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028 更新時間:14-11-02 10:38
B6
記憶如沙也可逆流成海,可是世上那麼多事,愛情算什麼?若我要用一生來遺忘你,那麼下一世,必定再要與你相逢,這一次,可否守我天長地久?
在不知道第幾次沉睡中受到校長的傳喚之後,君祀寒著一張冰霜美人麵把校長室凍起來了,壁爐裏的火焰很快就熄滅了,校長室裏的幾個政府官員凍得瑟瑟發抖,戰戰兢兢地看著白衣雪紡寒氣籠罩的君祀。她純黑色的眼眸是全身唯一醒目的眼色,現在這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麵前腦滿腸肥的官員:“且曳學院是私立學校,雖然受了政府不少照顧,我們應該已經把欠的人情一一還清了才對。憑什麼我們要為政府賣命?我的薪水是從校長這裏領的,你們的軍隊不是拽得很嗎?平時對一般市民倒是苛刻的要死,玩女人的時候不是也很厲害嗎?”
“我投君祀教授一票。”司瞳在一旁笑得燦爛。
校長終於笑嗬嗬地來做和事佬了:“畢竟是委托,又不是不付錢給你們,我本來一位你們願意賺這個外快,委托金額也不少,不過是幫一群廢柴擋槍口而已”他真的不是來添亂的嗎?
司瞳看著來人一臉欲哭無淚,無奈地站起來:“既然校長開口了”他捂著嘴打了個哈欠,“那我就先回去了,午覺睡到一半對皮膚不好啊”
“除非皇帝陛下親自下令委托,不然我不會出學校大門的,校長趕緊打發他們走吧。”君祀緊接著也站起來,收起寒氣,一束火苗又從壁爐中竄起。眨眼的功夫,君祀就消失了,隻是仍有縷縷寒氣,仿佛一聲歎息。
鬼殷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走在且曳城的街頭,雖然熱鬧,夜晚的且曳城並不十分友善,大排檔的露天鋪裏昏黃的,沾滿油膩的燈光映照著抽著煙,喝著酒的勞動人民,社會較底層的男人女人,他們放肆地笑著,說著粗魯的話,袒胸露乳的女人扭動著腰身臀部,塗抹著香豔的妝容,在一杯一杯的啤酒之間笑。地上已經積起一層煙灰,五塊錢一包的劣質香煙,黑黃的唇齒間吞雲吐霧。仿佛隻有這樣,才不會對社會心生怨恨。夜間照例巡遊的士兵發著牢騷,講著葷段子,在路邊的乞丐身上把軍靴上一塊汙垢擦幹淨,路過一個穿著裸露的女人,幾個士兵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強行把她帶進路邊一家不易注意的旅店。女人象征性地反抗幾下,更激起士兵們的興趣,反抗當地的士兵是沒有好下場的,很快,旅店的窗口又亮起一盞燈。牆邊兩個半大的孩子為一塊烤焦的麵包大打出手,跌倒在水塘裏,濺了一身泥水。誰也不肯放棄這塊黑麵包。鬼殷穿過一條漆黑的巷子,心裏突然湧起一陣幹渴,他拉住一個在外遊蕩的女人,報了一個數字,女人驚詫地看了他一眼,眼裏有陰冷地光閃過,卻很快點頭,嬌羞地依偎在他懷裏。鬼殷摟著她在街上逛了一會兒,想情侶一樣牽手,在廣場的噴泉前擁抱接吻,分食一個巨大的棉花糖。直到淩晨,鬼殷才把她領進家裏,一幢高樓的二十三層,布置得很幹淨,但所有擺設都是高檔貨,女人一看眼睛就亮了,殷勤獻得更加厲害。
深色的天鵝絨窗簾阻擋了外界的喧囂,鬼殷關上燈,點燃兩盞蠟燭,跳躍的火光投下的陰影剛好勾勒女子曲線玲瓏的身形,卻隱藏了最美妙的部分。女人靜靜地坐在床上,烏黑的長發遮住半張臉,另外半張被火光映得通紅。她羞澀地掩住胸,雖然女人本來就什麼都沒有穿。鬼殷熟練地把她推倒,開始吻她,從額頭開始,一路向下,手也不安分地動起來,房間裏彌漫著女人的香水味,令人作嘔。
完事之後,鬼殷拿出一瓶紅酒。女人突然堵住他的唇,一吻過後,纖細的手接過酒瓶,含住一口醇香的紅酒,又一次奉上香吻。推杯換盞間,酒瓶已經空了一半。
“好了,親愛的,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吧。”幾分鍾之後,女人輕輕推開他,舔幹淨嘴角殘餘的紅酒,綻開一抹妖冶的笑,又一個人上當了,又一個人要為她賣命至死了,現在的高富帥真好騙啊。
“非常抱歉,我拒絕。”鬼殷抹去嘴邊的唇印,淡淡地說。
女人大驚失色:“你怎麼還能有意識,我應該喂了你雙倍劑量的藥物才對你應該……”
“如果你想問為什麼我沒有失去自己的意識,為什麼沒有完全誠服與你?抱歉啊,我這副身體,真的已經無藥可救了。”鬼殷苦笑一聲,“那麼束手就擒吧,殺人犯。”他鉗住女人的雙手,手無寸鐵之時,女人根本不是鬼殷的對手,他力氣大的驚人,很快把女人壓倒在地上。
“你味道很好的,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品嚐了。”鬼殷溫柔地笑了,金色的頭發落在女人的臉上,他慢慢地舔著女人優雅白皙的頸項,,她立即發抖,再也不複先前淡定嬌柔的模樣。鬼殷一口咬斷她脖子上的大動脈,女人掙紮幾下就不動彈了。
手機鈴聲響起時,鬼殷已經收拾幹淨了,他高興地發現是君祀的來電,雖然他的聲音和往常一樣索然無味。
“你成功了?”
