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19 更新時間：13-06-30 21:09
杜家小姐次日因著遊湖覽景，特地比之往日早起了個把時辰，此時坐於房內方桌一側正用畢早食，剛翻得茶杯，舉起茶壺，便見離了房間不過盞茶功夫的小紫一臉不爽模樣地推開房門，杜家小姐近日派得小紫從旁關照董家並蘇家兩位公子細末之事，見此時回得稍早，不由心下疑惑，“那董家與蘇家公子可是都已起身？兩位公子出門在外沒得小童在旁確是多有不便，小姐許是車馬勞頓竟也忘了男女之別，又派得小紫前去，倒是小姐之過，不若待得明日……”
“小姐無須擔心此等小事，況，小紫每日所做倒也沒甚好汙損清白之事。”小紫接過茶壺於自家小姐杯中添了茶，“當日小姐與小紫小橙三人匆忙離得杜府雖是備得充足銀兩，但女流遠行終是不甚安穩，倒是這一路之上多得董家與蘇家公子照拂，小姐派小紫前去多加關照確是好的。隻是今晨於董家公子處聽得那蘇家公子家中似是出了急事，昨晚做不得告辭便啟程回了桓理寧川，又聽得董家公子家中老母已是無礙，遂打了主意暫同我等一路，也好圖得平穩。另，那百藥穀淩神醫正於蘇公子房內休憩，小紫方去敲門，說是這些日子在連府待得甚是憋屈苦悶，現下便是想見得小姐，說會兒子話，以解聊賴。”
杜家小姐心下想著昨日於主街偶遇神醫，今晨便已在客棧，想是昨夜便出了連府，此時時間尚早，閑談倒也無妨。遂，點頭應允。起身去那神醫住處。
這淩神醫倒也是歡脫之人，那日見杜家小姐於病榻之上悠悠轉醒，便甚是歡愉地去了前廳知會旁人，許是想著回家有望又或是想著晚飯定能豐盛，出口之言便不免有了些許誇大。比如，在與眾人描述杜家小姐病情之時，用了諸多險象環生之詞，直聽得杜家老爺麵容緊張眉頭深蹙，杜家夫人弱風拂柳淚眼漣漣，杜家少爺來回踱步心神不寧，府內眾仆唉聲歎氣拜佛告神。淩神醫稍後又是在提到自個兒精湛醫術之時，免不得一番得意，頂著眾人膜拜之目光，卻是一時不慎誇下海口，許得杜家小姐定能百歲長命之說，到得後來真真是叫苦不迭。
“咱那時忒地得意忘形，竟忘了那公子還留得杜府，卻是白白招了那歹人之道兒，弄得咱騎虎難下，這幾年來窩在百藥穀中沒少挑燈夜讀，咱這雙眼睛別的不說，擱在早先，咱在百藥穀的房前一站，便是穀口石壁上的一隻蝴蝶咱也能看得甚清楚，如今卻是因著夜裏油燈微光，這雙眼睛現下怕也是隻得常人一般了。”淩神醫托著下巴，以蓮花之姿坐於床榻之上，一雙牛眼水亮，瞅著坐於方桌旁低頭吃茶的杜家小姐，神情沮喪。
“小姐如今身體甚是硬朗，神醫又何來那無影擔憂？”杜家小姐放了茶杯，看著淩神醫卻是一笑，“淩神醫每日點燈夜讀，想來醫術定是比之往昔精湛百倍，神醫卻隻想那等眼神之事，莫不是如那一葉障目之說，沒見著這幾年所得？”
“咱本就是借得咱先師薄名，況又沒得閑心臻化醫術，隻道有處屋簷尚且能避得風雨，便是已甚滿此生，誰想得一成神醫苦似海，從此悠閑是路人。咱那時尚未入得咱先師門下，卻是山間村寨之中一放羊孩童，那時隻需擇了天朗氣舒之時，放了羊群吃草，咱便多得是閑暇時間打鳥鬥雞戲水偷果，生活倒也甚是歡樂。”淩神醫回憶之時，神情卻是柔和溫馨，倒是令杜家小姐聽來也覺這藥穀神醫似是也沒得放羊牧童自在無拘。但淩神醫麵上神色卻是一變，再不複之前，竟帶了些許哀傷，“若是沒得當年各國鐵蹄征伐，如今咱也怕是老婆孩子熱炕頭皆有，哪裏還有得今日的孤家寡人。這國家之事咱沒讀得幾年書，那大過天的道理卻是不懂，如今局勢這般混亂，咱也不知道那百藥穀是否還留得住。咱本就不是那等觀得大局之人，不提也罷。杜家小姐還是來讓咱先切個脈，昨夜那公子嚇唬了咱一番，咱今早起得早，便是因著那公子昨夜夢魘，驚醒後卻是再沒睡下。”
