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吹氣如蘭暗香襲

章節字數:4617  更新時間:13-04-23 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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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聲音雖不響,但也足以讓場內所有賓朋聽得一清二楚,沐翛然神色淡淡,“所謂人未到,聲先至——”

    “不僅聲先至,這聲音中的口氣還很狂妄。”祁寒鈺自然的接口。

    在兩人默契的冷嘲聲中,樓外說話的男子也信步而入,一襲月白色絲袍,質地細膩,竟是那晚意欲盜琴的聞香客。

    雖然聞香客在江湖上頗有臭名,但真正見過他麵貌的人卻是鮮而有之,在場賓客看他一身華服,想必是個紈絝公子,沒見到鳳下樓樓主心有不甘,故意啟釁。

    尋歡場所,是非爭執向來不少,眾客早已司空見慣,微一愣神後,便又繼續喝酒酬酢。

    聞香客進來後,也不看其他人,徑自上了二樓,在沐翛然麵前停下,含笑道:“相逢不如偶遇,看來我與沐公子甚是有緣。”

    沐翛然微抿了口茶,“究竟是不是偶遇,翛然現在還很難確定。”

    聞香客似是沒有聽懂沐翛然語中之意,目光投向祁寒鈺,“不知這位公子該如何稱呼?”

    “在下姓祈,雙名寒鈺。”祁寒鈺雖然是在回答聞香客,但一雙黑眸卻定定的凝視著沐翛然,感覺到他的注視,沐翛然抬眼睇去,四目相對中,各自若有所思。

    兩人貌似都忘了旁邊還有一個聞香客,聞香客見狀也不介意,“沐公子什麼時候和這位祁公子走到一起了?”他故作感傷的說道:“枉我聞香客自那晚一別後,思念存想至今。”

    沐翛然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淡淡的道:“聞香客,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有斷袖之癖的。”

    靈兒在一旁強忍笑意,小姐是不是扮公子太久了,真把自己當男人啦?正想著,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一聲慘呼,有一賓客驚懼的顫聲道:“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話音剛落,沐翛然等人已縱身掠至一樓,隻見席間一人握著杯盞的手似不受控製般簌簌發抖,臉皮紫漲如赭,赫然竟是那個說書的。

    正在宴席中陪酒的冬梅情急的說道:“樓主……”她一開口,立時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急忙捂唇,但這兩字已然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祁寒鈺斜睨了眼沐翛然,目光裏有些探究意味,沐翛然卻似恍若未覺,玉容依然平靜無波。

    “沒想到馳譽全城的鳳下樓,樓主居然就是近來名聲大噪的邀月軒軒主,”聞香客調侃的說道,“隻是眼下這位顯然是中了毒,在鳳下樓裏竟然發生這樣的事,等到他命喪當堂的時候,鳳下樓恐怕也要名譽掃地了。”

    大家此時才反應過來,見這中毒之人早已瞳孔散大,四肢強直,再不施救必死無疑。

    “公子……”靈兒低聲輕喚,公子雖然能救他,可是這樣一來……

    沐翛然暗自握拳,正要上前,祁寒鈺卻先行一步,伸指點了那人神門穴,“他中的毒名為紅酥手,毒發之時,手部抖似篩糠,臉皮紫紅,故而得名。雖然此毒較為罕見,但也不難醫治,隻需在毒發後一個時辰內施以針灸,再以煎藥調理,便可安然痊愈。”

    聞香客別有深意的看著祁寒鈺,“今日何其有幸,先睹樓主真容,又見醫仙之貌。”

    他這一句話頓時引起在場眾人一片嘩然,前來赴宴的賓客中有不少江湖人士,有一玄服佩劍的男子驚異的問道:“你、你說的是……綽號‘袖裏生死、掌中乾坤’的百代醫仙?!”

    “若不是他,還有誰能當得起醫仙之名?”聞香客負手信步,緩緩敘述。

    “紅酥手本是江湖三大無解毒物之一,六年前,天威鏢局的總鏢頭姚尉鍾誤中此毒,請來數位武林名醫俱是束手無策,眼看命在旦夕,不想來了位青衣少年,不出一個時辰,便將毒素全部清除,總鏢頭欲以重金相謝,那少年卻分文不收,離身而去。自此後,年少成名,如此年輕,醫術造詣已然登峰造極,武林中人莫不同欽共敬,尊稱他為‘百代醫仙’。”

    “當今能解紅酥手之毒的,除了醫仙之外不作第二人想。”聞香客一臉篤定。

    剛才那位玄服佩劍的男子無比欽佩的說道:“醫仙不僅醫術獨絕,天下無匹,武功也是深不可測,就憑他一管玉簫,千裏之外亦可透骨追魂,掌人生死。”

    “就因其袖中玉簫更甚屠戮劍鋒,造化顛倒盡在掌指之間,故而又送了他一個綽號:‘袖裏生死、掌中乾坤’。”

    對於他們的恭維,祁寒鈺根本不理會,側頭問沐翛然,“沐公子,可否給在下準備一個房間?”

