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737 更新時間:13-05-16 14:11
荊棘の愛——31方海
恨能讓愛隕滅,愛卻能讓恨長生。——題記
韓遠,如果讓你來做出選擇,你是會選擇去愛一個人還是去恨一個人,來銘記這份終將逝去的感情呢?
恨會不會比愛更長久一些,愛到最後又會不會變成了恨?我問奶奶,您恨過他嗎?
值得嗎?您用一輩子的守候,隻為了愛那一個早已離去的人。
奶奶問我,愛是什麼?
愛到最後忘記了恨,那便是愛。
大音若希,大愛無形,愛到最後,忘記了原本愛他的意義,忘記了自己為何而堅守,甚至忘記了那人的音容笑貌,可,至此難忘的,是心裏總留有一個缺口,不為了記住自己曾怎樣無悔付出的愛過他,隻為了忘記自己曾怎樣努力的恨過他。
隻是依然慶幸那個人留在了心底,為了忘卻的紀念,一如往昔。
此時,看著夕陽中奶奶那浸染在細碎夕光中的蒼白麵容,雖沒了少時楚楚動人的風采,可那些縱橫交錯的皺紋,卻是年華留下的最好見證。
見證著往昔那些被時光一同打磨過的歲月,最後能夠沉澱下來的,都會留在記憶的最深處,印刻下那些最不願讓人觸碰到的秘密。
而有些秘密,永遠留在了某些人的心底,而有些秘密,如我現在手中拿著的這本古舊日記本一般,將那些過往,仔仔細細,一點一滴,全都記錄成冊。
我沉默著將手中的那本日記翻開,透過泛黃的紙張,依稀能想象出這本日記的主人曾端坐在暗黃的油燈之下,一字一字書寫時,那專注的模樣。
因愛著那個人,所以能記錄下的不止留於紙上的點點墨跡而已。
而這本日記的記錄者,不是別人,正是此時背靠在那方大搖椅上的奶奶,看著那舒展在夕陽中的安詳睡容,我微笑了一下,便將日記本放回身邊的箱子中。
這是前不久我和田珊一起去江城,在奶奶的家中找到的,不知為何,記憶當中,有時晚上回來遲了,在經過奶奶房間門口時,不經意的向內望去,都會看見奶奶拿著一本類似於書的東西,卻也沒有仔細去看,而隻是一頁一頁若有所思的翻著。
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住好奇,便在奶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進她的房間,在枕頭底下發現了這本她幾乎每晚都會翻看的日記本。
因為是以前的那種線裝訂本,所以當時看著,有些頁麵都已經快要掉下來了,後來我專門賣了一瓶膠水,想了想還是交給了奶奶,希望可以補救一下那本快要散架的日記本。
可奶奶接過那瓶膠水後,卻遲遲不再言語,隻雙眼緊緊盯著那瓶膠水,我心下有一絲驚疑閃過,想著奶奶是不是因為我偷看了她的日記而生氣。
正不知道該怎麼給奶奶道歉時,她卻複又將那瓶膠水放在我的手上後低沉著聲音說道:“原來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什麼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可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背影,隻是一瞬,卻讓我在心底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那感覺是心疼,準確的說,那不是我的心疼,而是那個在旁人眼中,即使已經是68歲的高齡,卻依然健碩無比的老人,多年來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份心疼,伴著久而久之的失落。
不知道那個令奶奶悲傷的原因是什麼,也不知道奶奶的這本日記是為誰而寫,可有一件事情卻是確定無疑的,那便是,奶奶自此再也沒有翻看過那本日記。
後來,奶奶舊病複發,父母便匆匆將奶奶接去了新洲照顧,而這次,奶奶的病情又再度複發,當我和田珊去往江城奶奶的家中取一些用品時,卻意外在牆角那個不透光的窗沿邊,發現了這本早已落滿灰塵的日記本。
因為是以前落下的舊疾了,病情時好時壞,沒個準,可即使這樣,奶奶卻說什麼都不肯去往醫院,接受住院治療,隻說想住在老宅中,父母拗不過,隻好遂了老人的意願。
吃過晚飯後,我將田珊送到巷口,父親的車已經停在了巷口的那方陰影當中,等看著田珊上了車,我才轉身一路踩著照印在青石板上的冷冷月光,慢慢向著老宅走去。
一路上默默走著,可不知為何,心裏還是無由想起了那本日記本。
總覺得冥冥中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我,不斷向著那本日記,或者說,向著此時沉浸在清冷月光中的那所老宅走去,在我看來,那裏總散發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照顧奶奶睡下後,我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心裏突突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一個激靈,便想起了上次田珊打電話說奶奶病情複發時,聽到的那句當時感覺頗為奇怪的話,可因為情況緊急,我也沒有再去深究這話的含義,隻草草的收拾好東西便趕往新洲了。
等現在夜深人靜時,細細想來,田珊說的那句:“奶奶收到一封信但還沒來得及看,就一下暈了過去……”
一封信?可我來這以後,並沒有看見什麼信啊?想著就想給田珊打個電話問一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現在那封信又去了哪裏?
