嗯？思繡……”
“叩叩”，門外傳來叩門聲，隨後傳來一把沙啞到讓人難以接受的聲音：“老爺……管家請您前去大廳商議東洋商行之事……”
“嗯，葉子，你進來幫我哄思繡睡覺吧，夜也深了……”花珣芫走到房門邊把房門拉開。門外的人立即把頭低了下去，繼續用沙啞的烏鴉音說道：“老爺，這個萬萬不可！我這張臉會嚇壞小姐的，您還是讓奶媽哄吧……”
“啊~咦~……啊……啊……”花珣芫懷裏原本安安靜靜的女嬰在聽見葉子的聲音後開始掙紮起來，花珣芫急忙抱緊一點，生怕一個不小心摔到孩子。
“老爺，您看……我嚇到小姐了……我過去把奶媽叫過來吧……”葉子欠了欠身，正準備轉身離去，卻被花珣芫叫住。
“葉子，你轉身抬頭看看吧……思繡的臉你到現在都還沒有見過吧。”
“我……”葉子緩緩轉過身來，一點一點地抬起那一直低著的頭，便看見女嬰在繈褓裏伸出兩隻嬌嫩的小手向著自己，大眼睛眨啊眨，似乎是要他抱抱她。
像受到什麼蠱惑一般，葉子顫抖地把雙手伸向女嬰，女嬰見他神受過來便“阿伊阿伊”地叫得更歡了，掙紮的動作也更加大，兩隻小手一張一合地伸展著，收縮著，要讓葉子抱抱的意思尤為明顯。
“葉子，你來抱著她，哄她入睡吧……我去大廳……”花珣芫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很累，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帶著歎氣聲。
“……是，老爺……”葉子的手頓了頓，從花珣芫的手裏接過女嬰，緊緊地抱在了懷裏，低下頭回了句話便進了房間。花珣芫隻是抬頭看了看天色，也沒說什麼便邁步向大廳走去了。
當臉上傳來一股小小的溫暖觸感的時候，葉子才驚覺自己在哭，而懷裏的女嬰正努力伸長自己的小胳膊替自己抹去流到臉頰的淚水。葉子眯著朦朧的淚眼看著懷裏依然眨著大眼睛，為自己抹淚的女嬰，頓時眼淚流得更凶了。太好了！小姐沒有怕他，小姐沒有被他的臉嚇到，也沒有被他的聲音給嚇著，小姐願意給自己一個懷抱，這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葉子把女嬰靠在自己的頸窩裏，哭得全身抽搐，連同心髒也在緊縮，需要展開嘴巴大口大口吸氣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
紅袖死了已經快一個年頭了。但那天桃林裏發生的一切在葉子腦中依然曆曆在目，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似乎在桃池某個有桃花飄零的地方，依舊可以看見一位名叫紅袖的女子對你回眸一笑。
葉子從那天起，每夜都會做同一個噩夢。夢裏回到一年前的桃林裏，自己親眼看見周夢蝶把短刀捅進紅袖的胸口後又狠狠拔了出來。紅袖一直在流血，無論她怎麼按住刀口，血還是止不住，還是由指縫中噴射而出。自己哭喊著，掙紮著，卻怎麼也無法越過打鬥中的官兵與馬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隨時可能倒下去的紅袖一步步在退後……
突然，紅袖咧嘴“嗬嗬”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最後笑到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那淒厲的笑聲裏帶著無法言語的絕望，如地獄裏嚎叫的鬼魅，讓人聽後毛骨悚然。
“竟然敢要我的命？……嗬嗬……你要我的命？……你竟然敢要我的命？……嗬嗬……親自要我的命？嗬嗬……”紅袖邊笑邊說，邊說邊退後。嘴角咧的幅度也越來越詭異。
就在眨眼間，紅袖以異於常人的移動速度衝到周夢蝶跟前，一手抓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變成尖銳的樹枝竟硬生生地捅進了周夢蝶的胸口，貫穿那失心瘋女子的身體。血淋淋的手從周夢蝶的後背伸了出來，那隻變幻為樹枝的手上居然握著一顆還在“噗通”“噗通”顫動的心髒。
還在打鬥的人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約而同地瞪著布滿驚恐的眼睛緊緊盯著胸口還在流血，臉上卻掛著笑容的紅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隻見紅袖用握住周夢蝶肩膀的手緩緩將周夢蝶推倒，另外一隻手則順勢從周夢蝶的胸口裏抽了出來，“噗”地拉出一灘血。隨後，紅袖就咧著她那猙獰的笑容，把握在手裏的心髒舉到眼前細細端詳起來，笑著說：“為什麼你這種人的心會是如此的鮮紅？不應該是黑色的嗎？……”說完，捧著心髒的手“仆”地燃燒起來，心髒瞬間化為灰燼。鮮肉被嚴重燒焦的味道就隨風飄散開來，眾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氣。
“妖……妖……妖怪啊！！——”不知是誰吼了這麼一聲，原本還在震驚的人們才反應過來要逃亡，人們開始四處逃竄。
阻止葉子前進的官兵和馬賊統統四處散去，葉子卻因為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嚇得渾身動彈不得。他看見了人間煉獄，看見紅袖變成羅刹夜叉，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就這樣被她無情地結束了。那個曾經善良溫柔的女子此時正享受著生命在自己手上一瞬消逝的快感，她就這樣笑著，帶著藐視，帶著興奮，用那可以無限延伸，可軟可硬，變化萬千的手臂奪取著眼前人們的性命。無論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還是前來幫忙的村民與官兵，在她眼裏都成了可以隨意屠殺的螻蟻。
