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68 更新時間:13-04-20 21:01
笑語聲中一名年輕男子悠然步出,踏波行來,轉瞬之間已至艙室。
他手中折扇輕搖,姿態無比瀟灑風流。背身而立的沐翛然這時緩緩旋身,那男子在看清沐翛然麵容的刹那,驟然怔住,眸色漸漸轉深。
“民間傳言,沐公子姿容絕世,恍如天人,可惜在下隻屬耳聞未曾目睹,”他嘖嘖讚歎,“今日一見,才知盛名之下並無虛士。”
沐翛然淡淡的迎向那人肆意打量的視線,“我說今日多難倒是真的,剛剛逃脫了刀客的明劫,現在卻還要遭受采花的暗盜?”
男子聞言微一錯愕,“沐公子識見絕甚,也省得我自報姓名了。”
忽地趨前,“早就聽聞沐公子在壽筵上驚才絕豔,”他一雙狹長的鳳目中漾出情欲的暗色,“既如此,我們何不來個床下填詞、床上戲水?”
靈兒性子素來爽利,這一聽登時火攻頂門,清聲喝道:“無恥狂徒,滿嘴淫詞穢語,公子麵前休得放肆!”
沐翛然秀目微挑,“翛然原以為你聞香客喜軟玉溫香,卻不知你還好斷袖餘桃,”語聲中陡然染上了一絲冷意,“難道你不知盜亦有道?”
聞香客大笑道:“好一句盜亦有道!我這采花之道就是——”他語聲驟頓,折扇一展,緩緩吐字,“隻采美的,不論雌雄。”
這句話說得輕佻之極,沐翛然卻置若罔聞,“聞香客,你此番前來,究竟是為掠美,還是——”指尖再次撫上琴身,沐翛然狀似不經意的問道:“盜琴?”
聞香客臉色微變,“沐公子何出此言?”
“第一,來的時間太巧,翛然今日剛得裴莊主贈琴,就有刀客前來相劫,楓追出去沒多久,你聞香客便來了;第二,還是時間的問題,你以前作案都在子時,現在亥時還未過,足見奪琴之心更甚於掠美之意;第三,”沐翛然目光略轉,微睨了眼他手中折扇,“以象牙為扇骨,扇麵灑金,如此豪奢,可知你非富則貴。試問,一個家世、相貌、風度樣樣不凡的人,自有無數佳麗投懷送抱,何需做一個采花大盜呢?”
沐翛然每說一點,聞香客麵色就變了一分,卻聽到他又緩緩開口,“第四,你之前所說民間傳言種種,卻惟獨沒有提到一項——琴技,這鳴鳳琴擺在這裏那麼醒目也不去看它,這麼做不覺得太刻意了嗎?”
“沒想到我所做的,在沐公子麵前是破綻重重。”聞香客眼裏劃過一抹陰戾之色,“沐公子,太過聰明的人,往往被他們的聰明所累,你也想成為這其中之一嗎?”
沐翛然不答反問,“聞香客,自以為聰明的人,往往被他們的自負所誤,你也想成為這其中之一嗎?”
撲哧,靈兒在旁忍不住笑出聲來。別看公子性子極淡,嘲諷起人來可不留情啊。
聞香客臉肌突然抽緊,“話不投機半句多,既如此,我也隻好強取了!”一改先前風流模樣,暴起發難,雙掌猛力探出,五指如抓,扣向琴身。
在他欺身直進的同時,無邊夜色裏突然傳來一二下極其低回宛轉的簫音,似風趨電疾般由緩至急,殺機暗藏。
聞香客頓覺體內真氣鼓蕩疾走,心頭猛地一震!難道是他?!急忙運功調息,收攝心神,“我聞香客素來聞香采花,不料今日有人憐香護花,”強自鎮定道,“沐公子,隻好就此作別,幸圖再會!”說話間,身形急展躍向湖岸,簫音也在此時戛然突止。
沐翛然款步走到船頭,凝眸遠望,原本遙立於湖心的一艘畫舫不知何時已向他們駛進一箭之遠,漸漸趨近至十丈之隔處停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無疏離之感,也無侵擾之意,拿捏得恰如其分。
沐翛然櫻唇輕啟,“翛然多謝閣下適才相助,冒昧相邀,可否一見?”
語聲甫畢,隻見對麵畫舫的艙門被人緩緩推開,穿著栗色衣衫的少年垂首肅立在一旁,緊接著,一個身形極為清雅俊逸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踏足而出,這一步踏出的同時,恍似隱隱帶出一襲月華銀輝。
月影風光中,男人雙手負後,涉水登波,宛如謫仙般飄身而至。
目光緩緩對接的刹那,同樣點塵不驚、淡漠內斂的兩人,心頭卻俱是一震。
“榮幸之至。”低沉磁性的嗓音輕輕滑過耳畔,竟是出奇得好聽。
“請入艙內一坐。”
坐定後,視線再次相交,彼此心中仍不由的一蕩。
男人身著一襲雪青色長衫,麵部輪廓異常俊雅出塵,矜貴中透清和之氣,沉靜中露孤寒之神;劍眉下的一雙眼黑潤如玉,幽深攝人,似在不動聲色的昭示著,他的存在是一個永遠的謎……
麵上波瀾不驚的兩人實則都在默默的觀察研判對方,沒過多久,沐翛然先開口了,“祁公子出讓畫舫在前,相助脫困在後,翛然在此一並謝過了。”
“沐公子不必客氣,敢問沐公子是如何得知在下的身份?”
“翛然問過畫舫的賣主,他說出讓之人溫潤如玉,清華似月,隻知道姓祈,別的一概不知了。眼下見了公子容貌,自是斷定無疑。”
“沐公子才智絕倫,想必知道的不僅僅是在下的姓氏這麼簡單吧?”