可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我便瞬時將這股強烈想要探知的欲望生生壓了下來。
反正現在也睡不著,本想著去屋頂上坐會時,在經過二樓拐角處那個搖椅,卻意外看見那本原先被我放進箱子中的日記本,此時卻靜靜的躺在搖椅上。
此時有夜風從耳畔吹過,將那些脆黃的紙張吹的沙沙作響。
像是招魂曲一般,我下意識的慢慢向前走去,而後將那本日記,牢牢握在掌心,思忖良久之後,我最終拿起那本日記,轉身回房。
借著夾在床頭邊那盞小台燈的照射下,我將那本日記仔仔細細的從頭開始看起。
也是在看過這本日記後,我漸漸明白了一些曾困擾著自己多時的問題應該怎麼去做,是對還是錯,或許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結果已經不再那麼重要。
接近破曉時分,我將那本日記輕輕合上,胸中卻似有萬千言語如那一方幽藍的天空般將要破出今晨的第一縷光亮。
可也就是下一秒的事情,當我再次反複在心中體會那種讓自己難以言喻的感覺時,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卻發生了。
我突然便沒了任何想要傾訴的衝動,似仿佛經曆一切之後的寂然般,隻雙眼茫然的看向那漸漸透亮的天空。
在那裏,有一個少女對另一個少年的強烈愛慕之情,對上如今奶奶留在我印象當中的那一幀景象,我便可以切身想象出奶奶當時是以何種感情對待著那個負傷微笑的少年。
上世紀五十年代初,發生了一場著名的戰役,而就在那場持續三年的抗美援朝戰役中,年僅15歲的靳學芹與同在第五師的藏族小夥加木措相戀。
但在那烽火硝煙的戰場上,到處飛著流彈的壕溝中,處處都能看見死亡的地方,相戀這兩個字,在當時那種環境下卻顯得太過奢侈,幾近幻滅。
可即使如此,相愛的兩個人還是在那三年的戰役中,慢慢的結下了這一段軍旅奇緣。
但好景不長,戰役結束後,時任第五師後勤醫藥部副部的靳學芹被分配到江城的一個軍區醫務所裏,而她愛的那個藏族小夥加木措回到了自己原來的軍區,西藏。
奶奶的那本日記停留在了1955年10月18號那天,之後便再也沒有寫過哪怕一字一句,而在那最後一篇的日記當中,隻有兩個字。
再見。
輕輕翻過那頁紙,在下一頁的紙上直到現在都能看見那透過紙張的深深筆痕。
無法想象奶奶當時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寫下這兩個字的,但是遺落在那兩個字旁的,是一片片怎麼都難以抹平的褶皺。
看著那兩個字在第一縷光亮的照射下,竟有些蒼白起來時,眼裏不知名的液體還是讓我不禁泣然。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惡,愛別離,最苦求不得。
透過那字字句句,看得出來,那個人也是愛著奶奶的,可為何兩人最後會分離,也許不光是因為軍隊複員這個原因,因為以奶奶的性格,即使兩人分離,但若心連在一起的話,當時的奶奶定是會去找那個人的。
可最後留下的,隻是奶奶這些記錄在冊卻支離破碎的文字,這其中,寫的又何止奶奶一人的心酸,我突然想起了未曾謀麵就與世長辭的爺爺,可在這將近大半本的日記當中,竟沒有隻言片語提起過他。
最苦求不得,隻一本日記當中的寥寥幾筆,怕是已經傷了三個人的心。
在看完那本日記後,我踏上了去往江城的火車,看著窗邊那些漸行漸遠的高大樹木,以及連成一片的綠色,心裏是未曾擁有的一份靜然。
而此時此刻心裏所想的隻是,我想去見那個人,那個即使忘記姓名,忘記長相,忘記過往,忘記深愛,都不會忘記的那個烙印在心底的痕跡。
韓遠,當我不知道第幾次無意識的輕呼出你的名字時,我竟能想見第一次叫出你名字,自己那茫然的模樣。
你說你叫韓遠,我“哦”了一聲,便牽絆了一生。
在下午三點十分我回到江城,看著站台口來往頻繁的人流,不曾期待你會突然出現。
但我還是在站台口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
之後,我來到韓遠家,敲了幾聲後,見無人應答,心裏想著應該是去溫萊那裏了,心裏還是稍微猶豫了一下,我應不應該再次出現在溫萊麵前。
最終穿過街道,我還是一步一步走向了溫萊所在的住所。
那晚韓遠曾對我說過,他希望給溫萊一些時間,讓她重新正視自己的感情,聽他的口氣,他現在似乎也已漸漸明白了溫萊為何會有那樣的舉動與摻雜在這當中的那份連溫萊自己也說不清的對於自己的感情。
是愛嗎?可誰又能說那不是愛呢?
就這樣想著時,隻是不經意間的一瞥,我卻看到了一幀令自己眼前一瞬迷蒙的景象。
在經過溫萊家窗下時,隻輕輕一側首,卻讓我一瞬呆立原地。
在夕光的照射下,一張泛著淡淡光暈的清麗麵龐正俯身緩緩向著雙手趴在床沿邊,睡得安然的那人麵頰上靠去。
有如慢動作回放般,我看著那個被夕陽裹挾的吻,就那麼悄無聲息的落在了韓遠的麵頰上,輕輕淺淺,卻滿含著一種說不清的情愫在裏麵。
在下一秒溫萊抬頭的間隙,我快速轉身,一時間卻不知自己應該去往哪裏。
就在這時,身旁突然響起一聲疑問:“方海?你怎麼來了?”
是蘇晗,隨後,我再次轉身看向屋內,就見韓遠突然站了起來,可也是在那站起的一瞬,隔著影射在他臉上的那道夕光,我竟一時無法看清那隱在夕光中的麵容。
可此時模糊在眼底的,又何止是夕陽中的那張麵容?用手背輕輕觸摸到眼角時,有一抹冰涼散失在風中。
葉子:15:48,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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