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1843 更新時間:13-05-02 13:18
紅衣千年
他隻是一個人身著紅衣烈焰,風呼嘯著揚起寂寞紛飛的衣角,長發邪魅鮮衣怒馬。
他隻是一個人踱過喧嘩鬧市,紅轎在一片鑼鼓喧天中與他擦身而過,十丈軟紅青絲纏綿,到頭都抵不過那人心有所屬。
他隻是一個人,看破生死茫茫。
他隻是著紅衣,勘破輪回千年。
*
我放棄了漂泊落地生根
隻為你的人
誤以為這樣才會有我們
預言失了準
你的笑像酒一般香醇
酒醒卻不認人
烈日當下我的自尊被焚
*
“呦~顧爺你竟然也有痛哭流涕的這會兒?”
男子露出調侃的戲謔笑容揶揄懷中的青色身影,紅衣輝映,才看清夜色迷蒙竟遮不住他眼中閃爍的擔憂。
“你....你少給小爺我笑....”
懷中男子聲音纖柔,語中帶哭腔,隻是徒有氣勢的恐嚇罷了。
“你怎懂我對他.....是怎樣的感情?”
他酒後哭過的雙眼卻突然清明,翦水雙瞳仿佛模模糊糊流轉出一個絳色的身影。
顧習那時的眼神,確是沈絕未曾見過的。
清澈清淒清絕,傾國傾城傾心,斷情斷腸斷絕。
沈絕那時的眼神,確是因顧習而起的。
你說我怎懂,你又怎懂我?
“你莫哭,我固然不懂,但是你這樣傷心我是能看出來的。”
沈絕一身紅衣,倒影在湖光瀲灩中絕豔而深情。他薄唇微動,溫柔絮語道:
“他不知珍惜,這一生你便交與我吧。”
然後顧習癡癡地笑了,清秀的眼角染上嫵媚酒一般的香醇,然後他的頭一垂,萬千情絲在沈絕懷中綻開。
那一刹那青絲糾纏。
翌日沈絕定居昆侖山,放棄了周遊列國的閑逸。而昆侖山主聽聞他說,卻隻淡淡一笑道:
“你隻是徒勞。”
“是否徒勞還是要看未來。固然我們同為男子,沈某卻一往情深依然陷下去了。”
陷得那麼義無反顧,以致千年以後,依然無怨無悔。
山主便意味深長的笑了,有時候命,是公平的。
給你一絲希望就抹你一道傷痕。
*
隻因聽聞你在漠北孤城
我一路淚奔
在亂箭中命如風中殘燈
換一身傷痕
*
“說出來不怕丞相您笑話,本王一生未曾有什麼汙點,隻是年少衝動欠下情債一樁。”
錦王爺一身絳紫華裳,紫玉的冠束墨黑的發,不怒自威的貴氣在笑容中展露無遺。
老丞相點頭示意他但說無妨。
“本來是無關緊要的,但他,是男人。”
然後錦王爺滿目殺氣,逼得案角一盞紅燭火光搖曳。
“顧習本就身子弱,卻還不知輕重的喝這樣多的酒……唉,如今我是無能為力了,沈公子還是去山下請大夫吧。”
昆侖山主對著依然看似安好躺在床上的顧習輕歎一聲。
沈絕微微蹙眉,沉吟一聲,拂了袖正要離開。還是不放心的囑咐了一句:
“請山主替沈某照顧顧習。”
昆侖山主頓時滿臉黑線:你沒來之時不是我照顧的他麼?你才來了幾天算老幾....
沈絕自是沒聽見,隻是紅衣似火的匆匆下了山。
卻不知道這一錯開,便是兩隔。
沈絕請著大夫上山時穿過那片喧嘩的鬧市。
他紅衣奪目,漾起千層塵埃重疊衣邊,雙目邪魅勾人,劍眉星目鮮衣怒馬驚豔了如畫山河。
卻寂寞。
殷紅的軟轎與他側身而過,安靜而遙遠。
沈絕的眼中隻有青衣細眉的顧習,擔憂深深淺淺漾開眼底。
於是注定錯過。
待沈絕絕塵而去,那轎中眉清目秀的清俊人兒才撩起翻飛的暗紅色轎簾,深深瞥了一眼遠去豔紅色的身影。
一眼千年。
*
“什麼?!”
沈絕瞬間眉頭緊鎖,絕豔的桃花眼覆在眼睫一片陰翳下,靜靜藏著哀傷和驚異。
“這便是命。沈公子剛走顧習就醒了,顧習剛醒那錦王爺的轎子就到了。”
山主隻是默默陳述著,看見對麵那一雙絕世的眸子由驚異憤怒迅速變得淒美薄涼。
“原來他是醒著跟他走的...”