“論起才智計謀,祁公子絕對是個中翹楚。”沐翛然手指隨意的輕撥琴弦,“祁公子托裴莊主轉贈翛然鳴鳳琴,等同於將一個燙手山芋丟到了翛然手中,而自己則袖手旁觀,視情而定、因勢而動,這招隔岸觀火,不得不說實在高妙得很。”
“沐公子在壽筵上之舉難道不是謀定而動?特地選在壽筵途中到來,又以厚禮相送,加上詩詞稱絕,琴技無雙,無論哪一項都足夠引人注意,尤其是有心人的注意,這招誘敵進身、化暗為明,不也高妙得很嗎?”
祁寒鈺曲指輕敲桌案,“隻是沐公子是如何得知鳴鳳琴乃在下相送?”
“翛然隻是覺得奇怪,為何鳴鳳琴以前放在拂水山莊時沒人來劫,而碰巧今日到我手中便有人前來奪取?隻有兩種可能:一是拂水山莊戒備森嚴,而且暗伏高手,不好下手;二是此琴原先便非裴莊主所屬,不然大可在壽筵之上相贈,不用等到今日才送給翛然,想來便是鳴鳳琴真正的主人授意的,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壽筵上裴莊主所說的貴客了,適才聽到祁公子吹簫,翛然便更加確定了。”
祁寒鈺眼角微挑,“哦?會吹簫的可不止在下一人呐,也許我隻是碰巧到此遊賞風景,又剛好助沐公子脫困罷了。”
“會吹簫的確實不止祁公子一人,但祁公子和壽筵上吹簫的那人卻有一個相同之處。”
“願聞其詳。”
“無論吹奏何曲,簫音裏都透著一股孤冷之意。”
祁寒鈺聞言心神一震,還來不及細想為何今日會如此輕易的被人挑起情緒,就聽沐翛然又淡淡說道:“祁公子想必是當看客太久了,高處不勝寒呐。”聲音裏有譏誚之味。
祁寒鈺微愕了一下,繼而失笑,“沐公子這句話機帶雙敲,話裏有話,可是在介意自己在這一局中也成了別人的一枚棋子?”
“棋局之上,不著的才是高手,所以翛然才說,論起權謀智計,祁公子絕對勝人一籌。”
“沐公子何需介懷,世事無常,此時人在局外,說不準下一刻便置身局中;況且人生如棋,活著本身就已在局中了。”
“祁公子這句話聽上去倒有蕭索之意,公子思慮精密,智慧無雙,就算身在局中,想必也能泰然處之。萬不得已,翛然也不願與公子對弈,就怕最後從公子口中聽到一聲——‘將軍’。”
祁寒鈺深深看了沐翛然一眼,“剛才不是已對弈過了嗎?”
“哦?結局如何?”沐翛然偏首而問,也看向他。
“平局。你我平分秋色,誰也沒輸,但誰也沒贏。”
言談交鋒中,目光不經意的再次對上,在祁寒鈺諱莫如深的注視中,那雙溫潤深邃的俊眸裏似掠過一抹嵐霧,竟有種挑動人心的奇異魅力。
微風輕輕拂過,帶起一角衣袂,隨之吹襲而來一股淡淡的冷香,似中藥裏的一味清涼散,沐翛然不覺的心弦一顫。
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著,其實彼此間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問,比如沐翛然是如何得知鳴鳳琴會有人前來相奪?祁寒鈺又是為什麼要仿造一個假的鳴鳳琴,他又知道多少鳴鳳琴的秘密,以及今晚前來盜琴的兩人的來曆?
但是這些關鍵性的問題誰都沒有問,因為就算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沒有人會在棋局之上告訴對方下棋的用意的,畢竟現在,他們之間是敵是友還難以界定。
艙內靜坐的兩人,一個如雪中神,一個似月中仙。
冰雪陰寒不暖,誰能爬冰臥雪?皎月難以觸摸,誰能攬月入懷?
此刻彼此欣賞的沐翛然和祁寒鈺,或許都沒有料到會有那麼一天,她甘被融化,他願被采摘……
醉月湖幾百丈開外的樹林中,一個身骨極為瑰瑋綺麗的男人拔立於冷月昏天之下,金衣紫裳隨風飛曳,麵容在半明半暗中竟透著一股異色的邪魅。
身後一名黑衣男子單膝跪地,恭聲道:“屬下辦事不利,願領君上責罰。”
“以你的身手,也會失敗嗎?”語氣平平,聽不出情緒。
“回稟君上,沐翛然身邊還有一名暗侍,此人武功不弱於屬下。”
“這個沐翛然,果然不是易與之輩。查到他的住處了嗎?”
“是,沐翛然一直住在鳳下樓的固定廂房。”
聽聞這話,男人微微挑起了眉,“鳳下樓?就是一年前建起的鳳下樓?”
“正是。”
“你密切注意鳳下樓和沐翛然的動向。”
“屬下遵命,那鳴鳳琴……”
“那是假的,不用理會。”
黑衣男子一驚,“可是之前君上讓屬下奪琴……”
“冰焰,人家既然有意引我們現身,我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小露冰山一角?至於鳴鳳琴,若是真的,會這麼輕易就送給別人?”男人勾了勾嘴角,不掩興味,“事情遠比我想象得還要有趣,這次來淮城真是不枉此行,沐翛然,我開始期待你接下來的舉動了……”
作者按:素來性子冷淡的沐翛然,嘲諷起人來是不是也挺厲害的?在接下來的一些對話中,沐翛然還會有不少“損人毒語”喔,有興趣的親可以留意一下咯,另,在女主還是女扮男裝的時候,提到沐翛然時,目目統一用“他”,免得一會他,一會她,造成讀者看得混亂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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