“是的是的,阿祀,快告訴我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啊~”
君祀沒有修改他的稱呼,平靜地解釋:“那些人儲存著大量來自某國的洗腦毒品,這種毒品能夠抹殺人的意誌和記憶,將無辜的人民變成恐怖的殺人犯。毒品的原料是東莨菪堿,經過加工,具有高度致幻作用,從南美洲Borrachero的常見樹中提取,作俑者一般將這種汁液噴在人臉上或者加入飲料,隻要幾分鍾就可以生效,而且恢複正常後會失去當時的記憶。也幸虧你百毒不侵,抱歉哈,利用了你。”要不是皇帝真的下達報酬豐厚的委托,她才不想管這種破事。
“哪裏是利用,能幫上阿祀的忙我也很高興啊。總的來說解決了這件事就沒什麼要做的拉對吧,毒品的窩藏地點我也派人去搗毀了,這樣就結束了對吧,阿祀你請我吃飯吧XD”
“好啊,我請你去學校食堂”君祀閉上眼睛,長舒一口氣,竟然也有心情和他開玩笑了,“順便告訴你,一件很相似的事件,就是這兩天報道的傀儡殺人案也被偵破了,是我們學校的曆史老師妮娜,司瞳正在追捕中。”
“居然是你們學校的人,還好意思請我吃食堂!你打算怎麼辦?”
“糾正一下,曾經是我們的人。”君祀有些疲憊,想早些結束通話 ,“大概就是抓起來審訊然後弄死吧,我不清楚。我要去睡了,晚安。”
“晚安,阿祀。”
放下手機後泠心鏡的光也黯淡了,看來妮娜已經捕獲成功。自從妮娜畏罪潛逃開始,她就一直在用泠心鏡幫助搜索定位,順便還要讓鬼殷在一群小姐中找到凶手,君祀已經有些倦怠,想來司瞳應該更累,不過他體力過剩,應該沒問題,隻是妮娜平時這樣一個大大咧咧的人,原來如此深藏不露,這次能讓司瞳追捕這麼久,想來也不是吃素的,人不可貌相。她盯著泠心鏡,黯淡的鏡麵一片灰白,不過一二十分鍾,鏡麵突然亮起耀眼的白光,君祀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拉開書櫃的門。
辦公室裏校長正對著一疊文件思考,突然抬頭看到君祀從壁櫥裏急匆匆地走出來,衣袖飄揚,還以為她有急事來訪,沒想到君祀向校長揮揮手,算是打招呼,又從正門消失了。校長滿頭黑線,她難道把自己的辦公室當成快捷中轉站了嗎?
學校的走廊上靜謐無人,君祀點上一盞蝶蘿花燈,窗外雨聲如泣,哀轉不息,又該是怎樣殘忍悲愴的夜晚?
她在大雨中看見校門口的司瞳和妮娜,兩個人都同樣狼狽不堪,司瞳手臂上的血水不斷往下流,另一隻手掐住妮娜的脖子,滿臉泥水遮不住妮娜臉上的猙獰,死死盯著君祀,大喘著氣,衣服已經破爛,腹部還不深不淺地插著一把看不出顏色的小刀,看來是經曆了激烈的戰鬥。君祀站在校門內,伸出蝶蘿,牢牢地纏住妮娜,越是掙紮,纏得越緊。
陰暗潮濕的地牢內隻點上兩盞壁燈。鐵牢內的妮娜被拷在牆上,雙腿懸空,踮起腳才勉強夠到地麵,她望著角落裏死老鼠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旁邊是一具人的骸骨。她的眼神被絕望和空洞侵染,又是黑暗啊,要是能再見一次陽光就好了,可惜雨下這麼大,明天也會是陰天吧。牢房外麵的君祀幫司瞳包紮好傷口,縫了三針,用的是蝶蘿花熬成的草藥,比普通的止血咒更好。
“說吧,:君祀轉向妮娜,”我想你知道應該說什麼。
妮娜抬起頭,慘然一笑,像是早就打好腹稿,娓娓道來,“我做過三次傀儡殺人案,將傀儡的臉上抹滿遇到陽光會自燃的化學藥品,戴上防毒麵具,一起在上卿樓,作案成功;一起在塞爾萬盆地,成功;一起在法國普羅旺斯,失敗。就這麼多。”
“作案動機呢?”
“被人指使。”
“誰?”
“……”沒有了回答。君祀歎了一口氣,袖中的蝶蘿已經在不安分地扭動了。“妮娜,你明知道就算你不回答,我也有辦法知道,又何苦?”