    聞香客眸光停留在正走上二樓雅室的兩人,唇角逸出一絲狡詐的笑意。

    等一切救治結束,祁寒鈺接過冬青遞來的帕子,擦拭完雙手從床沿邊起身,“再過大約半柱香的時間,他就該醒了。”

    “祁公子今日之舉倒讓翛然有些意外,這次的中毒事件,顯然是有人設局為證實祁公子的醫仙身份,祁公子大可以置身事外,為何還要跳入局中呢?”沐翛然看著祁寒鈺,終還是把心裏的困惑問了出來。

    “沐公子說得沒錯,在下確實可以作壁上觀,但如此一來,沐公子的鳳下樓恐怕要受無妄之災了。”

    “祁公子也會在乎別人受到牽連嗎?”

    “其他人自然不會在乎,但沐公子也許和別人不同。”

    沐翛然心神微動,話鋒一轉,“閣下既然醒了,便請起來吧。”

    說書的聞言倏地睜眼,翻身下床對祁寒鈺跪拜下去,“小的多謝公子援手之情。”

    “男兒膝下有黃金,況且閣下不是一般小卒,無需行此大禮,自輕身份。”

    說書的暗地心震,從容不迫的起身,“祁公子是如何看出在下身份不低?”

    “就憑你以身試驗的這份大膽與果斷,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假若我不出手施救,你此刻已到閻王那裏報道了。”

    “祁公子說得沒錯,”說書的緩緩走到沐翛然麵前,“有時候為達到目的,是值得冒險一試的。”

    這句話剛說完,他突然揚手,砰地數道藍光激射而出,直往沐翛然和其身側的靈兒打去,這一下驟施暗襲,就連沐翛然也萬未料到,傾危之際,想也不想用力一推靈兒,而自己再要躲避暗器卻已然來不及了。

    電光火石間,一條青色身影急撲過來,緊緊環住沐翛然的腰身一起摔跌到地上,往旁邊就勢翻滾,險險避過。

    待滾勢止住,祁寒鈺一隻手還圈在沐翛然的腰間,兩人身位相近,臉麵相對,彼此俱是一怔。

    祁寒鈺視線緩緩下移,凝注在沐翛然白皙細膩的頸項上,眼瞳裏的波光輕微的一晃。

    如此貼近的距離,就連呼吸也在不經意間變得微妙而耐人尋味,似有柔情暗牽……

    直到四周發出一片驚愕的抽氣聲,宛如一個旖旎的夢境被人伸指戳破,沐翛然猛然回神,正欲推開禁錮,祁寒鈺已長身而起,向他緩緩伸出一隻右手,沐翛然愣了片刻,有些遲疑的覆上他手心。

    纖細柔滑的觸感,雙手交握的一瞬間便更加確定了……

    便在此時,說書的見祁寒鈺後防大空,猝然舉掌發勁,再度暗施偷襲,直趨祁寒鈺後背神樞要穴。

    祁寒鈺輕握住沐翛然的手拉他起身,左袖一拂,這個動作看上去無比的隨意,卻將說書的連連震退幾丈之遠,立定後,噗的一聲,一團血霧噴湧而出。

    祁寒鈺臉色陡然一冷,“一之為甚,豈可再乎?!”

    見麵前之人在自己的圍護下毫發無傷,神情略微一鬆,回想方才眼看沐翛然要被暗器打到,平寂已久的心竟猛然一緊,在還未意識到這說明什麼的時候,身體已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而這反應,會掀起在場眾人怎樣的震訝餘波,祁寒鈺對此顯然毫不在意。

    步非驚愕得瞪大了眼,冬青眸色複雜,靈兒破驚為安。

    險遭暗器毒害的沐翛然,一向清冷沉靜的麵容竟也掠起微渺的變化,但在開口的瞬間卻又隱滅無際。

    “莫非聞香客真的如此急不能擇,出此下策,讓你鋌而走險?”

    說書的背靠著牆勉力撐持,聽到“聞香客”三字,渾身一震,眼看站都已站不穩,麵色更加蒼白。

    “先前特意讓你在茶樓說書,大肆渲染我如何如何,為之後明裏掠美、暗則盜琴有個說得過去的‘前因’,這次又恰巧出現在鳳下樓,狀似不經意的道出祁公子的醫仙身份,對紅酥手之毒又甚為了解。”沐翛然鳳目揚起,眼底劃過一絲清厲,“你們主仆二人配合無間,如此,別人還會認為你是在唱獨角戲嗎?!”

