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山男獨白

章節字數:3342  更新時間:13-04-05 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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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盤腿坐在牢房正中央,合著眼養精神。不是我不想靠著牆,事實上我真想有個可以支撐的地方,讓我歇一歇僵直的身子。可是這裏實在太潮濕,隻有我屁股底下這塊地能稍微幹燥些。盡管如此,我的骨頭依舊滲入了寒氣,此刻正隱隱作痛。腳趾頭縫和身上也不知長的是什麼,像一些皰疹,奇癢難耐。

    鬼醫的情況比我還糟糕,至少我沒有內外傷。他昏迷的時間越來越久,每次我都以為他已經死了,但是過後他依舊會醒過來。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我覺得他真是生不如死。

    他現在和我說話的態度很平和,一點也不像他的為人,隱隱有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意味。剛進地牢的那幾天,我們還有力氣說話,現在基本上沒什麼交流,努力的保持體力隻為苟且偷生罷了。父親已經很久沒派人提審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外麵發生什麼事,讓他無暇顧及?我沒心思想這些,因為我的精力也越來越不夠用。

    每隔一段時間,會有牢頭下來送點食物和湯水,但距離上次他來已經過去很久,依舊沒看到他的蹤影。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挨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進來這裏多長時間了。在這昏暗的地牢裏,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現在我眼前經常會出現一些幻覺。昏黃的火光打在斑駁的舊牆壁上,有時候隱隱約約會有些可怖的鬼影一閃而過。最近,我甚至可以聽到人的慘叫和哭嚎聲。我想,大概這裏離地下太近了,所以,我能聽見來自地獄的聲音。

    進來這麼久了,我還是沒等到部下的援救,也許忠叔隻是忠誠於李氏的當家人——我的父親李承乾。這並沒有什麼可怨恨的,這樣的失望早在我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時候,我就體驗過千百次了,那時候我還隻是個柔弱的孩子。所以,現在的我心髒足夠堅強。

    能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怪我高估了父親的良心,對他還抱有幻想。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是李家人一向冷血,我相信這次他是要置我於死地了。嗬嗬,這樣很好,很快我就可以和母親團聚了。我知道現在是我意誌力最薄弱的時候,因為我開始回憶我的母親,自從她離開我之後,我就再沒這樣明目張膽的懷念過她了。因為,我怕我會忍不住替她報仇,親手宰了那個我稱為父親的人。那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殺了他母親會怪我的。我很愛我的母親,這些年為了克製心底那團恨意,我都快把自己逼瘋了。我想如果我死了,就再不用經受這樣愛恨交加的日子了吧?

    說起母親,我相信我現在的嘴角一定是掛著笑的,和她生活的10年時光,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日子。娘是個很溫柔很美麗的女子,但是一點也不柔弱,她很堅強。在那個時局動蕩的年代,她一個年輕的單身女子帶著稚子在外討生活,其難度可想而知。女人們排斥她,男人們對她總是心懷不軌。我那時候不懂事,還老是管她要爹爹。每次提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娘總是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有些厭惡,仿佛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後來,我長大了些,就漸漸不問了。我明白了世道不太平,好像是皇帝死了,沒人掌管這個天下了,所以,亂成了一鍋粥。我就想,也許我的爹爹已經死在戰亂中了。現在想想,我倒希望事實就是我曾經揣測的那個樣子。

    在回李府之前,我跟著娘四處流浪,居無定所。那時候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有個家,不用太大,隻要能容納我和娘就好。不過,安定的日子還是很少。我們住的最久的一個地方,名叫老鼠巷。隔著一條街的地方很大很繁華,是富人們住的。我們住在一間弄堂裏的最角落,娘幫對麵街上的那些富人洗衣服,她的手常年龜裂,腰也不太好。那時候,我經常幫她揉肩膀,給她的手上塗厚厚的油脂,她總是笑得一臉滿足。日子過得很辛苦,但我覺得很幸福。

    那段時間,她會定時收送衣服,我們日子過得比較輕鬆,至少一日三餐不會落下,而我也長高了許多。我開心極了,希望自己可以長得更快更高,那樣我就可以幫娘做事了。她不用每天熬夜做活,我們就可以一起睡覺,娘會拍著我的背,給我講很多故事,我知道她是一個不平凡的女人,因為她懂得很多道理。她曾對我說,一個人內心的高貴和他的衣著外貌沒有關係。她一直致力於把我教育成一個高尚的人。可惜,您教我那一套不適合生存,在李家待了不到三年,您的兒子就開始與您設想的方向背道而馳。母親您一定對我很失望。