“那錦王爺的轎子一來,他眼淚不絕的掉,眼紅了一圈。那模樣是真叫人心疼……”
“別說了。”
他眼邊泛起豔麗的紅,眼角上勾如劍怨氣銳利。
我的心我的情好似風中殘燈搖曳不定
我的劫我的命隻因定情於你不怨不悔
*
卻隻見你緊閉的雙唇
連點頭都不肯
不肯與我同葬青春
用我的姓氏過門
*
沈絕攜劍,鮮衣騎怒馬。
他騎一匹汗血寶馬,風聲獵獵卷起他的衣袖絕美如紛飛的血色蝴蝶,在驚鴻一瞥中現了腰間浮動的紅光劍氣。紅衣交映黑的極致的發,他緊抿薄唇,濃黑的眉和邪魅的眼越發狂妄和霸道。脊梁英挺,不負年少。
怎一個英俊了得!
他追了一夜一天,終是逼得轎子停在漠北孤城。
“顧賢弟真是不給沈某麵子,就是走了,也不與愚兄我喝個酒敘敘舊道個別什麼的。”
他頓一下,抑住湧上心頭的悲傷,撕扯著在唇角舞弄一抹邪魅的笑。
“我們這些日子的情分在賢弟心中難道連一席酒都不值?”
沈絕的手腕隨意的搭在馬背上,紅袖悲烈,漠北的風舞他背後長發姿態瀟灑。
少年模樣輕狂而耀眼。
他就像生在這漠北的一池耀蓮,如地獄業火般不眠不休的長盛,閃爍著天下獨絕的囂張、灑脫和豔麗。
顧習卻是青衣清秀,像是江南水鄉滋潤溫婉的紫竹收斂卻倔強。
他一雙翦水秋瞳隻是淡淡印了他灼目的身影輪廓,旋即又露出澄清的笑,青瓷般的聲音道:
“既然天色已晚,沈兄不妨與小爺我一起留在這孤城中一醉方休?”
坐騎嘶鳴,沈絕早已跨上馬背,背對漫天豔霞笑容明媚。
“隻等你這句話了!”
這大漠風景格外綺麗壯觀,萬裏平川隻一座孤城。孤城背後紅日斜倚萬千紅霞,蕭蕭烽火直入雲天。
正應了那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一方小酒桌上麵對麵坐著兩位年輕男子,各懷心思,無法猜忌。
沈絕端一碗濁酒,麵對顧習挑了眉,一飲而盡。
顧習不肯輸,也露出肆意的笑容一碗見底。
“顧賢弟這是中了什麼魔?不等醒來見愚兄一麵就匆忙來這荒涼之地?”
沈絕見顧習麵色紅潤,一碗酒下肚也沒什麼不適,才端起第二杯一飲而盡。
沈絕話音未落,顧習一怔,旋即苦笑:
“中了這情毒。”
“此毒並不好解。那日酒醉花樓可讓沈兄笑話了。”
這下換了沈絕苦笑:
“你我二人,何談笑話....”
“對了,顧賢弟此去,何時歸來呀?”
“此去無還。”
顧習聲音纖細卻鏗鏘,那一句此去無還,像昭君出塞的一曲悲壯的琵琶絕韻在最為高亢處卻弦斷韻絕。
悲傷無言。
沈絕聞話悲傷欲絕,他卻隻是一個人坐在這恢宏漠北紅衣寂寥的飲酒,一杯又一杯,寂靜而黯然。
餘暉最後一抹光將他長長的睫毛鍍成金羽,金羽下陰霾淹沒的,是他漾起的層層疊疊的悲傷湧動。
“顧習……”
“我……”
“王爺,形勢有變,我等人已將您要的人帶去漠北。但一個沈絕追來,我等不好下手。”
忽聞“沈絕”二字,錦王爺平靜的雙眸閃過一絲光彩,然後微笑著看向丞相,像是在詢問他。
而丞相會意一笑似明白了什麼似的。
“你們扮成匈奴樣子,用毒殺死我要的人。然後……”
錦王爺雙手一合,冷笑一聲,笑聲中是睥睨天下的傲然。
*
愛太深斷了魂
連命都不要的人
你轉身你要我別等
*
“顧習,我一直愛慕於你。”
暮色蒼茫,大漠輝煌的金色漸漸暗淡,隻是地平線的輪廓格外清晰。
跨過一條線,便是金碧輝煌。
不過這條線,便是暗夜瀕臨。
沈絕隻是靜謐的立在這無垠的天地間,紅衣驚豔了盤旋天空的雄鷹。
良久,顧習笑了,笑的雲淡風輕,笑的波瀾不驚。
“沈絕,你喝多了。”
“是,我是喝多了。我若不是喝多了怎敢對你說這樣的話?就算我怎樣了你,那也是你逼的。”
沈絕微顫著靠近顧習,笑容淒迷而危險。
“我是真的絕望了,才說出這樣的話。”
顧習斂起笑容,望向他眉目中悲慟不已的情緒。
弱水三千,十丈軟紅。你卻唯叫我負你心意。
“你知道麼?北方的雪與南國的雪是不一樣的。”沈絕慵懶的憑欄,溫柔的望著青紗折扇的清秀公子。
“我自小在南國長大,出了南國唯一見過的就是這昆侖上的鵝毛白雪,你倒給小爺我講講這北方的雪有什麼不同?”