    說書的見身份敗露,已無反駁餘地,麵上卻不見凜懼之色,“雖是下策,但不也知曉了兩位的來曆背景?”強提一口真氣,一步步朝門口走去,“再說,在此情境下,料準兩位不會賠了自己的名聲加害於我,雖是棋行險招,但至少目的達到,性命無虞。”

    艱難的走至門口,眼前突然晃過一抹青影,祁寒鈺的一隻手已替他搭上門扇,同時也攔截了他的去路。

    說書的一驚抬頭,“你、你……莫非你要……”

    “你無需緊張,此時此地,我斷不會以性命相侵。”祁寒鈺危險的半眯起眼,“但出了鳳下樓,倘若你再想對沐公子有分毫傷害,到時候可不是內腑受損那麼簡單了,保證讓你痛不欲生,死活難求。”

    祁寒鈺淡淡說來,似在陳述一個人所共知的事實,但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偏偏有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威迫之壓。

    說書的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顫悸浸染全身,背上沁出冷汗。

    靈兒忿忿的說道:“公子,我們就這麼輕易的放了他?他剛才還想偷襲……”

    沐翛然抬眼示意,靈兒即刻噤聲。

    “代我轉告聞香客,”沐翛然語帶微嘲,“蜂目已露的狼,就別再裝羊。”

    說書的聞言咬了咬牙,狼狽的推開門走了出去。

    房間內一時寂靜下來,不少人想起祁寒鈺方才所言,完全沒有在乎自己的醫仙美譽,而是為了保全鳳下樓的名聲,為了沐翛然的安危。

    這話中之意頗為曖昧含混,祁寒鈺的左右護翼步非和冬青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更多的,則是尷尬。

    畢竟沐公子是男兒之身,難不成他們的主子竟有龍陽之好?兩人麵麵相覷,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不謀而合的心思,像要極力否認似的又同時搖了搖頭。

    然而,被屬下臆度有斷袖之癖的祁寒鈺,竟在這時低低的笑了。

    他寬闊卻略顯削瘦的肩膀,隨著低沉的笑聲微微聳動,攪亂了空氣中的沉默。

    那彷佛從喉嚨深處發出的笑聲,連帶著祁寒鈺唇角揚起的弧度,竟有種磁鐵般的吸力,又如醇綿的美酒般引人沉醉。

    一笑中,寒傲全消,動人心魄。

    待清潤悅耳的笑聲漸漸停歇,幾個人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

    “祁公子可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沐翛然詢問的眼神帶著不解。

    “蜂目已露的狼,就別再裝羊,”重複著沐翛然說過的話,祁寒鈺嘴角仍帶著笑,“在下沒想到能從一向淡然的沐公子口中聽到如此帶有明顯譏嘲的諷刺。”

    “不過是對他之前‘不見玉鳳下樓,倒見錦雞發顛’的言論略作一點回敬罷了。”他竟是在笑這個?

    “隻是在下想笑的原因卻不僅僅如此。”祁寒鈺走近。

    “嗯?”

    “沐公子難道沒發現,那位賓客所說的‘鳳下樓中天上人,神歌鬼舞冠古今’,儼然是把沐公子奉為神人,加上江湖中人給了在下的這個醫仙之名,”祁寒鈺走至沐翛然身邊,“我們兩人此刻又站在一起,這樣看來豈非像一對神仙眷侶?”微微上揚的尾音,奇異的拖出一絲溫柔魅惑的味道。

    噗——!步非在內心暗暗噴了一口血。不得了,不得了,今天的主子很不正常。立刻看了眼冬青,他微皺眉頭,兀自強作鎮定。

    這句話倘若出自他人之口,先不論麵前的人與自己同為男子,單是“神仙眷侶”的字眼也必定被人認為是哪個狂妄自大的輕薄少年。

    但換了是祁寒鈺,就整個不一樣了,完全不一樣。

    這樣一句輕薄無行的話,從祁寒鈺的唇間湧出,非但沒有半點登徒浪子的狂態,紈絝子弟的輕邪,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旖旎風流。

    沐翛然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翛然沒想到祁公子也有開玩笑的時候,不過這玩笑可不好笑。”隨即轉移話題,“今天又得祁公子相助,他日若有翛然幫得上忙的地方,祁公子盡管開口。”

    這句話也和他做出的動作一樣,客氣而疏離。

    祁寒鈺自然注意到了,視線下垂,目光集注於被沐翛然無形間拉開的一道半臂的距離。

    片刻後,遽然俯身趨近,嘴唇幾乎貼著沐翛然的耳廓,用隻有彼此聽得到的聲音,低語了一句,“那便陪我茗香煮茶,可好?”

    這一舉動來得太突然,也太過意外,以至於沐翛然竟然沒有適時阻止,這近乎曖昧的冒犯。

    話音一落,他人已即刻退離,隨著又一陣低沉的笑聲,祁寒鈺道了句,“我們走。”便率先推門離去,步非和冬青趕緊跟上。

    蠱惑似的氣語彷佛猶言在耳,在步非驚疑的回視中,沐翛然也露出了一種怔忡而微詫的表情。

    作者按:目目提前把這周的三更都發完了咯,所以這周的更新就木有了,親們不用等了哦(小聲的問,有人在等更嗎?),希望喜歡的親們不吝留評、推薦咯~~目目和大多數的作者一樣,需要寫下去的動力,不揚鞭催馬的話就跑不快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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