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笑嫣然

漠北小女  第二章 紅塵一騎

章節字數：3212  更新時間：13-04-03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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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嫣端著盛滿褐色湯藥的瓷碗推開後院廂房的門，發現裏麵空無一人。她將碗放在桌上，轉身隨即聽見濃重的咳嗽聲，便知那人在院中。

    青色錦袍下，是瘦弱的身軀，對著一株枯枝，手撐在枝椏上，因為咳嗽牽扯到腹部的傷口指示他微微皺眉。“現已是深秋，你的身體你自己應該清楚，怎麼還到外頭來吹風？”男子一怔，回頭見到柳嫣佇立在那裏，話語中的斥責顯而易見。

    “柳姑娘。”男子頷首，柳嫣說道，“在青門沒人稱女子姑娘，叫我柳嫣就行了，我們這裏沒有那麼多規矩。”男子點點頭，表示了解，隨即就轉身想要回屋，卻腳下一軟，柳嫣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他，“路都走不穩，還想要說服我爹？”

    男子身形一僵，知曉她是聽到了前日晚上他和柳朝雲的對話了。前日晚上她本是去他屋內送藥的，十幾步之遙卻見他推門出來向著爹爹居住的屋子走去，她即刻警惕起來，畢竟是不明身份的人，怕他心懷不軌，於是就暗中跟著他。

    誰知他居然是勸爹爹離開青門重返涼州的！這是她怎麼都沒想到的。爹爹遠離朝政二十餘年，如今是老驥伏櫪了，二十多年前身遭汙蔑，憤恨辭官攜家眷遠離京都，娘親由於路途遙遠，長途跋涉，到了請門後就一病不起，隨即撒手人寰，這是爹爹心中一生的痛，如今這人卻要遊說他返朝，恐怕是太不自量力了。

    “你稍微好些了就走吧。”柳朝雲聽明白他的來意後，手下抓藥的動作依舊熟稔沒停，甚至頭都沒抬。男子咳嗽了兩聲，“我自入北煜後，多方打探才知北煜近幾年不斷在青門安插內應，這絕非是小事，北煜的當朝者雖昏庸無度，可如今兵權掌握在哲景手中，哲景是何人想必大人一定知道，他。。。。。。”

    “夠了。”柳朝雲打斷他，“如今是是非非都與我無關，至於北煜與大冀的兵刃相接，那是朝廷的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柳某自認沒這能耐為朝廷排憂解難，方公子請回吧。”“柳大人！”方屹急了，叫出聲。“這聲柳大人，我愧不敢當。”

    方屹失望而回，隻是他並不會因此而放棄。柳嫣隻知方屹的身份與賀家有關，卻不知他究竟是什麼來頭，他終究還是個神秘人物。

    “我爹說，明日就讓你走。”回到屋子，柳嫣見著他把藥喝下去便開口道。方屹一頓，輕笑一聲，“我這次來柳家的目的沒達到是不會走的。”柳嫣撥了撥頭發，“我爹的性子我知道，他若是說不想回去，是斷然不會走的。你的傷為彎刀所傷，雖然這幾日養不好，但我已在每日敷的藥上加入，這會加速你傷口的愈合，你多無大礙了。”她轉身走到櫃子前，開了門翻出來一件衣服，“你這身錦袍著實太顯眼，在青門城沒人會這麼穿，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被北煜的人砍傷，但是你穿這身衣服出去，估計你的仇家立刻就能把你認出。”她將衣服遞給他，“喏，給你。”

    方屹接過衣服，“柳姑娘，你真是思緒縝密，而且，是個好人。”柳嫣一怔，淡然一笑，“整個青門城的老百姓都是好人，隻是，這裏常年缺水，又動蕩不安，若朝廷真有心，理應想辦法解決這些才是。”

    柳嫣以為她的話能勸說方屹離開，誰知第二日醫館開門不久，柳朝雲在替人把脈的時候，方屹硬是要見柳朝雲，這幾日閉門羹吃了這麼多，他卻還是如此執拗。柳嫣見他竄進了前堂，心下覺得不妙，就疾步跟上去。

    “柳先生。”方屹站在柳朝雲麵前，而此時的柳朝雲正在替一位婦人把脈，醫館裏坐滿了人。柳朝雲抬眼見他，即刻變了臉，“你來這裏做什麼？我不是已經叫嫣兒讓你走了嗎？”言語中顯然是冰冷如霜的。“柳先生拒我於千裏之外，這幾日都難以見著，隻好趁此刻來見您了，希望沒有過於唐突。”柳朝雲挪開手，站起身，隨即猛力地拍打了桌子，麵容上是從未展現過的怒意，“我的醫館已經不歡迎你了，請便。”

    “您都沒聽我說一句。。。。。。”柳朝雲擺擺手，“不用了。”“柳先生。。。。。。”方屹上前拉住柳朝雲的長袍袖口，柳朝雲一揮手，長袍袖口竟被撕裂。那聲音透在空氣中格外刺耳。身後有人按耐不住了，“這位公子，既然柳大夫不願同你說話，你就快走吧，別礙著我們看病。”方屹一字一句地開口道，“今日不同柳先生說明白，我是不會離去的。”