顧習也是一副不謙虛的樣子,年少輕狂的想要刁難他。
“南國的雪是水晶樣的滋潤,昆侖的雪是浩瀚而揮灑的。”
他紅衣似火,眼中卻閃爍著更為明豔的光芒。
“我卻盛愛北方的雪。他們顆粒分明,冷漠的堅毅的,閃爍像顆顆明星。下過一層小雪後,屋簷上積的雪就是薄涼純粹的白霜,用手指劃的時候卻觸感溫柔細膩,這便是他們的真心。”
沈絕講的神采奕奕興致勃發。顧習也聽得入神。
“那麼大雪呢?”
“大雪?若說形似可比作‘撒鹽空中’,若追求神似則比做‘柳絮風起’。在清冷而倔強的外形中包裹的,卻是細膩的心呢。”
沈絕見顧習聽得入迷,便得寸近尺的攬過他的肩曖昧細語:
“可是像極了顧習賢弟可愛的性子啊。”
顧習卻沒在意,兀自的問:
“沈兄何時能帶我一睹北國雪景的芳容?”
“咳,沈某當年可是立下誓言的……今生今世隻帶心心相印之人看這盛世雪景。”
沈絕進一步得寸進尺,把下巴擱在了顧習的肩上,一雙桃花眼煞是花癡的看著顧習的側臉。
“嘖,沈某是否能等到這麼一天?與顧習同去?”
顧習冷勾唇角,不留痕跡的轉身,微笑:
“別等。”
和煦如春日暖陽的一絲明亮笑容,竟在那一刻涼如北雪。
顧習回過神,麵前那抹深沉氤氳的紅衣身影依然屹立,眉心脆弱的情緒卻完完全全曝露於他麵前。
如風中殘燈。
那時他轉身,他要他,別等。
*
狂風聲驟雨冷
我竟救不了緣分
雙手奉上這一生
*
“小心!”
不知誰一聲小心,兩人都看清了局勢,十幾個匈奴人手執彎刀正緩緩包圍他們。
顧習恨恨咬牙沒有隨身帶著武器,隻好退到沈絕背後。
沈絕眉頭緊鎖,毫不遲疑的拔劍。
劍氣如虹,勢破千軍萬馬的驚鴻,震人睚眥的殺氣呼之欲出!
那些“匈奴”卻也不懼怕,層層包圍伺機待發。
沈絕冷笑一聲,迅若閃電的斬下兩人的頭顱,鮮血噴湧而出,濺落他與劍同舞的鮮豔衣服上。
那紅衣著了血腥,更是癲狂張揚!
那紅衣的主人紅了眼,揮劍斬人所向披靡!
“匈奴”見勢不好迅速向同伴使了眼色,於是當沈絕冷笑著斬下最後一人腦袋時分了心。
“沈絕……”顧習淒清靈韻的呻吟從背後傳來。
他隻好收劍,隻削下對方一縷頭發,一個旋身攬住中箭的顧習。
青衣氤氳染上碧血,突兀撞進沈絕眼中,他血衣妖豔環繞他青衣澄澈。
隻有心髒一點。
那連通的豔紅。
遠方一點紅色軟轎顛簸而來。
沈絕插劍支撐自己攬住顧習的重量,眉目冷峻。
“顧習公子還好吧,我等來遲了……隻因路上遇見匈奴人,耽擱了時間。”
沈絕什麼都沒說,收了劍,打橫抱起顧習一同上了轎。
侍衛正準備說什麼時他開了口:“我知道你要讓我去找錦王爺,另外你這個內線不怎麼稱職。”
他遒勁有力的修長雙手拂去肩上一縷不屬於他的碎發,淡淡笑了,眼中的光輝卻勾魂攝魄!
侍衛一驚,發覺自己漏了破綻,便不語的騎上馬駕著一頂紅轎緩緩駛離大漠。
沈絕懷裏的他五官蒼白卻依然清俊,一頭墨發彌散在沈絕懷中,觸手生涼如同一瀑絲綢。
沈絕凝視著顧習。
沈某這輩子,怕是為了一個不愛我的人痛失一生自由了……
雙手奉上這一生,愛上你那一刻卻就已是無怨無悔!
漠北星光稀稀疏疏從時而翻飛的轎簾中乍泄,冷漠疏離又淒迷似夢,像顧習漠然了的容貌。
沈絕隻是托起他的下頜,十指穿進青絲,然後吻住他失色雙唇。
微微淩亂的氣息逸散在遠去孤城的路途中。
狂風聲,驟雨冷。
你的緣分你的心,我卻終究救不了。
*
隻因聽聞你在漠北孤城
我一路淚奔
在亂箭中命如風中殘燈
換一身傷痕
*
“這……習兒怎會遭此毒手?本王、本王被想帶他隱沒漠北,卻讓匈奴人暗害!我定會為習兒報仇雪恨!”
錦王爺隻是看著沈絕懷裏的脆弱人兒,半分想要攬過來的意思都沒有,哪裏看上去像是要私奔的情人?
沈絕隻是冷冷看著他可笑的演戲。
錦王爺滿目憂然,卻依然掩不住眼底那一層得誌的喜悅和對眼前這人生死的冷漠。
沈絕將顧習交於下人照顧,突然單膝而跪。
“錦王爺,望您救顧習一命。沈某……”
“沈某定當為王爺效力,與王爺一同報顧習一箭之仇!”
