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81 更新時間：14-03-15 22:38
柳程煜忍不住從椅上站起身來，方才將他送回後，扶玉浠說了句‘我去看看’，人便走了，自己本想跟著，卻被攔了下來，困在這屋中。踱了幾步，終還是放心不下，他一把推開屋門，抬步走了出去，才走兩步，便看到在宮苑門口的曆少宸，身形一滯，沉默下來。他以為經過方才之事，曆少宸定是憤然而去，一時間不會出現在自己麵前，卻不想……
“怎麼，看見我，很意外？”曆少宸冷笑一聲，斜靠在牆上，“玉浠去尋白冉熙，放心不下，便托我來看著你。”
“少宸，讓我出去。”
“去看白冉熙？”曆少宸輕笑一聲，“他們那麼多人還對付不了一個林婼？”
“林婼狡詐，並非一般人，不可小覷。”柳程煜皺眉上前，想要硬闖。
卻被曆少宸抬手攔了下來，開口道，“玉浠會帶他回來，依你現在的情況，去了隻會礙事。”
“少宸。”柳程煜抬頭看向他，神色一凜，“你並非不通情理之人，但從一開始你便不希望我幫助白冉熙，為什麼？”
“我隻是不希望你去送死罷了。”曆少宸避重言輕道，“樓主還是請回屋吧。”
“少宸，你同玉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們心裏是不是藏了事兒，我一清二楚，所以，別想騙我。”柳程煜的堅定讓曆少宸有些心虛，偏過頭去，半晌沒有開口，似在想著什麼。
而這邊柳程煜在問出這些話後，便後悔幾分，自他感到曆少宸對白冉熙的抵觸後，便一直在心中思量著，最終隻得出一個結果，那便是曆少宸已經知曉了當年之事，知道白冉熙是那一切的罪魁禍首，但他究竟知道多少，或者說，有關他柳程煜的一切他知道了多少……
扶玉浠扶著白冉熙從屋中出來，左空蟬忙接了過來，幾人將他放在地上，穆琦嫣抬起他的手，號了一下脈，微鬆了口氣，“暫時昏迷過去，應該沒有大礙，就看清醒後的情況了。”
扶玉浠點點頭，抬起昏迷的白冉熙就要離開，左空蟬忙抬手擋住，開口道，“玉浠姑娘，你這是要做什麼？”
扶玉浠冷眼瞥了他二人一下道，“帶他回去。”
“照顧主子的事，還是讓我們來吧。”穆琦嫣忙接上話道，“畢竟，這是我們自己的主子。”
“這樣啊。”扶玉浠輕笑一聲，“你可知方才那屋中點的是什麼香？”
穆琦嫣皺了皺眉，此物她倒真不知，初聞隻覺凶險異常。扶玉浠料她也不知，開口道，“這香名為千日醉，青樓女子多用此物，為的是留住客人。此香聞來隻會讓人混混欲睡，不知身在何處，無論旁人問什麼都會如實回答。”
左空蟬看向扶玉浠，“我們初見時你曾對主子用過此香。”
扶玉浠點點頭，“我當時不過想要從他那裏套些話罷了，但如今看來，此舉倒是救了他的命。”
“不對不對。”穆琦嫣擺了擺手，“我號了脈，主子並沒有什麼不對。”
“此香傷的不是身子，而是……”她點了點腦袋道，“這裏，因為早先我曾對他用過香，所以今日再聞多少有了幾分抵抗，但這遠遠不夠，林婼所用的分量是我樓中的數百倍，平常人聞來非瘋即傻，徹底淪為一廢物。”
“那主子……”左空蟬話語頓了頓，隻聽扶玉浠道，“我也不知，隻有等他醒了才見分曉，不過我那裏倒是有此香的解藥，若是他受害頗深，我便及時對他用藥，自會平安無事。”
“我隨你去取藥，現在就給主子服下。”穆琦嫣起身拉起扶玉浠就要走，現在這個時候，讓她將白冉熙交給一個陌生人，她實在做不到。
扶玉浠甩開她的手，“是藥三分毒，他如今情形如何尚且不知，怎能輕易喂藥，況且我手中那解藥本就是毒，隻是為了解此毒專門研製，你是想要害死他嗎？”
“可是……”她一時沒了主意，看向左空蟬，見他眉頭緊鎖，也在斟酌。
半晌後，開了口道，“主子便勞煩你了。”左空蟬衝扶玉浠作揖道，“有任何消息還請盡快通知我二人。”
“好說。”扶玉浠抬起白冉熙，一步一步向院外走去。
待他們走遠，穆琦嫣怒目瞪向左空蟬道，“為什麼不阻止，為什麼要讓她將主子帶走，若是有個萬一怎麼辦。”
“她不會害主子的。”左空蟬歎了口氣，便向屋外走著便說著。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穆琦嫣跟隨他身後，“這林婼當日來此便是說她同黯羽樓是老交情，可如今呢？如今又是什麼情形？”