“君祀教授,你是不會懂的,你天生命好,高高在上一塵不染,想來也沒受過什麼苦,而我卻是肮髒不堪,但我也有自己的執著,你想怎樣就怎樣,至少我是不會叛變我的頂頭上司的。”妮娜苦笑一聲,低低地說。
高高在上一塵不染沒受過苦她給人的印象就是這樣嗎?君祀隻覺得諷刺。她那樣殘破的童年和慘烈的青春,無論如何也配不上這些形容詞吧。細長的蝶蘿爬到妮娜身上,從左耳鑽入,蠶食著她的神經。劇烈的疼痛使妮娜直接昏聵。君祀閉上眼睛,用蝶蘿讀取她的思想,記憶。突然君祀輕微地,竭力克製地顫抖起來,臉上雖然沒有表情,嘴裏卻呢喃著什麼。司瞳側耳,竟然在叫救命。
十月,蒼冀族恐怖分子暴動,大批翼族人受害,一路逼近國都。政府抵抗不及,兩敗俱傷,索西亞族人收到翼族人的求救,進入綠西島支援。恐怖分子意圖奪下且曳學院作為中央基地,可惜久攻不下。
冰堡地下的能源監測室裏,幾個工作人員的手指在鍵盤上訪飛舞,正前方的屏幕上半是雪山的俯視圖,下半是各種各樣不斷變化的圖表。廣播中傳來璃珠的聲音:“倒計時,三,二,一,開始。”一個工作人員按下唯一一個紅色按鈕,幾秒鍾後,所有人都感覺到腳下的大地抖動起來,山間鬥誌昂揚的恐怖分子一個一個變了臉色,一場突如其來的雪崩打亂了他們所有計劃,與此同時,長瀛火山的火山口噴發出灰黑色的煙霧,岩漿翻滾,猙獰得仿佛吞噬一切的人間煉獄。
一場並不十分猛烈的雪崩之後,成千上萬條蝶蘿從山頂湧下,竟然鋪滿了整座雪山。君祀站在天台上,任憑青色的藤蔓粉紅的花朵爬滿全身。她是天地間微不足道的一點,卻是龐大的蝶蘿陣的中心。僥幸逃過雪崩的恐怖分子還未有喘息的機會,就被捆住手腳,不由分說被拖入地底。雪山內的山靈得到了巨大的滿足,又掀起一場暴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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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家書的那一刻,櫻珞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果然,她也要去參與索西亞族的反擊戰。她未曾受過軍隊的專業訓練,內心一片茫然,但索西亞族與翼族同仇敵愾,她又怎麼好臨陣脫逃?況且這聯係著家族聲譽,以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厲野雖然挽留,也知道沒什麼用,隻是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抵抗恐怖襲擊,自然沒有什麼千軍萬馬的場麵。每一條街道都有可能發生恐怖襲擊事件,索西亞族擅長防禦,幾個人合力進行的防護,多少炸彈都沒用,隻可惜櫻珞被指揮官分配到最前線,直接與恐怖分子搏鬥。雖然是臨時組建的散軍,但貴在團結一致,又幾乎人人都經曆過極地訓練,總是有些優勢的。櫻珞穿上黑色的緊身戰服頭發在腦後緊緊綁成發髻。一個突如其來的手榴彈落在她右前方十米處,一處民宅立刻倒塌一般市民尖叫著四處逃竄,亂成一片。櫻珞從煙霧中逃出,蝶蘿甩向四麵八方,在學校實驗室厲,她改裝了蝶蘿,長滿尖銳的倒刺的藤蔓劃過血肉橫飛,櫻珞滿意地勾起嘴角,這樣下去,很快就能結束了。
隨後才明白,她把戰鬥想得太簡單了。可當她終於明白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櫻珞盯著麵前的人,腦海中閃過無數對策,但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不到一米七的妹子要對付一個兩米多的肌肉男?就在她即將撤退的時候,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彪形大漢,聽別人對他的稱呼似乎是葛裏爾將軍。這個名字她有所耳聞,據說是一個格鬥天才,刀劍派,從不屑於用法力作戰的人,槍法精準卻更喜歡用刀,從未戰敗過。
葛裏爾鄙夷地俯視櫻珞:“隻會一些故弄玄虛的法術,算什麼戰士。”
櫻珞立刻回嘴:“隻會欺負女人,算什麼男子漢。”