一具具不完整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肚子開了個洞，裏麵的腸子被扯斷的；有腦漿灑了一地的；斷手斷腳的；挖心掏肺的……原本帶著桃花香氣的風裏混上了濃鬱的血腥味，蠻橫地衝擊著葉子的呼吸，讓葉子覺得自己的胃在激烈翻滾，不由一陣幹嘔。
逃竄的官兵們突然齊齊轉身向紅袖射出了利箭，密密麻麻的箭從四麵八方向紅袖洶湧而至，下一秒便把紅袖射成了刺蝟。
“放火！……燒了，燒了這樹妖！”帶頭官兵一聲令下，射箭的官兵們一起蹲下，後麵便出現了另一批早準備好火把的官兵。“嗖”“嗖”“嗖”，數十支火把被扔向紅袖，火焰迅速竄上紅袖的衣衫，瞬間便把紅袖的綺裙點燃了。火勢蔓延開來，不一會兒就燒至全身，紅袖成了個火人。
“連你們也要我的命嗎？……嗬嗬……怎麼都來要我的命？……嗬嗬，怎麼敢來要我的命！！”被火團團包圍的紅袖喃喃地說著，一字一句，帶著絲絲決絕。
“這……這妖物要發瘋了！大家繼續放箭！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妖物手裏！”帶頭官兵放聲大喊。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搏一搏了，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目光一轉，帶頭官兵就看見了還跪坐在地上的葉子，沒有多想，便上前一步，一把拉起不遠處的葉子，右手的鋼刀向前一橫，銀晃晃的鋼刀便擱在了葉子的脖子前麵。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帶頭官兵鬧得是哪一出戲時，聽見帶頭官兵對紅袖大聲道：“妖孽！還記得這個人吧？不想他受到傷害就自毀元神！”帶頭官兵知道眼前的妖孽認識這個小子，這個小子便是他們能不能活著走出桃林的最後的籌碼。
果然，紅袖聽見後停住了前進的腳步。帶頭官兵心裏暗暗竊喜，哼，沒想到這妖物還記得這隻軟腳蝦，這樣的話就能殺了這妖物然後回桃池領賞了……沒等帶頭官兵把心底的如意算盤敲好，紅袖的笑聲就嚇了他一跳。
“哈哈哈哈哈……要我的命……哈哈哈……自毀元神……憑什麼？憑什麼你們這些我一捏就會粉身碎骨的雜碎敢來要我的命？……”
風把紅袖身上的熊熊火焰吹開了一道縫，帶頭官兵看見了紅袖那被火嚴重灼傷的臉，黑紅的爛肉就這樣掛在臉上，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滲人的白骨。讓人無法直視的臉上隻剩下兩個空洞的眼眶，一雙眼球泛著紅色的光芒，像地獄裏爬上來的厲鬼。紅袖緊緊盯著帶頭官兵，讓他不禁想咽幾口口水，卻發現自己隻能滾動幾下喉結，身上的冷汗不斷地往外冒，有風吹過時就會涼意陣陣。架在葉子脖子上的鋼刀的重量好像在不斷增加，讓他的手顫抖不已，腿也不受控製地在發抖，腳板像生了根一樣，想跑卻動不了……
就在紅袖抬起手準備發起攻擊之際，原本萬裏無雲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葉子的心不知原由地又揪痛起來，當他看見紅袖慢慢垂下那要繼續攻擊的手臂，低下被燒得麵目全非的頭，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時；當他看見原本還在猙獰地笑著的紅袖抿緊了嘴唇，泛著紅光的眼睛黯淡下去時；當他看見那滴閃著微光，紛飛在風中的水珠墜下時，葉子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看見紅袖了……
不！不行！他要抓住她，他要她留下來；他要告訴她少爺快回來了，他要她知道這次不會和少爺擦肩而過了；他要告訴她，她可以幸福了，她可以收起她那比哭還要讓人心疼的笑容了；他要告訴她，她開心的笑容真的好明媚，讓一切都染上了生機。所以，紅袖，不要哭，不要走！留下來，留下來啊！！趁帶頭官兵走神的瞬間，葉子奮力睜開他的控製，拚命地衝向紅袖，聲嘶力竭地喊著：“不——”
說時遲那時快，五道天雷從天而降，直直劈向紅袖。衝過來的葉子被紅袖的樹枝手臂一把掃出幾丈遠，即使如此，葉子還是受了傷，倒在了血泊中……
每次夢到這裏葉子都會驚醒，臉上的燒傷也開始隱隱作痛。他永遠無法忘記那天發生的一切；永遠記得當紅袖推開他去接受天雷轟頂前微笑著對他說了保重；永遠記得老爺聽到消息後猛吐一口血的悲切；永遠記得當仵作抱回一個女嬰，稱其是花家千金時下人們臉上的表情。仵作解釋說當時周夢蝶的的確確是斷了氣，卻在斷氣之前便破了羊水，嬰兒早產，是個鬼嬰（注釋①）。
花珣芫沒有多說什麼，打賞了仵作幾兩碎銀後便打發他走了。隨後把女嬰抱回了府裏，對外聲稱這是他的女兒，取名花思繡。
注釋①：鬼嬰，這裏指母親死後，由仵作解刨母親肚子而存活下來的嬰兒。即母親死後產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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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這章寫渣了，因為考證失利加上和朋友吵架，所以影響了寫作進度和質量，真是太對不起大家了~~謝謝各位還能繼續支持我，我會努力更下去的，下一章主角回歸了~~撒花~~~求票票~求支持~~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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