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3:往事(下)

章節字數:4889  更新時間:13-06-30 2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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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的鳳來樓安安靜靜的,一夜的喧嘩到此時已經隨明月沉入地平線,人們都沉在甜睡鄉,隻有些打雜的丫頭小卒們三三兩兩的在打掃著地麵。

    他們好奇的看著行走在石子小路上的兩個身影,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他們樓裏尊貴的客人和一個連他們都可以欺負的人走在一起了?

    “那個……大人……你可以放開我的手嗎?我可以自己走的……”

    注意到從旁邊投來的奇怪視線,千秋唯唯諾諾的說道。他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卻被對方更用力的握住了。

    “怎麼,跟我走在一起很丟臉?”男人轉頭微笑的看向他。

    “不是的,不是的!”千秋連忙搖搖頭,語氣誠懇的說:“您是大人,怎麼可以跟我這種人走在一起,會毀了您的身份……”

    “我喜歡做什麼便做什麼,還要你教?”

    聽了對方的話,千秋的臉“唰——”的一聲變白了,他知道笨拙的自己又說錯了話得罪了人。

    “哈哈哈,我跟你說笑的,你怎麼那麼可愛?”突然一隻寬大的手掌撫摸在千秋臉上。

    他愣愣的抬起頭,還有些不相信的問:“您真的是在開玩笑,不懲罰我了嗎?”

    “難道這裏的人經常懲罰你嗎?”男人問。

    “他們總是喜歡打我……”千秋回憶起過往的經曆,害怕的摸著手臂說:“哥哥們喜歡揍我,姐姐們卻喜歡拿針紮我,我寧願被打,也不想被針紮,她們的針太尖了!”

    “那你怎麼不反抗?”男人皺起眉。

    雖然他不太愛管閑事,但遇到這種事情,難免心中升起一些同情。

    “為什麼不反抗?”千秋卻迷茫的看著他說:“小的可以反抗嗎?我是這裏最卑賤的人,是沒有資格還手的。而且,這裏也沒有人會幫我……”

    “那我現在不是幫你嗎?”男人舉起兩人握住的手說:“過了今天,就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如果以後有人打你,你記得一定要還手,狠狠的教訓他們,讓他們害怕你!”

    千秋不太相信男人的話,不過從那以後這些話成了他的人生信條——如果有人打你,你就要狠狠的還手回去!

    男人帶著千秋一路走,居然走到了一個千秋奢望已久的地方。

    看著前麵這幢精致的兩層小樓,千秋似乎還可以聞到飄在空中那昂貴的胭脂味。

    “將軍大人,您怎麼回來了?”

    突然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千秋心中不安的轉身,看到憐惜那個貼身丫鬟站在那裏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

    “本來是打算回去的,”男人看著千秋說:“不過在路上遇到了這隻髒兮兮的小貓,所以帶他來這裏梳洗一下。”

    “將軍大人,這個人……”丫鬟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她猶豫了一番後,諂媚著說:“這個人是我們鳳來樓打雜的,站在您身邊真是辱了您的身份,大人是國家功臣,人民的英雄,怎麼能和這種卑賤的臭蟲站在一起呢。”

    “你叫憐惜起來,”男人卻好像沒聽到她的勸說,挑起千秋的一縷頭發說:“去給這孩子找身好看的衣服來,錢我到時候再給你。”

    “大人您真是說笑,我們家主子怎麼會要您這點小錢呢。不過這人髒兮兮的,進了我們的樓恐怕主子會生氣。”

    “叫你做就去做,哪來那麼多廢話?”男人不滿的看向丫鬟,眉宇間充滿了迫人的神色。

    “是、是的,奴婢馬上去叫醒主子!”丫鬟戰戰兢兢的點頭,轉身跑進小樓。

    想必這件事被丫鬟添油加醋了不少,憐惜急匆匆的出現在千秋麵前時,頭上的發髻都是鬆垮垮的。

    她不屑的看了千秋一眼,對男人露出一個習慣性的媚笑:“大人怎麼對這小東西起興趣了,是不是他做錯了什麼事?”

    “不過是在回去的路上偶遇到了,”男人坐在正堂的椅子上說:“你叫人帶他去洗個澡,穿身合適的衣服,以後就讓他服侍你左右。”

    “可是大人,”憐惜抱住男人的手臂,撒嬌的說:“人家這裏不缺人,而且我也不想要這種晦氣的東西。要不奴家給他一些碎銀,讓他去買些好吃好喝的?”