錦王爺暗自讚歎達到目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計劃正無形的失去掌控。
“習兒的命定是我分內之事,我自會救他。隻是若救不回,沈卿要節哀……”
哈!現在倒是你這個正牌情人來安慰我麼?
沈絕冷眼相看,幾欲落淚。
他多想讓顧習看看顧習愛上的是怎樣的一個人,可是他不能,因為他知道顧習會傷心,王爺一句膩了便讓他生不能死。
怎忍心說出這一切的主謀?
“王爺,沈某還有一事相求。”
沈絕始終屈身跪著,長發垂落臉頰兩邊,看不清表情。
“沈卿請講。”
“若顧習幸能保命,求王爺開恩留他一條命。”
“你這是說的哪裏話?”
錦王爺先是一驚,瞬間憤怒,提著沈絕的領子沉聲質問他。
沈絕垂了眸,萬千傲人風骨皆隱沒於一片羽睫下,失了囂張狂妄,他聲線哀怨:
“王爺心知肚明。”
“沈某願幫王爺推倒太子勢力登上王位,同時也不會讓顧習影響了您名聲。”
他突然笑笑,笑容淒涼:
“您會是一代明君。”
“王爺!顧習公子醒過來了!”
侍女去給屋內的王爺報信去了,冷清臥房中白燭搖曳,隻剩下一老一少兩個身影。
“習兒……竟是你?”
老人聲音顫動,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
“爹。”
少年似還很虛弱,說話柔弱無力。
老丞相借著清冷燭光看清兒子蒼白消瘦的臉,一抹病態的微笑苦苦垂在嘴邊,模樣煞是讓人心痛。
“爹。”他突然撲通一聲跪下。
丞相滿目慈愛,正要扶起顧習。卻大驚,發現顧習竟已然淚流滿麵……
“顧習不孝,孩兒願代替已故姐姐活在世上,今後……再無顧習,有的隻是顧曦!”
冰涼的淚水溢滿青衣男子的年輕的眼眶,晚風習習熟悉如故,隻是有的人,卻再也回不到當初。
錦王爺聽見這一消息是心中陡然一驚,看向冷靜的沈絕,想必是他一手策劃的。
“既然習兒醒了,那麼我會問清他的心意?”
錦王爺壓抑心中的波瀾,露出一絲笑,略有些殘酷的看向沈絕。
“我會讓他幸福的。”
等顧習,或許已經是顧曦——再出場時,所有人唏噓不已。
就連錦王爺也不可置信。
他身著青色紗質君子蘭挑花長裙,柔荑婉約握貴氣折扇。青絲宛若瀑布垂至腰間,眉心耀著一顆夜光寶石,點亮了眉眼間蘊含著的的妖豔與清麗!
驚鴻一瞥,痛徹千年。
沈絕一身幹涸的血腥漠然依靠在門框邊。
他無法忘記這個虛偽的顧習:穿擠腳的小鞋,墜女人的飾物,穿拘束的裙子,那一抹淒清的笑容固然美。卻刺疼他雙眼。
那不是他愛的人,那卻是他愛的人。
看著丞相仿佛老了十年的麵容,錦王爺將一切了然於心,然後撚出一個微笑。
“這樣吧,沈卿,你我來個禮尚往來的交換。”
“若是曦兒選擇跟你,我便送上我的賀禮,給顧習一條命。”
“若是曦兒選擇跟我,你也要送上你的賀禮,為我和曦兒的王朝建功立業。”
錦王爺冷眼把玩著手中玉珠,斜睨門邊的沈絕,有傲視一切的君王氣度。
沈絕漠然許久,卻突然換上平日的一副戲謔模樣。
他依然紅衣驚豔,唇角笑容依然耀眼如烈焰紅蓮邪魅妖冶,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不同了。
那便隻有眼角一絲滄桑。
“沈絕愛慕顧習已久。”
“顧習是否願意與沈某同葬青春,以我沈家姓氏過門?”
微風揚起他凝滿鮮血的黯紅衣角,他聲音鏗鏘有力。一雙桃花眼褪去了戲謔和玩世不恭,堅定的,明媚的,深情的。
眾人摒住了呼吸,看那風華絕代的人該如何選擇。
*
你表情卻越來越陌生
連點頭都不肯
不肯與我同葬青春
用我的姓氏過門
*
“我非顧習。”
那雙翦水雙瞳格外哀怨的看著沈絕,那一抹妖紅,是千年輪回不及的純粹深情。
“我乃顧曦,願追隨王爺。”
顧習忘了那是如何說出那番決裂的話來。
隻記得當時沈絕年少的光輝瞬間失色,那本來妖豔的紅衣也刹那黯淡,隻是一個人垂了頭落寞的笑。
落盡繁華的情殤。
他一個人紅衣寂寞,寥寥揮斷了紅塵喧囂。
到了最後,他愛的人仍不願與他同葬青春,用他姓氏過門。
*
愛太深斷了魂
連命都不要的人
你夠狠眼看我飲恨
*
三年荏苒而過。
“啊!逍遙王爺來喝酒?”漠北的漢子雙目放光的打量紅衣男子。
男子隻是慵懶一笑,斂了仿佛千年前的張揚跋扈,淡淡的答道:
“是呀,想三年以前,沈某在這孤城中會故人之時也是喝的這‘桎梏’酒嗬……”
桎梏桎梏。我沈絕自由了多少年任性戾氣沒人能夠桎梏。
卻終因為你顧習一人
失了千年自由。
三年裏沈絕任命帶領軍隊推翻太子勢力,擁戴錦王爺稱王並擊退邊境匈奴。錦王爺為少見明君,三年便定國安邦。
沈絕的功勞最為不可沒,於是錦王不顧眾臣擔憂封了他王爺稱號!