葛裏爾揚起手中大刀:“少廢話,開戰吧。”說著舉著大刀就衝過來,腳下塵土飛揚。櫻珞知道這種人連女人和孩子都不會同情,多說無益。大刀在她麵前淩空斬下,她下腰躲過,用蝶蘿捆住刀柄,生生攔下。葛裏爾右邊憑空冒出一把尖刀向他劈來,他及時去攔,未及刀鋒相交,目標卻消失了。“白癡,那是假的。”櫻珞一眼白過去,蝶蘿一抖抽在他腰間,倒刺穿透堅硬的鎧甲刺入腹部,卻沒有血滲出,想必早已做好周密的防護,她不喜歡這個人裝得像古代人一樣的打扮,真惡心。櫻珞側身躲過大刀一砍,手臂有些擦傷。論體力,櫻珞絕對比不上葛裏爾,她心一橫,百條蝶蘿同時進攻,這一擊大約能耗費她近乎所有的體力吧。葛裏爾很快被捆起來,櫻珞甩出最後一條蝶蘿,直指葛裏爾的心髒,同時,他手中的刀也脫了手。
“刺啦” 血肉撕裂的聲音那一刻格外清晰,空氣中彌漫著死亡的味道,絕望而殘忍。兩個人的心髒被同時刺穿,一道白影晃過,櫻珞在兩米開外的廢墟上停住,千鈞一發之際她發動幻術,移動位置,可惜還是來不及,肩膀被刺穿,鮮血汩汩向外湧。葛裏已經斷了氣,龐大的身軀倒下,又一次揚起塵土。櫻珞鬆了一口氣,剛想轉身返回,先前打鬥的地方又落下一枚手榴彈,葛裏爾的屍體被炸成千萬片,鮮血濺在櫻珞的臉上。她也不免被波及,被爆炸吞噬,失去知覺。閉上眼前的最後一瞥,隻有周圍的廢墟,隻有暗淡絕望的黑。
櫻珞被一大盆涼水潑醒,隨即噬骨的疼痛似乎在啃噬她的全身。櫻珞倒吸一口涼氣,迷茫地張望著,她為什麼會在這麼黑的地方?這時哪兒?自己是怎麼了?戰鬥結束了嗎?大堆的問題擠壓衝撞著大腦,引起一陣頭痛。櫻珞想要揉一揉太陽穴,才發現雙手無法動彈。這才回過神,睜大眼睛一看,自己身處一間囚室,雙手雙腳被拷牢,左肩上的傷口被簡單地包紮。櫻珞心中了然,強迫自己鎮定,接受事實——她被俘虜了。
她沒有接受過抗刑罰訓練,不知道受刑之後會不會吐露什麼出來,可是她似乎又沒有什麼值錢的情報可以說。隔著層層黑暗,她什麼也看不清,隻隱約聽到隔壁囚室一個男人的慘叫,像是身體的什麼地方被炸裂了。還有腳步聲,有些淩亂,大概是三個人,朝她這邊走來。袖中的蝶蘿沒有半點動靜,仿佛就此消失一般。三人很快走到她麵前,一個很不友好的聲音問她:“是你殺死了葛裏爾將軍?”櫻珞沒有力氣說話,用力點了點頭。
她又被問了各種各樣的問題,除了搖頭和點頭以外隻有保持沉默,她閉上眼睛,真心希望自己在黑暗中能夠睡著,但身上才被潑了一盆涼水,頭發也濕漉漉的,怎麼睡得著?
萬幸,對她的拷問僅限於這樣那樣的問題,對方似乎並不認為自己會知道什麼重要的事情,或是受人指示暫時不對自己做什麼尤其殘忍的事,隻是沉悶地敲在四肢的棍子,特地安裝了倒刺的鞭子和一而再再而三的電擊也夠櫻珞受的了。她默默地念動咒語,企圖讓疼痛減輕,雖然持續時間會變長。對方對待殺死葛裏爾將軍的人物還是相當謹慎的,大概是怕她突然逆襲,當然這種擔心是沒有必要的,櫻珞已經連抬頭和張嘴的力氣也沒有了,落在對方眼裏似乎卻成了寧死不屈,也不知道對峙了多久,四下又安靜了,冰涼的水順著發絲落入頸間。櫻珞強迫自己睡了一會兒,做了兩個很不好的夢,更加疲憊了。突然一陣強光襲來,夢就散了。櫻珞費力地張開眼,都是單薄的白影子,不斷移動。
“櫻珞,你好,是你殺死了葛裏爾將軍?”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托你的福,我一點都不好。”櫻珞低聲咒罵,“你們有完沒完,我對你們沒有用處,我應該說的很清楚了。”雙臂被撕裂的疼痛火辣辣地傳達入大腦,大概是脫臼了吧。衣服和頭發緊貼在身上,混著汗水和血腥,狼狽極了。櫻珞見過真正殘忍的刑罰,對男人和女人都一視同仁的殘忍,相比之下,她受的這點苦也不算什麼了吧。才這樣自我安慰著,眼前的強光突然熄滅,周身昏黑,暗無天日。
麵前的人低低地嗤笑:“誰說沒有用處了?你剛才戰鬥的樣子美極了,要不要加入我們,這將是一場偉大的革命,而你,會成為最強的戰鬥力。”
最強的戰鬥力?櫻珞暗自冷笑,她已經這副模樣了,哪裏還是什麼戰鬥力?她簡單地拒絕,默默希望對方不是一個SM控。幾千幾百瓦冰冷地白熾燈對著她一亮一暗,他們把風速開到最大,溫度大概也不到二十。櫻珞覺得肺都快結成冰了,說不出一句話。
“既然規勸不成那我們來做筆交易吧。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們的革命結束之後,我把仲夏交給你處置好不好?”那個聲音繼續著,聽到熟悉的名字,櫻珞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是她的軟肋。“你很愛他,對不對?如果你加入,他就是你的,如果你不想當第三者,那我幫你幹掉那個法國女人。”對方突然不懈地冷笑一聲,似乎很鄙視仲夏的妻子,“總之,隻要你來。”
忽然有種奇特的如釋重負之感,雖然其實沒有多少重負。櫻珞閉著眼費力撤出一個荒謬的笑容,咳了兩聲,她簡直懷疑咳出來的是不是冰渣子。
“背叛朋友的感覺如何,阿落?”