    千秋緊張的看著男人,他希望他會點頭,因為他一點都不想留在這裏,憐惜這個女人是自己惹不起的。

    可是男人卻說:“給了他銀子也會被人搶去,不如留在你這裏,以後都不受人欺負了。”

    “將軍大人,這種人留在這裏隻會給我們主子帶來晦氣。”

    “瀟瀟,閉嘴,”憐惜瞪了丫鬟一眼,對男人溫柔的說:“奴家知道了,大人您菩薩心腸,奴家會好好對待他的。瀟瀟,你帶他去下去吧,順便拿些燉好的八寶粥來給大人吃,免得大人一大早就餓了肚子。”

    “不用了,”男人擺擺手說:“我隻想看看這小貓長什麼樣,等他收拾幹淨了,我就會回將軍府。”

    “大人說什麼便是什麼。”憐惜溫順的低頭,眼睛卻不甘的瞥了千秋一眼。

    千秋脊背一涼,他覺得自己這回肯定死定了,即使不是女人,他也能感受到憐惜眼裏那赤裸裸的妒意。

    “喂,你還站在這裏發什麼愣,快點走啊。”這時瀟瀟惡聲惡氣的推了千秋一把。

    她不知道這東西今天撞上了什麼好運,居然得到將軍大人的青睞,不過等將軍大人一走,她們主子肯定要他好看!

    千秋一點都沒想錯,得罪了憐惜他肯定沒什麼好下場。

    屏風外麵,瀟瀟將幾件衣服和洗澡的用品扔到地上,不耐煩的說:“快點洗,要是將軍大人和主子等煩了,非得拔了你的皮!”

    “可是,這個水好燙。”千秋低聲說道。

    就連一個比他矮的丫鬟,他也不敢對對方說什麼。

    “那你還想我給你打井水去嗎?!”瀟瀟在外麵踹了一腳屏風,凶神惡煞的說:“要不是將軍大人,我會在這裏服侍你這個卑賤的臭東西?!你知不知道鳳來樓所有人都嫌棄你啊?看到你還髒了姑奶奶我的眼睛!還不快點洗!”

    “我、我知道了!!”

    千秋連忙走進木桶,雖然裏麵的水燙得讓他滿頭大汗,但他可不敢得罪了這憐惜的丫鬟。所以他隻能簡單的擦了下身子,再把臉上的汙垢使勁擦掉,頭上一塊濕一塊幹的,黏著他的臉難受死了。

    穿好了幹淨的衣服後,千秋滿身熱氣的出現在瀟瀟麵前。

    看著對方濕噠噠的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瀟瀟瞪了他一眼,說:“快點跟我回去,看你那衰神附體的樣子,將軍也不會喜歡到哪裏去。真是的,為什麼我要伺候你這種人呢……”

    聽著瀟瀟的嘮叨聲,千秋一路跟著她回到了小樓裏,因為起風的緣故,他那黏在臉上的頭發也被散開了。

    他穿著一身素色的衣服,上麵幾乎沒什麼花紋,想來這也是憐惜給他的“特別照顧”。不過這麼次的衣服,在他眼裏卻是好得不得了。

    他穿的衣服都是短到不行,或是破破爛爛的,別人總是取笑他是街角乞討的,不過這兩年他也習慣了。

    雖然吃的不好,穿的也破,但也死不了,就這樣苟且的活著,也不知道哪天是盡頭,也許他死了也沒人給他哭喪。

    “臭東西,發什麼愣,還不給將軍大人道謝!”

    耳邊刻薄的聲音喚醒了千秋,原來在他出神的時候,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小樓裏。

    看著眼前坐在正堂上的男人,千秋低垂著頭,捏著衣角說:“小的千秋謝過大人的大恩大德,來世給大人做牛做馬都可以。”

    “你站那麼遠做什麼,”男人朝他招了招手,說:“走近點,抬起頭給我看看。”

    “我……”千秋用餘光看了旁邊的憐惜一眼,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上去。

    “大人叫你呢,你耳朵聾的嗎?”憐惜看了他一眼。

    千秋這才敢走向前,他挪著小步百般不情願的來到男人麵前,然後抬頭怯怯的看著對方,生怕對方要砍了自己的頭一樣。

    兩年來的卑微生活讓他不知道該如何站在一個人的麵前,他的手不自然的抓著衣服,眼神並不敢在對方身上停留太久。

    ——所以他並不知道,將軍大人一直盯著他看,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說你叫……?”年世卿從椅子上站起來,神色驚豔的朝千秋走去。

    “小的叫千秋。”千秋沒想到對方會朝自己走來,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

    “別逃。”年世卿一把抓住千秋的手臂,伸出手將他過長的頭發撩向耳後,這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麵貌。

    “你真是太讓人意外了。”年世卿笑起來,然後眼神黯沉看著千秋。

    “小的、小的做錯了什麼事嗎?”不明所以的千秋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心裏哆嗦起來,也不知道他今天怎麼那麼倒黴。

    他隻是想在生辰吃個好吃的雞腿,怎麼就撞上這些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了。

    此時最為震驚的是憐惜,沒想到她最害怕的事情居然真的會出現,而且還如迅風暴雨一樣衝得她一陣頭暈目眩。

    眼前的千秋抹去了一身的汙垢,鬼斧神工的五官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那雙勾人的眼睛就算裏麵充滿了慌張和驚恐,也掩蓋不去本來就有的魅力。

    沒有一絲瑕疵的臉龐,清潤的肌膚,就好像從天上下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樣,讓人驚歎他完美的身軀。

    “你真是……太美了。”年世卿良久才感慨一聲,隨後對千秋說:“這樣子的你,不應該被人欺負,想想都讓人心疼,我怎麼沒早點發現你呢。”

    “大人,您餓了吧?我讓瀟瀟給您端早膳過來。”

    看著情況不對勁,憐惜馬上打斷了兩人的對視,企圖把將軍的注意力移到自己身上。

    “對了,你用早膳了嗎?”誰知年世卿轉而對千秋問道。

    “沒有,我本來……”千秋一聽到“早膳”兩字肚子就“咕咕”叫起來,他可差點忘了自己是出來找吃的呢!