“扶玉浠不同，她不會害主子。”左空蟬停下腳步，抬腳在地上跺了三跺，一直在宮中藏匿的密部侍從分身而出跪在他麵前應了聲，“總管。”
“去，告訴所有人，除了林婼留一口氣外，其餘的殺無赦！”言罷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琦嫣，宮允沫現在何處，你可否帶我去見見他？”穆琦嫣還想再問，但左空蟬擺明不打算繼續方才的話題，隻好暫時作罷，開口道，“隨我來吧。”
這邊，扶玉浠抬著白冉熙，走到宮苑門口，恰巧聽到院中兩人的談話，步子一頓，林婼剛才的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聽了下去。
“樓主。”曆少宸開口道，“當年你收留我同玉浠，待我們有恩，所以這些年來，你想要做什麼我都不曾阻止，當年你要離開，留下黯羽樓這個攤子，我們雖然艱難，卻也從未想要去打擾你的清淨。”
“少宸。”柳程煜心中一酸，當年因為詛咒和林婼之事心力交瘁的他，什麼也沒有交代便隻身離開，如今想來卻是自私非常，“當年之事是我不對，不該不告而別。”
曆少宸搖搖頭，“樓主若是說了便不是樓主了，我知道你性情散淡，不告而別倒也正常，我也知道你喜好交友，同白煜祺情同手足，想要幫他也在情理之中，隻是……白冉熙不可以。”
柳程煜心頭一沉，陣陣窒息感讓他喘不過氣來，隻能艱難的擠出一句話，“為什麼……”
“因為……”曆少宸眼中滿是恨意，“他是毀我家鄉，屠我族人，讓玉浠同我變成無家可歸孤兒的惡鬼。”
“少宸……”柳程煜斟酌一下，吞吞吐吐道，“也許……也許一切並不像你看到的那樣。”
“我親眼所見，還有假嗎？”冷哼一聲，當年的一切他看的真切，隻是這些年那人是誰從何而來，他並不知道，直到有一日偶然間知道襄涵國國主白冉熙，這才反應過來一切，“我的家人，在我麵前被一刀一刀捅死，那個人的模樣我至死都不會忘記。是他……以一人之力，屠殺了整個村莊。”
柳程煜不知應說些什麼，隻有沉默著，聽著曆少宸的話語，想著也許有朝一日他們會知曉，當日在村中的並非隻是白冉熙一人，到那時……他抬頭看著曆少宸，這個充滿恨意的少年，在知曉真相的時候，想必也會這般麵對自己吧，這股想要將殺害自己親人者碎屍萬段的恨意，總有一天會衝著自己而來。
“少宸，既然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動手？”柳程煜輕聲問著，“既然知道了他是你的仇人，為何不動手殺了他，以你同玉浠的身手，就算是左空蟬在側也無可奈何。”
“因為你在襄涵國……”曆少宸的話讓他猛然抬起頭，微微愣住，“因為你同白煜祺私交甚好，因為這些年你在這裏過得很快活，當年你的痛苦我們看在眼中卻不理解，如今能夠看到樓主你活得開心比什麼都重要。”
“為什麼？”柳程煜有些迷惑的看著曆少宸，“你和玉浠為什麼要待我這麼好？”
沒聽出柳程煜話中壓抑的鬱結和痛苦，曆少宸隻是看著他，平靜的答道，“樓主，如果說當年白冉熙殺我家人，滅我族民，讓我們生不如死，那麼在死寂的山路上遇到你便是我們畢生的幸運。”他緩緩說著，“是你，給了我們第二次的生命，讓我們活了下去。”
“我……”柳程煜低下頭，嗬嗬的笑了起來，“我真是何德何能，遇見你們……我……”
——我……實在是……罪孽深重啊——
宮門外的扶玉浠靠著牆壁，慢慢坐到地上，看了眼身旁眉眼緊閉的男子，緩緩將頭靠在他肩上，雙手相扣，最後一次了……這是最後一次他們這般親近，從今往後，他二人不再是友人，而是……仇人！
一直昏迷的白冉熙此時卻微微睜開的雙眼，他早已蘇醒，剛才曆少宸的話也都聽入耳中，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女子，寵溺的笑了笑，又閉上了雙眼，最起碼在這一刻他們是在一起的，無論今後會經曆什麼，此生……已然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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