人心惶惶,就怕沈絕心有不忠權重謀反。
可是沒人知道,那個馳騁沙場傲氣淩人的紅衣沈絕已將一生自由折翼,惟願相贈青衣佳人。
錦王便是靠著顧習縱了沈絕一身才華。
那天在眾臣退下後,他身著的重臣華服的沉著熠著眉間灼灼喧嘩,屈身大殿之上對著那龍袍加身的人說:
“沈某無心參政,願皇帝收回成命。沈某此生不願被瑣事所桎梏,更不願流言纏身,縱然驚才豔絕卻無有君王氣度,皇帝您盡可放心。”
“更何況,沈某隻為一人桎梏。”
那一人卻心隨你,寧肯負我一生自由兵戈鐵馬,眼看我飲恨!
沈絕說出此話時語氣平淡,一雙星眸淡無波瀾,隻是語氣有英雄末路,蒼涼悲愴之意。
因為心痛到極點,卻化成麻木迎刃而解。
“我懂,但君無戲言。”錦王更是不緊不慢的回應,
然後若有所思地說了那麼一句,聲音虛飄:
“今日我便與曦兒成婚了,你,去喝杯喜酒麼?”
哈!
沈絕頓時覺得心中一陣譏諷。
他隻是拚盡全力藏住了眼角那瀕臨的銳氣,空曠朝堂上本應紅衣灼目的男子一抹冷寂的色澤,在這喧嘩紅塵中如此孤單。
“我會去。”
當沈絕拖曳著金線鑲邊的絕美紅衣出現在皇帝的婚禮上時眾人唏噓,那男人的風華絕世決然,一襲紅衣純粹像是碾碎了塵世間一切浮華。
是愛之深,斷了魂的淒美。
他隻是漠然在一個角落喝著一壇酒,容貌舉止不羈卻優雅,勾人的細眸閃爍著魅惑的光澤,皓臂有力的攔一壇清酒,壇上紅紙揮墨寫著“桎梏”二字。
那個紅衣千年的男子側臉冷清,隻是一個人一杯又一杯的喝酒。
那個紅衣千年的男子形容孤世,隻是一個人眺盡世間榮華虛擲青春。
那個紅衣千年的男子目光哀傷,隻是一個人仿佛隔絕喧嘩酒席在燭影下專心思念。
無人敢去褻瀆。
在“她”到來之前,他一直隻是一熠清輝不為任何人所動容。
可“她”驚鴻一瞥,他心中悲傷一發不可收拾眼角暈了淒紅。
顧習——應當是眾人眼中的顧曦——褪去了清淡的青衣,那喜服的華貴耀眼明了清俊雙眸的點點清怨之美。
那是他一生的劫,是他千年的煞。
卻惟願相守,若得此人心,白首不相離。
可這不是他的人得不到這顆心,不願與他同葬青春用他的姓氏過門。未曾相戀,何來相守?
於是一杯一杯的酒下肚,一分一分的寂寞消遣。
竟忘了千杯不醉的沈絕眼神中何時帶了微醺,似紅鯉般絕豔,緋則如雲,淒如紅綾。
“——夫妻對拜!”
杯碎,酒散,淚墜地。
到底是酒醉人,還是情醉人?
沈絕記得他騎了汗血寶馬不及掩耳的與那整個皇城為之沸騰的紅轎背道而馳。
鑼鼓喧天。
紅轎熙攘。
佳人梨渦。
胭脂紅裳。
他隻是一個人,煞了幾多繁華沉浮,一匹紅馬仿佛絕塵。
他隻是一個人,劫了幾分靜默無言,一襲紅衣風中烈烈。
錯過
注定錯過這一生一輪回。
沈絕那時閉了眼,含情的桃花眼卻噙滿傷情,一生任性揮霍末了桎梏。
在兩方絕世的豔紅間錯過的頃刻,閉目寧靜,鑼鼓喧天百姓喝彩皆不入耳。
“顧習,我還等那一天。等你與我攜手共賞北國風光萬裏雪飄。”
固然你那一句“別等”絕望毅然。
於是他勒馬回頭。
蒼涼赴宴。
渡紅塵猛回神
還有什麼可犧牲
心被重重紮了針
“你不是愛朕愛的深切麼?”
錦王一身君主霸氣,洞房花燭語氣依然冷漠高傲隱隱讓人忌憚。
“怎麼三年來動都動不得,連句說話也懨懨不安?”