對方無語半晌,又關了燈,櫻珞似乎聽到一聲不明含義的笑。
“你怎麼猜出來的?我還以為變聲挺成功,還是我話太多了?”
櫻珞轉了轉眼珠,短時間內燈應該不會再開了。她睜開眼,什麼都看不見,一陣咳嗽之後,她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 完整地複述了內心活動全過程。解釋完畢,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補充了一句,“不過我不會加入你們的,沒有足夠的理由。”
“哪怕仲夏?”
“嗬,仲夏?我一個花季少女還有大好年華等著我去揮霍,何苦淪為愛情奴隸飽受折磨?”她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光亮,阿落一身筆挺的軍裝負手立於她正前方十步遠,隻不過中間隔著灰色的鐵欄。
“說了這麼多,你是不是也應該回答我的問題了,背叛朋友的感覺到底怎麼樣?”
阿落皺起了眉,仿佛也在認真思考,卻露出好奇的目光,“你覺得我這樣的人,會把什麼樣的人當作朋友?不管仲夏怎麼看,我和他隻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沒有什麼背不背叛可言。別人告訴我仲夏有一把神奇的提琴,得到它就能得到千萬財富,我就去參加他的婚禮,企圖搶過來,可惜失敗了。不過也好,擁有提琴的人始終是眾矢之的,聽說他偷偷把提琴給了你?他可真愛護這把琴,不惜把他最愛的小、妹、妹也牽扯進去了,”阿落故意加了三個重音,試圖給櫻珞什麼打擊,很明顯失敗了,櫻珞默默地望著地麵,似乎置若罔聞,可他隨即又拋給櫻珞一個巨大的糖衣炮彈,“不過這個中緣由內幕想來你也不清楚,虧你也能忍到現在啊,我那裏有上好的女式雪茄,不傷肺的,你要不要來一支?”
“哢嚓”一身,櫻珞聽見心裏最後一層防禦碎了一地。阿落正在逼迫櫻珞正視她這麼久一直在逃避的問題——她曾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癮君子,現在即使戒了毒,煙癮還是很重。螞蟻蝕骨一般的痛和癢蠶食著她的體力和心智。大顆汗珠順著眼角流進眼裏,又是一陣輕微的酸疼。
“接受了你的煙,是不是等於向你妥協?”櫻珞從牙縫裏擠出一點聲音,指甲嵌進肉裏,劃出一道一道紅痕。阿落讚許地點點頭,“那是當然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其實你何苦這麼堅持,你到底為誰效忠?家族?且曳學院?還是皇帝陛下?我們能給你更好的。”
為誰效忠?或許是為索西亞族吧,但是無論如何,總是要遵從自己的心不是嗎?她被俘虜至此,封印的蝶蘿三日內不解必死無疑,這樣威逼利誘的團體,能好到哪裏去?況且他們一位自己有多大能耐?單單一個且曳學院就比他們強大幾百倍,識時務者為俊傑麼?那麼她麵前還真是一群蠢貨。櫻珞心裏這樣想著,也沒有力氣說出來。她的表情已經猙獰,耐心都快被耗盡了,唇齒舌摩擦著,二氧化碳廝磨過唇齒,被當作活祭品,隨著言語一起消逝在空氣中。
“殺了我吧。”
“哦不我怎麼忍心殺了你?就算你不願歸順,我們也覺得軍營裏女人太少,不夠將士們玩呢,像你這樣的……還是處吧。”
“吾生於此處,長於此處,死於他處,拋食異鄉,一罪殺生,萬物皆具其緣由因果……”
“你在說什麼?”
“五罪貪婪,妄欲於心不可遏製。數罪可定,雷電擊我四肢,紅蓮之火焚我軀殼直至灰燼,自願墜入地獄,火光之中升騰吾之靈魂,遊蕩於世,無所依靠……”
“等等,不要!”阿落立即反應過來,櫻珞想用咒術自殺!隻是咒語很長,還有時間阻止,但要怎麼做……
“甘願成為幽魂厲鬼,停留塵世千年贖罪,人生如煙,飛舞散盡不過一瞬,即於此刻——”
“櫻珞等我!”
