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八章 襟上淚痕猶隱見 (1)

章節字數:3117  更新時間:13-08-18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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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慕容珮一行匆匆趕回巽州的途中,一縷清風吹過,吹過二人的衣角,吹過綿延的山脈,吹過屋簷的吊腳,吹過巷尾的野花,最終吹進了一座如山水畫般的深深庭院中,吹得一襲紅裙,裙裾翩然。

    “月姐姐!”

    正坐於石凳上的女子,聞聲抬頭,望著剛踏出閨閣,便急不可耐地向她奔來的歐陽容芷,淺淺一笑。她注意到了她手中的紙鳶,一隻黃身紅翅的蜻蜓,做工精細,栩栩如生。

    “容芷,今天可是要趁著東風,放紙鳶?”

    “對啊,可惜月姐姐腳傷還沒有好,不能久立,不然我房裏還有一隻更漂亮的蝴蝶紙鳶…”

    “無礙,我看你放就好。”

    呂月住進這歐陽府中,不知不覺竟也快足半月。眼下的她,一襲胭脂色對襟抹胸襦裙長及腳踝,琵琶袖,金絲邊,頭戴一支白玉百合花簪,襯得她冰肌玉骨、落落大方,與第一天來此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就連歐陽容苛首次見著她換上女裝時,也驚得半天都沒有說話,其後兩日,與之相談,也竟不敢直視呂月,時間久了,他方才得以習慣。

    歐陽朔陪皇帝南巡,至今未歸,府中除了呂月和歐陽容苛,便隻得歐陽夫人與歐陽容芷二人。呂月進府當日,便恢複了女兒身,她自知在府中要受人服侍,又要請大夫看診,想要女扮男裝而不為人知,實屬不易。哪知也正是如此,歪打正著,歐陽夫人與容芷二人,見容苛頭一遭帶回了一個女子,更是暗自揣測容苛心思。雖歐陽容苛早已言明,僅是仗義相助,但歐陽夫人私下裏總覺是兒子害羞,有心細水長流,於是就僅憑這絲猜測,歐陽夫人便對呂月千好萬好,呂月深知其中緣由,但亦不言明,就此順水推舟、含糊其辭地糊弄著歐陽夫人。而呂月原本就是千金小姐,知書達理,禮數周全,更是讓歐陽夫人讚不絕口。如今,容芷與呂月也漸漸熟絡了起來,相互之間直呼其名,甚至以姐妹相稱。

    呂月進府當日,依舊是一身男兒扮相,後歐陽夫人問起,呂月正值措辭之際,倒是歐陽容苛幫她解了圍,隻言是女兒身獨自在外不方便,卻幫她隱瞞了山賊的身份。但當時的呂月,也並未覺得感激,隻覺是歐陽容苛自己容不得呂月山賊的這個身份,便隱瞞了去,以防落人話柄,說他堂堂歐陽氏竟與匪患打交道。

    但呂月與歐陽容苛相處的時間越長,她反倒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這個男人了…

    “今天…他也不會回來了麼…”

    雖嘴上說著是看容芷放紙鳶,但呂月卻隻是一手枕在石桌上,托住半邊粉腮,微微抬頭,望著日頭,一點一點地偏西罷了。

    “月姐姐,是在說我哥哥嗎?他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也不在家好好陪著月姐姐。”

    呂月無心的一句喃喃自語,竟不小心被容芷聽了去,還徑直誤會成了一句怨言,但呂月卻絲毫不打算解釋。她與歐陽容苛的關係,這府中之人,越是妄自揣測隨意誤會,越是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

    旁人不知道歐陽容苛最近頻頻外出是在做什麼,但呂月卻是心知肚明,一切都要從半月前說起…

    雖然當時一念之差,答應了歐陽容苛的提議,跟著他回了歐陽府,指望著能從這權大勢大的歐陽府下手,重新追查父親的冤案,哪怕不能翻案,能找出當日陷自己兄妹二人於水火的仇家也好,朝廷不管,她呂月自能一劍泯恩仇。最不濟的便是同如今一樣,家破人亡,竟連仇敵是誰都毫無頭緒。但想是這樣想,究竟要從何下手,如何查起,呂月進府的頭幾天都沒能想出任何法子。她內心自是焦慮異常,但白日裏還得裝作沒事人一樣,與歐陽夫人話說家常,和容芷一同刺繡女紅,雖然她的謙遜有禮、自然大方,並非刻意為之,而是若非家中遭此變故,她很可能會和容芷一樣,永遠如此,活在深閨院落,一顰一笑皆恰如其分,一針一線繡盡女兒心事,一心一意隻待尋得良人。

    但終歸,她的命運已然有了定數,縱使她的人、她的身,可以活得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可以活得好像自己依舊是大家閨秀一樣,但她的心,卻早已回不去了,這些錦衣玉食,這些兒女情長,在她的心中早已盡數塵封,父仇一日未報,此般種種,便皆是虛妄,亦是…奢望。