顧習已卸去繁重頭飾和胭脂水粉,燭光搖曳中唯見清減不少的臉頰,有男子應該有的英氣和俊秀,與昔日那個笑容富態的顧曦相差甚遠。
錦王隻是緊緊的盯著眼前人,發覺已好久未顧及到他。
當年一襲女裝傾城無法回頭,顧習如履薄冰獨步後宮,他心裏有多冷有多倦,並不是這冷冷宮中的夜夜青燈可以平複的。
“愛王爺愛的深切的,是顧習。”
“我乃顧曦。”
一笑驚心動魄!
固然沒有粉黛修飾遠山的眉,沒有胭脂勾描的眼,顧曦那一笑撼動人心的風韻已深深刻在他骨子裏了。
不,應當說他經曆的事,早已勝過早逝的顧曦。
錦王突然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抉擇那一天以後心裏念的,都是沈絕。”
“顧習刻骨銘心戀的並非朕,而是那紅衣的沈絕。”
“你當朕看不出來?”
顧習隻是坐在床榻之上,表情沉靜而秀麗,團團柔弱蘊在水眸中卻還通透出一股倔強堅定。仿佛在向世人昭告,此情之深。
“朕隻是困惑,你愛上他,為何當年卻未與他一起,而是選擇了這深宮舊院獨守梧桐?”
冷清夜色,顧習終於抬眸冷看了一眼那君臨天下的皇帝。
他眼中情緒複雜,卻執著澄澈。
短暫的凝視後,他雲淡風輕的笑了,雲睫覆了世間相厭疲倦,隻剩一泓清涼明淨的泉水潺潺在雙瞳中流轉。
他笑的恬淡適宜。
“因為,您是一代明君。”
我雖然是顧習,是丞相家從小嬌慣長大了富家少爺,卻也是天地間七尺男兒。
卻也懂得茫茫天地百姓蒼生,世道疾苦。
這戀情本就有悖倫理,要我怎能為了一己私情放棄扶持明君的機會?
即使是以女子模樣屈膝卑微,那卻是不求汗青的憂國之情。
是我顧習最大的倔強和執著了。
“咚!”夜風始料不及的湧進本該春色旖旎的閨閣,他孑然立於門前。
“你竟愛過我?”
……
紅燭冷清,錦王默默走出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他們對視,情怨糾葛。
“是。”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沈某……竟毫無察覺……”
隻是記得錦王還是王爺時,絕情的丟棄了顧習,那夜顧習扯著紅衣不羈的他花樓酊酩。
年少情殤不知顧憐身子,隻是知道借酒消愁,喝了一碗又一碗。
顧習微眯滿眼水汽,伏在桌上一片曖昧燈火消磨了輪廓,沾著酒香竟是格外誘人。
“呦~顧爺你竟然也有痛哭流涕的這會兒?”
當年的沈絕邪魅張揚,雲袖紅裳盡帶那不知收斂的跋扈囂張,勾著媚態的鳳眸湊近容色清秀卻姿態嫵媚的顧習。
那時他愛他,他卻心有所屬。
為心愛之人大醉,沈絕全看在眼裏。攔定是攔不住,那麼一開始就不要攔,隻是放縱這一回讓他來個淋漓暢快。
隻是關切,也像紅衣無法掩蓋的光華一般在沈絕眼底灼灼。
正在顧習喝得天昏地暗之時卻難的一瞬間的清明,他聽見那低沉有力的魅惑聲線熾熱的順著他的耳際溫柔蔓延:
“他不知珍惜,這一生你便交與我吧。”
於是他點了頭,青絲綻開在烈焰的紅衣上像是訂情的煙花般盛世傾城。
顧習這一生,先要交於天下,然後剩多少……
便都是你的。
我才發現我薄情寡義,沈絕你才情萬丈卻拘於一山之中與我閑話家常,我也發現我並不了解自己,
其實顧習愛的,一直是你。
在歲月契合你五官輪廓的溫柔時光中淪落了,模糊了具體愛上的時刻。
所以原來等我的那人,就在天邊眼前。
渡紅塵,猛回神,還有什麼可犧牲?
我沈絕一身孑然唯餘自由,卻在對你的一往情深中折了翼,那又有什麼可失去?
愛上的人就端坐在明滅燭火前,一身喜服似烈焰灼灼其華,那唇角還殘了一抹唇紅豔色。
眼角旖旎。
而他紅衣千年,縷縷金線羈絆了才情揮霍,桃花雙目銳氣未退卻又含著幾分繾綣的憂傷。
年華似箭。
“顧習我,也全然不知。”他眼睫微垂,覆在臉上一片陰翳。
勾一分苦澀笑意,淡淡道:
“全然不知何時愛的人竟變成了你。”
“便是命,便是劫,顧習我也認了。”
“我一人,換這天下,倒是也值了。”
換得天下,怎再換一個獨一無二的他?
還有什麼可失去?還有什麼可犧牲?