心中一盞燭光“噗”地亮起,櫻珞忽然住了嘴,即將成形的咒語刹那間碎裂,口中湧出的獻血從嘴角滴落至鎖骨。與此同時,頭頂傳來一聲巨響,抖下許多灰塵,有人慌張地叫喊著,阿落身後出現一個人,幾乎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迷彩服上滿是灰塵,手裏的對講機內一片嘈雜。
“報,報,報告,一支軍隊向司令部發動襲擊,從四麵包抄並且事先毀了我們的電路係統,現在總指揮下令全力射擊,並且撤退……”
阿落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櫻珞也不免嗤笑,叛亂軍的大本營在一片開闊的空地上,哪有龐大的軍隊能夠悄無聲息地前進,突然襲擊?左右也不過是一片幻影,居然能讓總指揮官嚇成這樣。櫻珞被關押在地下三層,頭頂上天花板的灰塵不斷向下掉。阿落打發來人,陰沉著臉。他與櫻珞四目對視,櫻珞那張小巧的麵孔浮現蒼白的灰色調,眼裏卻有太陽一般熱切的光,方才煙癮患者的形象蕩然無存,隻有握成拳的雙手暴露了些許端倪。阿落的眼裏騰起一束異樣的光他打開監牢的鐵門,一把扯下櫻珞身後的鞭子,眼神在櫻珞身上停留了幾秒,高高地揚起鞭子。
“你們永遠不明白這是多麼偉大的事業!我要誅殺這群腦滿腸肥貪圖享樂的蠢貨!你們難道不會睜眼看看這個世界嗎?像陰溝裏的臭老鼠一樣肮髒!我就是要反抗給你們看!命運是什麼啊!命運是你們這群上層社會腐敗的借口!老子不服啊操!你們這群貴族全都去死吧!”
血光映著阿落青筋爆起的麵孔,他每說一個短句,長鞭就在櫻珞身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她忍不住尖叫起來,帶著點哭腔,淒厲而尖銳。從內心深處爆發處深邃的恐懼,像濃稠的綠色河流,掀起一層層巨浪。兩隻眼球都變成鮮豔的粉紅色,沒有眼白和瞳孔之分,隻是純粹的粉紅色,眼球中心映出燦爛盛開的蝶蘿花的形狀,一條條經脈血管浮現在半透明的皮膚下,可以清晰地辨認出血液在動脈和靜脈之間穿梭流淌,仿佛一條生生不息的河流突然改變了流。血光相映,似乎在響應什麼的召喚,分明是容易讓人聯想到青春和活力的顏色,卻無端傳遞著極大的痛苦和殺戮的殘忍。櫻珞的臉因為尖叫而扭曲,潮濕黏膩的頭發貼在前額和臉頰,像一個水鬼。阿落停下動作,震驚地看著櫻珞,右手的關節突出,仍然緊緊握著鞭子。
樓上忽然傳來連續不斷的槍聲,隨後大塊大塊的天花板坍塌了,大量灰塵攜帶著火星,白熾燈垂死掙紮了幾下,在火光下英勇犧牲。櫻珞的暴走已經停止,呆滯地望著正前方,對周圍的一切都熟視無睹。從天而降的巨大羽翼將她包圍,紛紛揚揚抖落的羽毛化作利刃斬斷了所有枷鎖。櫻珞一臉如夢初醒的樣子,呢喃出麵前人的名字。
“你是誰?”阿落厲聲質問,隻是在這樣一邊倒的條件下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藍麵無表情地轉向阿落,答非所問,“你要曉得,眾生皆苦。”擁了櫻珞入懷,縱身一躍,潔白的翅膀幾乎占據了所有空間,地下開始崩塌。藍用力一揮翅膀,大片大片的羽毛剛一落下就瞬間變成銀亮的刀劍,寒光四射,有將幾個士兵刺了個透心涼。
地麵上的幻術空間裏上千個身著同樣製服的人把叛亂軍的陣地衝撞成一片廢墟。“櫻珞,要走了哦。”藍收緊雙臂,雖然兩人這樣的姿勢有點奇怪,但也別無他法。懷裏的櫻珞神誌還不太清醒,單薄得像紗。陣地周圍築起了25米高的半透明鐵絲網,通了幾千伏的電。藍輕而易舉地飛躍鐵絲網,向下俯衝,櫻珞冷得發抖,藍幾乎要抱不住她。她降落至離地五米,減負飛行,穿過兩條街,拐了三、四個彎,藍緩慢著地,停在一輛軍用越野車前。櫻珞瑟瑟發抖根本走不動路,隻好由藍扶著緩慢移動。坐進車裏,她幾乎又要昏厥過去,駕駛座上的人轉過身來,微微一笑。
“歡迎回來,櫻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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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妮娜的記憶
我也曾擁有美麗的夢。
那段時間家鄉一直在下雨,第二十天,父母死心塌地地信了邪教,我無力阻止,惟有偷偷抹淚,他們說,神明在很遠的地方,見到神明就會獲得幸福。那一天,我的第二十個晴天娃娃也做好了,在窗台上掛了一串,很快就可以天晴了吧,會看到陽光,運氣好的話還有彩虹,然後,然後爸爸媽媽會變回原來的樣子,一家人會想原來那樣幸福。我這樣對著晴天娃娃許願,可是沒有回應。第二十一天,我對著二十一個晴天娃娃許願,一遍又一遍。我總想著,遲早有一天,會放晴的。
直到那一天,我所有的夢都幻滅了,黑暗刺穿了我的雙眼,看不到未來了。