    “我說一句，認識柳大夫這麼久了，從沒見過他這麼生氣，一看你就不是好人。”身後的婦孺插話，頓時整座醫館的人都喧鬧開了。“他非賴在這裏，我們就趕他走。”一群人擁過來圍住了方屹。“看樣子，不是青門人呀，瞧瞧這錦袍華服的，青門城容不得你們這些官人富人撒野，出去！”柳嫣見柳朝雲負手立在那裏，並沒有阻止，她未曾見過他如此薄情，尤其是對一個有傷的人。

    眾人將方屹推出醫館門外，推搡中，他腹部的刀傷被牽扯到，手按住了腹部，想開口耳邊卻充斥著聲音。“出去出去，別淨欺負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再也不要來了！”方屹沒有看清腳下的台階，並且由於傷口裂開，他腳下一絆，竟就這麼趔趄幾部，重重倒在了地上，掀起一片塵土。柳嫣看到了這一切，趕緊撥開這群人，下了階梯。

    “你還好吧？”她欲扶起方屹，周圍的人卻說，“這人一看就知不是什麼善類，由他去吧！”方屹低下頭，竟不由自主地笑了，那笑聲奇怪莫名，甚至讓柳嫣覺出一絲詭異。“青門人，有何資格說北煜百姓野蠻？你們自己也是粗陋無比。。。。。。”他低低說道，柳嫣聞言渾身一僵，周圍的人更是各種開罵，甚至有人叫道，“把他吊起來！”周圍湧上越來越多的青門百姓，似乎局麵一發不可收拾。

    “住手！”一聲力喝劃破空際，貫穿嘈雜沸騰的人群，緊接著，是馬蹄踏在地麵上有節奏的鞭策聲，柳嫣抬眼望去，百米開外，一匹栗色駿馬迎風而來，揚起的沙塵彌蓋了四周。待到近了，隻是十幾米開外了，柳嫣才看清馬上之人的麵貌。逆光之下，身骨昂揚，黑色發絲被紫色發帶高縛於腦後，一張臉清俊不已，眸光凜冽，從馬上睥睨一群人，一一掃過，一身白袍在陽光的映照與胯下栗色駿馬的映襯下竟是熠熠生光，在離他們十米之處，收緊韁繩，駿馬前蹄朝天，鳴叫一聲，此人在馬上靈活後仰身軀，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然後收住。

    許久之後，柳嫣都不曾忘卻賀淺那一日策馬揚鞭的神情姿態，那襲白色錦袍在風沙中輕盈飄蕩，也飄在她的記憶中。

    待柳嫣回過神，年輕男子已從馬上下來，柳嫣驚覺自己出了一手的汗。

    “公子。。。。。。”這時躺在地上的方屹出了聲。男子在所有人的側目下，走近方屹。他一伸手，放音借著他的力道站起身。“你傷的不輕。”那低沉卻醇雅的嗓音瞬間讓一旁的柳嫣想到了一種青門產的上好的酒，名叫“餘香”。

    不僅僅是嗓音，就連這個人，都透著那麼多的與眾不同。他眸子閃亮，掃了一眼四周的人群，再問了一聲，“柳大夫在哪？”方屹望著他的眼神就讓柳嫣知道是全副的信任，仿佛就在剛才，孤立無援的方屹找到了依傍。

    “他在裏麵。”方屹回道，捂著腹部。男子扶著方屹上了台階，圍觀的人卻不依不饒，“他們是去找柳大夫麻煩的，不能讓他們見柳大夫。”“就是！攔住他們！”男子回頭靜靜望了他們一眼，可隻這一眼，卻冷得悍人。

    柳嫣走上前，開了口，“多謝各位好意，隻是，我爹未必不想見他們。”她回首，觸上男子的眼睛，那雙黑曜石般的瞳孔裏，不明情緒。他朝她點了點頭，隨後帶著方屹進了醫館。“對不起各位，我看今日醫館不能繼續給各位看病了，為表達我和爹的歉意，這是我的一點小小的賠禮。”她從紅袖中取出幾包東西，“這是一些香料，雖然是少了些，希望各位不要太介意。”眾人一瞧再一聞，居然是北煜極為上乘的香料，平常人家要買都是不可能的。

    “大小姐出手真是大方。”有了這名貴的東西，又有誰真正在意是不是今日看病呢？柳嫣嘴角翹起一抹笑，轉身進了醫館。

    一進前廳，就看見剛才白袍男子與方屹站在一起，而柳朝雲則背著他們在抓藥。柳朝雲聽見自己女兒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說，“你現在越發膽子大了，背著我就把他們打發走了。”柳嫣垂著頭輕聲道，“爹教訓的是。”柳朝雲終於轉過身，隻是在與白袍男子麵對麵的時候，似乎臉上露出了掩藏不住的訝然。

    “你是。。。。。。”“在下賀淺，家父賀子期，字流華，相信柳大人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白袍男子站在柳朝雲麵前，平靜無波地報出自己的名字。縱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柳朝雲還是為之一震。柳嫣也決然沒想到，當今皇上最為倚重的賀家，賀大人的公子居然會出現在青門，出現在柳家醫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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