就隻有一個眼前的他。
沈絕隻是靜謐的笑著,邪魅的眼角暈開一片亮晶晶淚水。
他氣勢逼人的向顧習走去,紅衣揚起灰塵,在紅塵中絕世驚豔。
那是漠北多少血染的寂寞,那是江南多少月圓的傷感,那是一人多少清酒的按捺。
他如浴火涅槃的凰!張揚了一生的氣焰與淒豔。
“我看不得你穿著別人的嫁衣,冠著別人的姓。這喜服,脫了吧。”
顧習刹那慌張起來,他酒氣洶洶壓倒他在千襲紅紗的床幔上,自顧自扯破那繡鳳的衣裳。
嘶——
……
*
“嘖嘖嘖,顧習你穿青衫真是一表人才啊。”
沈絕無賴的攬過顧習的肩,笑容諂媚的打量後者修長纖細的身姿。
“那是,小爺我穿什麼不是風華絕代?”
顧習清傲的笑,一邊不留痕跡的撥開沈絕十分隨意不檢點的手。
“嗬嗬,倒是倒是。但沈某還是覺得你一襲青衫傾國傾城呐,便是什麼京城第一美人也與你相差甚遠啊~”
他一本正經的抻開袖子,美目閃爍看著顧習的開始微微緋紅的臉頰光華流轉。
“哼,你那是什麼比法,我七尺男兒怎與女人家相比……”
不等他否決,沈絕修長有力的手指已擱在他唇邊,一雙迷離的眸子湊近他臉龐,微微喑啞的嗓音溢滿溫柔:
“別說。”
“你在我心中,就是比那些凡脂俗粉強得多。”
隻一言,但因為是你說的,便願實現。
當那喜服碎成條條紅綢,綻開的卻是青衣萬丈,在豔色一片中清傲絕世,如青蓮傲雪篤定而清洌。
顧習雙眸波色瀲灩,一泓古泉似的澄澈無瀾。
“你說傾國傾城麼?”
……
“嗯。”
“你永遠,都是傾國傾城、風華絕代的。”
月色入戶,照亮誰心中的萬丈天涯。
放下紅帳幔紗,烙下身影交疊肢體糾纏,青絲一瀑,彼此糾纏紊亂了氣息。
清玉鎖骨飾上緋紅桃花,他沉沉入眠,不見紅衣身影輕掖被角默然離去。
皓月一剪寂寞紅影,散落一泓清輝不見。
錦王推門問道:“你就這樣放他走?”
聽略帶倦意的聲音應道:“如果不,你肯放我們一起走?”
然後默然,夜色深沉。
*
愛太深斷了魂
連命都不要的人
你轉身你要我別等
*
定國三年,逍遙王爺沈絕自請兵北擊匈奴,守漠北。
錦王攜後宮及臣民歡送,那天的喜慶熱鬧絲毫不遜曦王妃成親時的場麵。
錦王一身絳色龍袍,眉目間盡是傲氣與威嚴。
“願沈卿及將士一路平安!”
沈絕一身鎧甲,長發散散攏在耳後,在送別台上隨風聲張揚而舞,舉手投足揮灑大將風範。
他應聲跪在地上。
“借皇上吉言!”
百萬將士隨他發出震天撼地的回應。
一身戎裝金戈鐵馬,一生紅衣才情萬丈。
沈絕回眸,目光含情隻是注視那身著青紗的女子。
女子突然會心一笑,從袖口抽出一條紅線,線上係著花瓣樣的護身符,襯著一雙皓腕更顯得精致絕倫。
沈絕陡然一驚。
他居然……還帶著……
*
“小爺我以後也是要當將軍的命。”
顧習在馬上笑靨如花,風聲如水溫柔撫過兩人耳際。
“是嗎~顧習你就別開玩笑了,你這小胳膊小腿的,上了戰場不是讓人砍的麼~”
沈絕聽了他的話隻是哈哈的笑,英挺的身姿在白馬上肆意張揚氣勢如虹,長發邪魅眉目風流,當然不忘順勢朝著顧習拋個媚眼:
“你瞧瞧沈某,白馬紅衣,這才是大將風範啊。”
顧習沒好氣的翻個白眼:
“沈絕——騎白馬穿袈裟的也可能是唐僧啊~”
……
“顧習你站住!沈某我今天不逮住你我跟你姓的!”
“我顧家倒是不缺人丁,就算缺,你這等紈絝子弟也定然不收的~”
隻道過往溫柔年華一去不返。
兩人並肩躺在才沒馬蹄的淺草上,春風拂過清新的味道。
“顧習。”
“嗯?”
“你以後真要上沙場?”
“那是當然,男兒報國忠心,不就要殺敵立功麼?”
顧習微微眯眼,陽光絲絲縷縷從指尖透過,勾勒秀氣的輪廓。
“我兒時算命,先生說是半生兵馬戎裝,現在我都大半輩子過去了估計也沒什麼用,這個……不如送你好了。”
沈絕依然笑吟吟的望著顧習,鮮衣怒馬少年模樣映紅了他半生溫柔。
他手中扯一根紅線,線上墜花瓣樣的平安符,密密麻麻刻滿各種咒文。
“要麼?”
他沉吟,嗓音含情喑啞清洌像一曲簫聲。
“白給?”