那天父母高興地告訴我,要帶我去遊樂場,雖然天還在飄小雨,但至少,許下的願望也實現了一點吧。我興奮地坐在車裏,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麵前哪裏是什麼遊樂場,隻有一間廢棄的倉庫,雨水中彌漫著鐵鏽的味道。我大聲哭鬧,卻被捆起手腳,堵住嘴,拖進倉庫裏,那裏有許多和父母一樣的邪教信徒,男的,女的。女人在一旁唱著怪誕的歌,神情肅穆,一個一個黑影把我壓在身下,我流了很多血,很痛,非常痛,可我無法呼救,粗礪的砂石磨破了指尖,我的衣服早已被撕碎,男人一個接一個地垂涎我的身體,眼前黯淡無光,隻有肮髒的笑,混雜著眼淚,我連恥辱都無法感受,淚水和血水融成一片。
生不如死。
昏過去之後似乎過了很久,神誌一直無法清醒,眼前一次又一次浮現著相同的噩夢,無法叫喊,甚至無法哭泣。未來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是我無法觸摸的奢望。
“醒了嗎?”終於清楚地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和之前聽到的不一樣,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縮緊身體,反複的痛感那麼清晰。有清涼的水送到嘴邊,“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先喝點水。”
我微微張開眼,聚焦了很久才能看見麵前的人,是一個消瘦的男生,上半身套著寬大的白T恤。我這才發現身上什麼也沒有,一下子慌亂得不知道該擋哪裏,可是哪裏,都那麼髒,那麼髒。男生丟了一件和他身上一樣的T恤來,總算能蔽體。
“你發了好幾天燒,其間還被他們拖出去幾次,我也是我被人出賣了,灌了相當多的藥,不然早可以帶你逃出去了。不過現在我有辦法出去,你要不要一起來?”他的語序有些混亂,不過我還是勉強能夠聽懂。我們兩人被關在一間庫房裏,隻有一扇鐵窗,勉強夠呼吸的,沒有太陽,沒有光,沒有天空,沒有雲,沒有飛鳥和風,什麼都沒有,隻剩壓抑致崩潰的黑暗。大顆大顆的眼淚錯不及防落下,我重重地點頭,喉嚨裏爆發出響亮地抽噎聲,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裏回響。他坐在一旁,沒有安慰我,咬著嘴唇專注地思考。
我們終於逃出倉庫的時候,外麵大雨傾盆,我們渾身上下都被澆濕了,挺狼狽地站在雨裏,我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他喘了幾口氣,狂喜的臉很快恢複了鎮定,說:“好了,就到這裏,我們各走各的路吧。”
我立即慌了:“你要去哪裏?別丟下我!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是了,直到那一刻我才清楚地意識到,能回去地方,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已經沒有了。
“我的生活不是你能夠幹預和承受的,放棄吧。”他冷冷地轉身,我卻張開雙臂,毅然決然擋在他麵前:“你別賴帳,說好了我要跟你一起走,不僅僅是逃出這裏而已,從此以後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你說你背景很深是嗎?好,就算是虎穴龍潭我也跟定你了!”左右都已經是這樣的生活了,再壞下去,又能壞到哪裏呢?
他神色複雜地盯著我,良久,終於妥協,“好吧,到時候,不許叫苦。我是七冷雁,你可以叫我小七,你呢?”
“我沒有名字,你隨便取一個吧。”我微微一笑,那樣的父母取的名字,不要也罷。
七冷雁笑了,“沒有名字?那就妮娜好了,我隨便取的,不要介意。”
我們並肩在雨中走了很久,這一帶沒有車,身上更是沒有一點值錢的東西。他找了一個好心的老奶奶借了電話。我們約定,我會努力變強,做他的專屬殺手。小七隸屬一個國內很有影響力的黑社會集團,年輕有為。在進入封閉式訓練之前,我偷偷把家裏的現金都投出來,左右他們相信是神明拿走了他們的財物會感到欣慰感激了吧。殺手訓練的過程艱苦殘忍四字就可以概括,不過一年,我的身上橫七豎八幾十道傷口,終於也殺人不眨眼。有一次,小七把我叫出去,那是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做任務,他帶我去了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倉庫,那裏,連同我的父母,同樣有很多教徒,無論好壞,我們全部剿滅。
牆角裏我的父母縮在一起,驚恐地念著我很陌生的名字。我的眼眶中聚滿淚水,扣下扳機的瞬間碎裂成行。小七走過來吻我的眼。
“傻丫頭,哭什麼。”
殺過許多人,我被組織裏的人笑稱為七冷雁的太太,我們總是結伴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隻是彼此清楚,我們不過是從屬關係,這一點我記得很牢,作為一個合格的殺手,要是再話半分精力在那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上,那我這一生就再也沒有時間想任何事情了,難道一把刀一顆子彈朝我飛過來的時候還會想著他到底愛不愛我嗎?