    “那就一起吃吧。”男人牽住千秋的手,對丫鬟吩咐到:“端多些菜式過來,最好帶些糕點,就拿那些我前日叫人送來的梨花糕吧。”

    “大人,那可是皇上賜給你的,怎麼能給這種臭東西吃!”憐惜忍不住叫起來,她可不想跟一個從來都沒放進眼裏的小卒分享自己的特權。

    “憐惜,你最近脾氣是不是越來越暴躁了?”年世卿淡淡的說:“本將軍做什麼還要你指手畫腳的嗎?還是我最近太寵你了,讓你忘乎所以了?”

    “大人,奴家隻是為你著想。”憐惜惶恐的低下頭,卻憤恨的看向千秋。

    千秋害怕的往後縮了縮,他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發生了多大的轉折,他隻是害怕這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女人,怕自己以後都沒剩飯剩菜吃了。

    “你也沒吃早膳,就一起吃吧。”年世卿說完抓著千秋的手往偏廳走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主子,你沒事吧?”

    身後瀟瀟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憐惜,她也一時消化不了那麼戲劇化的一幕。

    “哼,不過是個毛頭小子而已,”憐惜眼神陰冷的看著千秋那背影,咬牙切齒的說:“他不過是個男人,怎麼會鬥得過我,等將軍走了,看我怎麼收拾這個賤東西!”

    千秋隻是個身份卑微的小卒,連這裏的丫頭片子都能欺負他,簡直是豬狗不如,要整死他簡直是易如反掌。

    隻是她憐惜千算萬算,也算不出千秋那麼快就踩到了自己的頭上去,簡直給她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放滿了早膳的圓桌前,千秋咽了咽快要流下來的口水,說實話,他長那麼大都沒見過那麼多好吃的。

    “你要吃什麼?”年世卿貪婪的看著千秋,生怕一不留神對方就消失了一樣。

    “我可以吃嗎?”千秋轉頭驚喜的問他。

    “當然可以,”年世卿將憐惜盛給自己的粥推到千秋麵前,說:“不如先吃了這補身子的粥,等下再吃那些糕點。”

    “我真的可以吃?”千秋猶豫的看向對方,其實他的手已經捧著碗不放了。

    “要是不相信,我喂你如何?”年世卿曖昧的笑起來。

    “我可以自己吃!”千秋開心的拿起勺子,不一會兒就消滅了那碗粥,最後還意猶未盡的伸出小舌舔了舔嘴唇。

    年世卿看到這一幕頓時小腹一熱,他湊到千秋身邊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左手輕輕攬住了千秋的腰。

    “你要是喜歡,我叫人天天做給你吃可好?”他低頭在千秋耳邊低語,炙熱的氣息噴撒出來。

    千秋不舒服的動了動身子,卻沒有躲開,因為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隻要討得這位大人的歡心,他就可以過上穿金戴銀的日子了。

    “大人,您不吃麼?”

    這時憐惜試圖將一碗粥遞到年世卿麵前,可對方卻不怎麼理會她。看著將軍大人對自己的冷落,她將這份怨恨理所當然的放在了千秋的身上。

    “千秋,你今天不用回去幹活麼?我記得鳳來樓裏的髒東西都是你負責洗的吧?聽說你有次還不小心掉進了茅廁裏?”

    “哎呀,真髒。”旁邊頓時響起了竊竊的笑聲。

    “對不起姐姐,我馬上回去幹活,求你不要跟媽媽說。”千秋麵色尷尬的站起來,卻被年世卿一把拉了回來。

    “誰允許你去做這些髒活的?”年世卿按住他的肩膀,對憐惜說:“那些活讓別人去做就是了,髒了他的手可不好。”

    “可是大人,他本來就是做這些的。”憐惜臉上有些難看,卻顧在將軍麵前沒有發作,畢竟她得維持自己善良溫柔的形象。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年世卿撫摸著千秋的長發說:“從今天開始我要讓他享盡榮華富貴,這才是他應得的。”

    千秋看向年世卿,他突然記得原來兩人曾經有一麵之緣,那天他路過憐惜的窗前,看到一個男人壓在她身上上下聳動,那天他在想,隻要取悅鳳來樓的客人,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而現在他可以像憐惜一樣,費盡心思取悅這些尊貴的大人,然後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大人,我可以像憐惜姐姐一樣穿漂亮的衣服嗎?”他試探性的問。

    “當然可以,”年世卿嘴角含笑的說:“隻是些布匹而已,你想要金銀珠寶我都會給你,不過這些東西都配不上你的容顏。”

    “我可以要金銀珠寶嗎?”千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原來這張臉可以給他帶來榮華富貴,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自己要生於這個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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