顧習對上他深邃的眸,始終漾著一抹清雅俊秀的笑意。
說罷去握那頎長手掌中糾纏的紅線,沈絕卻反手捉住他的掌,玩世不恭的湊過去。
他隻是笑容邪氣如紅蓮業火張揚不羈,上挑的眼角是輕佻風流。
而那雙夜色淒迷的子夜眸,盛滿的隻有堅定。
“若有一天顧習你戎裝上身,隻答應我要平安回來。”
於是顧習無邪的笑了,小拇指勾住沈絕,灼目的紅線亦牽連在兩人手指之間像解不開的羈絆。
“你也一樣。”
*
我會平安歸來。
沈絕笑了,紅衣鎧甲如烈火蔓延,那是分別的決絕。
一如三年前大漠中顧習那句:“此去無還。”
對麵人似是會意,收攏平安符在手中,羽睫微垂。
大軍絕塵而去後,顧習忽然癱倒在錦王懷中。
他隻是低聲喃喃:“再見麵若顧習能夠活著,雙手奉上這一生。”
可這後話,到底誰能測得?
或許,隻是昆侖山主那一句徒勞。
*
狂風聲驟雨冷
我竟救不了緣分
雙手奉上這一生
我的淚等你承認
*
北國雪飄萬裏。
一孩童欲要碎冰取河中的魚,正凍的雙手通紅時忽見冰麵上走來一位紅衣驚豔的男子。
他走在河麵薄冰上,冰麵輝映他淒迷邪魅的紅色身影,沉沉浮浮。
“哇。”孩童忍不住出聲感歎。
男子回頭,衝著孩子淡淡一笑,微揚的鳳眼一片誘人的紅。
“哥哥你是仙人嗎?好漂亮~”
“我不是啊。”
“那哥哥為什麼一頭白發還這麼年輕?”
這個啊……沈絕苦笑,溫柔環住懷中那一方木盒。
“哥哥不告訴你哦。”
他邪魅的勾起唇角,在萬裏冰封雪國耀眼而烈豔,像依雪而生的血染的蓮花。
而那蒼蒼銀發,勾住了雪的魂,妖豔成一方花蕊。
卻沒人注意他眼中流轉的晶瑩。
“顧習,我的淚還在等你承認。”
*
“你給我啊~你再不給我我就哭給你看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
看著顧習寫在臉上的一本正經四個大字,沈絕一臉絕望看著美酒一壇生生被顧習收走。
“固然你千杯不醉,也不能喝酒這樣多。”
“嘖~這算不算顧習你擔心我啊。”
沈絕一臉淫笑看著一板一眼的顧習笑容冷卻,連忙啊哈哈的轉換話題。
“呃…對了,你剛剛說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呐…這個,也不能完全否決啊?”
顧習頓住,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會天。
“起碼你這種為了一壇酒就輕易落淚的行為小爺我是瞧不起的。”
“真正為至親至愛的人落淚,才為我所承認。”
嘛,酒也是我至親至愛之物啊…沈絕在背後腹誹。
“哎呀呀,沈某我因為顧習賢弟而落淚這是值得承認的吧~”
顧習當然沒有意識到偷換概念的沈絕又兩眼陰謀詭計的看著自己,隻是回應說:
“我與你既非至親,咳,也非摯愛。所以不論怎樣都別想小爺我承認。”
沈絕一副陰謀得逞的嘴臉看著顧習微微緋紅的臉頰,曖昧的伏在顧習耳畔煽動氣息,性感低吟:
“那麼,顧習就是覺得沈某不夠愛你咯~”
等到顧習被這驚世骸俗的一句話驚得緩過神來時,沈絕早就自知之明的躲得遠遠的。
“既然如此,終有一天,沈某的淚等你承認。”
他喃喃自語,表情溫柔。
“誒~”
未等孩子回過神,那紅衣男子已是不見身影,隻是在茫茫雪海中餘著寥寥腳印。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一切寂寥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萬千喧嘩終歸寧靜,再無顧習青影盼北雪。
紅塵十丈弱水三千,再無沈絕紅衣寂寥情。
那天送別台上遠遠一瞥。
一眼千年,竟是永別。
沈絕隻是記得顧習一人站在妖豔火光中,映紅了寂寞眉眼清冽側臉和那一襲青衣,染成天地間最渾然淒絕的喜服。
他聲音依然好聽如瓷,他兀自的說:
“沈絕,若有來生,我願與你同葬青春用你姓氏過門。”
狂風驟雨,沈絕究竟沒能救得了這一世的緣分。
而顧習終究沒能奉上一生,而是交於一盒灰燼。
-前傳完-
*
“給我吧。”
昆侖山主看著時過境遷已滿麵滄桑的沈絕,終是交出了“忘川”。
“千年寂寞你願忍受?”
“嗯。”
“等他的來世,即使再疼你也要守護?”
“嗯。”
“那麼我無話可問了。”
“這藥…”
“除非你遇到轉世的他,千年之中你不會有他的一點印象,也不會愛上任何人。”
“而且,你隻能死於他手。”
ps歌詞選自方文山作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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