“小姐現下倒是不知淩神醫緣何甚怕那蘇家公子？”杜家小姐無視淩神醫伸來之手，端坐桌旁卻是紋絲未動。
“咱何時怕了那家公子？”淩神醫牛眼不悅，想要起身卻是被自個兒蓮花坐姿絆住，倒在床上哼了幾聲，“咱兩年之前確是被那家公子嚇得不輕，但若是換得旁人於本是幽靜閑暇的一日下午，將將燒得熱水準備吃茶，便被一冷麵公子厲聲詢問淩氏神醫何在，在得了回答後又劈昏答者，快馬跑了三日竟是不給人一口水喝也不給一口飯吃，試想誰人不怕？但那公子於咱得意洋洋之時邁得門檻，三兩句便迫得咱誇口許了自毀招牌之諾，隨後便又把咱當了仆役隨意使喚。咱原本還覺那公子甚是和善，卻不想竟是讓咱挖了坑又讓咱沒得怨言地自個兒跳到坑裏，真真是頂壞之人。”
杜家小姐聽得糊塗，待要再問，卻見淩神醫已下得床榻，趿拉著鞋子，來得杜家小姐身前坐下，隨後沒得理睬杜家小姐掙紮，捏起杜家小姐手腕歪頭診了半晌子脈，“杜家小姐如今可是還流連那等話本之間？”
杜家小姐沒想得淩神醫會有此一問，一怔之下卻是忘了掙紮，“倒是不曾懈怠，淩神醫此問卻是何解？”
“咱昨日可聽得那董家公子說了，杜家小姐攜著倆姑娘因著不滿父母之命離家至今已有多日，咱想著兩年前那杜家小姐是何等乖巧可人的好姑娘，如今卻是不知怎地起了離家這等念頭？”淩神醫此時倒是語重心長，頗有幾分長者風範，隻是杜家小姐卻是不信淩神醫這等閑散之人竟會關心此等瑣事。果不其然，淩神醫見杜家小姐麵上戒備，隻得無奈聳肩，撇嘴一笑，“咱可不願過問閑雜之事，隻是昨日那公子走時卻是留得一話，讓咱轉告杜家小姐。可是咱雖名不副實，但好歹是那藥穀神醫，近日被連府手下不時劈昏，卻是也沒改得咱神醫身份，倒是有甚名頭讓咱捎話，咱昔日救得杜家小姐性命，現下又救得那連家少主小命，怎地沒人對咱禮遇三分，都怪咱先師去得西方極樂甚早，不然咱雖手無縛雞之力，倒是也沒得這許多委屈。”
杜家小姐縮手，避了神醫切脈，算著時辰該是應邀出遊之時，便起身打算離去。
“杜家小姐若是不想知道那公子昨夜所留之話倒也甚好，咱也就不必告知杜家小姐，那公子昨夜所留之話便是話本之書雖是閑時宜心，但人心自是筆墨難喻，對那著書之人，杜家小姐還需謹慎提防才是。”淩神醫說完，見杜家小姐投來古怪視線，一愣之下隻覺好不憂傷。
“杜家小姐怎地要走，咱還有甚多話要說於小姐聽，”淩神醫瞅見杜家小姐推開房門，便也追著出了房門，一路隨在其後，碎碎不止。
杜家小姐數遣神醫無果，麵上甚是無奈。於房門而出行不過十步便見得身側一門由裏向外推看，卻是那南姓話本寫手，此時正一手持筆，一手舉紙，麵上墨跡反印，模樣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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