“練習傀儡術,做一名影武者,你會更有站在我身邊的資格。”小七這樣命令我,我低下頭,心裏的那朵花開得豔麗,你看,我也是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別人不知道,我卻清楚,小七比我大四歲,他的真實水平,卻比我高了好幾個檔次。我剛認識他時,小七已經可以在國際最大的毒梟麵前微笑談判,沒有人把他當作一個不滿二十乳臭未幹的小孩看待,他很強。小七說,那天他被最得力的下屬背叛,才被關進倉庫,若非藥效太大,他絕對會丟下我一個人跑。
能得到他的信任和認可,已是我最大的動力。
小七給我找的教練很優秀,他挖掘了我的咒術潛能,使我的能力突飛猛進。我用晴天娃娃練習傀儡術,不出半年,我已經可以自由操控物體,動物,甚至人,他們都要聽我的指令,被我玩弄與鼓掌之中。漸漸的,我有了“黑寡婦”的別稱,雖然很好聽,但並不恰當,我是絕無可能背叛他,別人不信,他也不信,但是我信,那就夠了。
又半年,我通過了組織裏的影武者測試,教練總說我天賦異稟,小七和其他組織裏的人也都認可我。本來可以升職掌握更大權利,甚至可以和小七平起平坐的我,卻選擇呆在小七身邊做一個任他驅使的殺手,別人以為我喜歡他,實則,我隻是不願意麵對更大的風險和恐懼,畢竟我隻不過是一個女子,更願意棲息在他人的庇佑之下,做力所能及的事。彼時,我年僅十六,豆蔻年華,我將生命奉獻給七冷雁,在其他女孩被青春和戀愛這樣美好的字眼環繞的時候,我渾身浴血,行走在槍林彈雨中,卻甘之如飴。
隻因為他說過,我是他身邊最快的刀,威力最大的槍械。我把生命奉獻給他,刀頭舔血,做他手下最得力的助手,一條不叫喚隻咬人的,忠心耿耿的狗。他在乎我喜歡我信任我,卻不愛我;他讓我去教訓誰,我就把那個人打得涕淚縱橫,跪地求饒;他要誰消失,那個人就連屍體都不能留;他讓我洗心革麵去做個好人,我笑了,浪子回頭金不換,隻可惜,我天生是個女人。
可惜我又低估了七冷雁的能力,他把我推薦給且曳學院的校長,讓我去做一個身手不凡卻單純幹淨的曆史老師,他是真的不要我了,一心想把我洗白,從此退出他的生活,走得一幹二淨才好。我這把刀,他已嫌太鈍。
他說,那才是最適合我的生活。
他說,這是最後一個命令,從今以後,彼此再無瓜葛。
分別那天,我努力笑得燦爛,說:“當年你不要我,是我死皮賴臉跟著你,現在你又不留我,我也不會再賴了,我會聽你的話,努力做一個正常人,以後,不要再出現了。”最好永不相見,如此也好不相思。
七冷雁吻上我又紅又濕的眼眶,霎那間,心裏積攢起的滿滿的恨與哀愁,又一次煙消雲散。愛了那麼久,終歸是恨不起來的。
“傻姑娘,又哭。”
那一年,我十九歲,花容月貌也不過一張臉,身心早已滿目瘡痍。離別之際,我仍然玩笑一般在心裏詛咒,隻希望我離開,他便能像失了右臂,行動不便,不曾想一語成讖,連後悔的時間也沒有。
我換了名字改了喜好,原本以為此生便要這樣安逸地度過,想著細水長流的生活也是不錯的,誰知他又一次出現在生命裏,或許,那是命中劫數。
二十五歲生日那天深夜,七冷雁突然出現在我家玻璃窗外,我見鬼似的盯了他五秒鍾才打開窗,責怪道:“這裏是十樓!萬一摔下去怎麼辦!”他沒有回答,神色有些頹然,手臂上的傷口比我們分別時又多了幾道,居然還會有人能傷到他。他求我,幫他殺人。
來龍去脈其實並不複雜,兩個重要的任務同時落下,每一個都如此危及,他手下可信任的都人無法辦妥,但他又分身乏術,辦砸了哪一樣,他都得死。
小七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他實在沒有辦法,唯一能拜托的人隻有我。雖然說過此生不複相見這樣的狠話,但危急關頭,他隻能再次依靠我。
狹窄的客廳裏,我靜靜地抽完半包煙,他最會用甜言蜜語哄我,而卑微地愛著他的我,明知是陷阱也奮不顧身,或許我隻是賤而已了。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微得幾乎透明,卻冷靜得過分。我說好,你給我一個星期,我來幫你完成,一個人一百萬,萬一失手,我不會供出你,你也不能說那是我的錯。
七冷雁臨走之前,我問他,你就這麼放心我?
是,我放心你。
我望向碗櫥後麵的暗門,那裏有數百支槍械,朋友們,又要開始戰鬥了。我深切地明白,我對任何人都可以狠,包括自己,除他以外。
唯獨對他,我狠不下心。
以上,插回憶湊字數(大誤!)]
陰冷潮濕的地牢裏,君祀眼中慢慢浮現出灰色的絕望,她轉向司瞳,眼神有些困惑,司瞳本以為她是看到了什麼心軟了,可她的嗓音還是那麼清晰平靜:“明天中午,槍決吧。”
妮娜從昏迷中醒過來,眼睛仍是閉著。也好,這樣痛苦殘破的人生,終於可以結束了,如果還有遺憾,留到下輩子吧。明天中午,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太陽。
死刑被秘密執行,觀看者不多一樁案子也算了了,有關部門對君祀和司瞳感激不盡。君祀看著午後明媚的陽光,天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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