    大約是在呂月住進歐陽府的第三日,謀劃之事毫無進展,她內心焦急煩躁,卻又無計可施。她因為是客,得以獨居後院廂房,入夜後,為防擾她休息,便無人會到訪。於是那夜,她煩悶異常,索性屏退了丫鬟們,拿出藏在床底的弓箭,步履不穩地走出廂房,走至院中,對著遠處地一棵樹木,一陣發泄。鋒利銀白的箭頭,蓄勢張滿的長弓,與她的一身紅裙格格不入。她亦覺得不習慣,腳踝的疼痛和絲綢的長袖,都讓她數度脫靶。本欲泄憤,哪知卻更為煩躁,她正欲作罷,想上前收拾散落滿地的長箭時,卻發現拱門處似是閃過了一個人影!她未有半分猶豫,‘嗖’地一聲,一支利箭離弦而出。

    “別慌,是我。”

    來人從暗處走近,手中不偏不倚地抓握著呂月方才射出的那支長箭。

    “深更半夜的,你來做什麼?”

    一見來人,呂月更是拋開了白日裏的那腔柔聲細語,反是咄咄逼人的問道。

    “我在前院遇見了伺候你的丫鬟,一問方知是你遣走了她們。我就想著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所以前來看看。”

    “那你都看到了吧,現在你可以回去了吧!”

    “…你可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有與沒有,與你何幹?”

    “你不願說,我也不會強問。”

    語畢,歐陽容苛知道呂月行動不便,便徑自開始撿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箭矢。呂月站在遠處,沉默地看著歐陽容苛替她收拾殘局,內心卻始終覺得,歐陽容苛所做種種,替她接骨,帶她回府,照她起居,為她隱瞞,哪怕是現下的這一舉一動,都不過是出於一個高高在上者,對於弱者的施舍憐憫罷了。這些口含金湯匙,從未真正了解過世間疾苦的官宦子弟,除了那點惻隱之心外,又何曾真正急人所急,痛人所痛。

    一絲譏笑悄然浮現在呂月的臉上,她計上心頭,想要戲弄戲弄眼前的這個偽善者,看他究竟能偽善到何種令人作嘔的地步。

    “我…不過是為往事所擾,不得解脫罷了。”呂月故意悵然地說道。

    “所謂何事?若願意說與我聽,我自當盡力幫你。”

    “我自己的事,旁人哪裏插得上手。我…成為賊匪,並非自己所願,乃是…命運弄人。”

    “我亦對此一直抱有疑惑。”歐陽容苛正色道。

    “我本是清淮城財主楊氏之女,名曰楊英英,家母早逝,家父爛賭酗酒之習,由來已久。後家父經商不幸受騙破產,家財散盡,仍不足以抵債,恐有牢獄之災,便狠心將我賣入青樓。我在青樓受盡淩辱教訓,終是不肯忍辱度日,還未開始接客,便幾番試圖逃離,但均未成功,反倒遭到頓頓毒打,終日遍體鱗傷,無法接客,老鴇更是怒不可遏。後有一夜,我換了男裝,又一次從青樓逃了出來,後有追兵,我便一路狂奔,不知不覺間竟出了城,撞上了一名壯漢,他見我神色慌張,便將我攬到一旁,躲過了後麵追捕之人。後他問起緣由,我隻假言家窮欠債,遭人追殺。他自稱是荊棘山山寨的頭目,問我可願追隨於他,我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隻得先化名答應於他,等他日有了錢財,再謀出路…”

    說話間,呂月幾經停頓,言及波折起伏之處,更是聲淚俱下,楚楚可憐。

    “想不到你…不過,你若是願意,可在我府上常住,錢財之事,自不必擔憂。”

    “不,我在你府上常住又能如何?我不甘心墮入青樓,我不甘心終身為匪,難道我就甘心永遠寄人籬下?!”

    “是我愚昧,那你…有何打算?”

    “我想回家…哪怕家父再不濟,他也是我的親生父親啊,於此世間,我已隻得他一個親人,再苦再難,都願與他同舟…但我此次下山,前去找過他一次,他已不肯認我…”

    “呂姑娘如此孝心,令世間男兒也汗顏。但令尊為何…竟是如此態度?”

    “不知,他直接將我趕出了門外,連句話都不願多說。”

    話畢,呂月用長袖虛掩,假裝拭淚,實則偷看歐陽容苛之反應,隻見他劍眉緊蹙,卻遲遲沒有接話,沉默良久。呂月見狀,心下訕笑,不過是紈絝子弟,還裝得跟真的似的。所謂偽善,也不過如此,憐憫兩句,或想以財力解決世間所有問題。

    眼見歐陽容苛如此困擾,連句安慰話都說不出來,呂月卻因此番戲弄,心情愉悅了少許,卻又故作消沉地辭了歐陽容苛,徑自回了房。

    但哪知第二天,歐陽容苛一早便離了府,並未言明此去何處,隻留下一句,三日後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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