    我們在老鼠巷住了近5個年頭,我曾天真的認為那樣平靜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我長大,有力氣養活您,再娶一個媳婦孝順您。可是,我們都沒有等到。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風很大,把門框吹得呼啦啦作響。我一個人在家坐立不安,已經很晚了娘還沒回來,她收送衣服的時間都很固定,我真怕她會丟下我。天麻麻黑的時候,娘終於回來了。她頭發淩亂,臉上也有淤青,裙子都汙了。看見那上麵的血跡,我嚇壞了,娘說是壞人的血,並吩咐我趕緊收拾東西。我知道,我們又要搬家了。

    娘帶著我一路上喬裝打扮,走了大半年時間,才來到一個叫李家堡的地方。她指著牌坊對我說,孩子你爹就在那裏麵。當時我的感覺就像是,天上掉了一塊超大的餡餅砸在我腦門上,心裏說不出的激動。可我光顧著開心,卻沒細想,既然我有這麼有錢的爹,為什麼娘到現在才領我回來?

    那年我10歲,第一次進李府,第一次看見我的親爹,第一次站在那麼華麗的地板上,也是第一次嚐到痛不欲生的滋味,我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是的,娘是我唯一承認的親人。至於李承乾,他不配。

    想起娘死的那幕,我的關節哢哢作響,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我說過,我不敢回憶她的……

    “主子,您在裏麵嗎?”我被一個男人的聲音拉回現實的世界。我的腦袋僵硬了一會,終於反應上來,來人是董平?他是我的三旗之一雷部的首領。

    “恩……”好久不用嗓子,加上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地府傳來的。

    外麵沒了動靜,好一會才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大概有十幾個人的腳步聲向這邊跑來。來到我的牢門口嘩啦啦跪了一地,最前麵的那人,方方正正的臉,帶著幾分焦急的神色,他低垂著頭,聲音有些哽咽,“屬下營救來遲,請主子責罰。”

    大概我現在的鬼樣子實在有些嚇人,難為他肯為我掉淚。實話說,我對他們真的不怎麼樣。“都起來吧。”

    董平和那些屬下緩緩站起身,他說:“屬下這就救主子出來。”說著,拿了他的兵器來砍牢門上的鎖。那鎖是玄鐵而鑄,怎麼可能砍得斷?反倒把他的刀卷了刃。董平又灌了幾分氣力砍上去,那把看起來黑乎乎不起眼的鎖,依舊紋絲不動。

    “別費力氣了。把地挖開,把柵欄拆了。隔壁還有一人,分一半人去救他。”我緩緩的開口。

    “是。”

    這辦法果然可靠,沒多久,那些木樁都被拔地而起,董平親自上前扶我起身。我的腿好久沒有活動,血脈不暢腳有些發麻,踉蹌了一□子才站住。我扭過頭問董平:“今天幾號?我不在的日子,外麵形勢有何變化?”

    “農曆十一初三。最近局勢變化很快,具體消息屬下也不靈通。隻知道西南和咱們西北,打了三場小規模的仗,咱們兩勝一負。據風部的消息,這三場戰役是對方故意挑起的,但不知是何意圖。今日辰時正,有內應奇襲李家堡,我們趁混亂,躲過老爺的近侍,潛進宅子來救您。屬下私以為,這件事怕也和西南脫不了幹係。”

    我消化著這些信息,不斷揣測現在的局勢。雷部戰鬥力不錯,但是要說打探消息還得靠風部。我被困在這裏一月有餘,耳塞目盲,看來要找趙子武細談了。

    這時候,隔壁的牢房也被打開,侍衛向我回報:“主子,這位先生已經氣絕大半個時辰了。”

    鬼醫死了?我跨進隔壁牢房,蹲□子查看他的臉色。屍體都僵了,但是臉上很平和,像是睡過去了一樣。哎,一切都是天意啊,倘若他再堅持一會,等到我的部下,隻要出了這個地牢,鬼醫又怎會救不了自己的命?我忽然想起他最後一次清醒時說的話:“你要是僥幸出去了,請把我的屍體交給穆青青,那姑娘人雖天真,但心思洞明,必能了解我的心願。”罷了,也許他早已料得自己的下場。

    “主子,請勿悲傷。屬下叫弟兄們找塊妥善的地方,把先生的屍骨埋了。”

    我想了想,現在一時半會也沒法完成他的囑托,等見到穆青青再說吧。於是,點點頭說:“找塊遠離人煙的地兒。記清楚方位,以後少不得要給先生重新請塊風水寶地。”

    董平應下,又說:“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先出去再說。”於是,我們一行人加上一具屍體,迅速離出這個陰暗潮濕的地下牢籠。

    從地牢口鑽到地表的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像是從地獄爬回了人間。刺眼的陽光穿透我臉上包著的黑紗,我眼裏留出澀澀的眼淚,心裏卻很暢快:父親,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沒給我個痛快讓我早日和娘團聚。我不會顧慮那麼多了。你會嚐到放虎歸山的後果。

    想到這裏,我的嘴角揚起詭異的笑,我知道我的靈魂已經徹底跌進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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