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27 更新時間：13-06-06 20:49
天氣漸漸轉涼，嵯峨高山，秋意漸染，大片的葉楓開得絢爛張狂，野生的火棘也似粒粒血珠掛在枝上。豔麗的顏色點綴在翠微之中，似瑰麗如雲的雲錦。少了晚蟬的躁鳴，山間顯得更加得沉寂，像一隻全身蓄滿了力量的雄獅，潛伏著默看人世的生死百態。
秋日的晴空顯得有些天高氣爽，人們除了抬頭看遷徙而過往南的大雁，還欣喜地眯著眼睛看天空中五顏六色。各種形狀的風箏，為這個頗顯寂寥的季節，增添了一抹亮色。
早晨的曄華城大街上賣熱食的攤檔沒有像夏天那樣受人們的嫌隙，騰騰的熱氣也在不知覺中透著一股子誘惑，從而被人們所接受，進而熱捧。
因此，看著氤氳著熱氣、川流不息的的大街，顯得格外熱鬧，人人都像走在一個溫暖的籠屜裏。
十多天過去了，白竹影感覺身體大好。他每天還是天一亮就起床，在葉洌義正言辭的告誡下，已有半月沒有練劍了。
但每天還是偷偷地撿了院裏的樹枝，輕輕比劃著，如此，他的心裏才過好些。
“義父，我今天想去看看爺爺。”用完早飯，白竹影便說道。
淩無翊點了點頭，“要不要我陪你去？”
“我們一起去吧。”白竹影看著葉洌的眼神道。
葉洌不禁欣喜。他小時候見過冉子修的俊逸非凡，便很好奇白竹影的爺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想必也不是個普通人吧。
不一會兒，他們就出發了，白竹影拿了食盒，內裏裝了許多碟府裏做的點心過去，淩無翊的手裏還提著宮裏送來的幾份滋補藥材。
白竹影還是第一次堂堂正正的白日從大門進去，普通的褐色大門，門上嵌著兩枚古銅色的銅鋪銜住古銅色的門環。
白竹影輕輕扣了扣門，過了幾刻，門才打開。
灰衣老者笑著說：“原來淩先生和葉公子陪著小少爺回來了！”說著便把人引進院中並接過他們手中的禮物。
院裏正中央，老人正坐在搖椅上蓋著一層薄被曬太陽。
“爺爺！”白竹影叫道。
老人睜開了眼，眼裏滿是慈祥的笑意：“影兒來了？哦，淩先生也來了，這位，想必就是葉公子了吧？”說著便把被子掀開，拄著拐杖要站起來。
葉洌便上前攙著他說道：“爺爺好！”
老人見了十分高興，“這孩子長得很俊俏啊！”
葉洌聽了，臉上一線紅。
“影兒，你的身子可大好了？”老人問著給他疊被子的孫兒。
白竹影偏過頭來說：“身體好多了，不知爺爺最近這身子還好？這要換季了，早晚較冷，中午倒熱，您還是要多注意。”
葉洌把老人攙扶到軟塌上坐下，白竹影又把他被子疊好放在他腿上。
“好了，坐下喝杯茶吧。”老人衝三人說道。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啊，這是什麼茶？好香！有菊花的香味。”葉洌驚歎道。
淩無翊嚐了一口便道：“老管家的茶藝超群！”
老人笑著看了看三人，便道：“你們也別老管家老管家的叫了，他姓陳你們管他叫陳叔，陳老伯吧？老頭，你不介意吧？”
陳老伯笑著道：“我怎麼會介意呢。”
“陳老伯這是什麼茶啊？您還沒有告訴我們。”
陳老伯便說道：“其實我這泡茶的手藝，還是跟宮裏的大師學的。把之前藏的雪水煮沸了，然後把曬幹的梅花和菊花還有甘草，衝泡兩遍不用，第三遍的時候，加一點點新鮮的菊花在其中，一杯淡香茶就泡好了。”
葉洌咂舌道：“小小的一杯茶，這麼多道工序，難怪這麼好喝，這叫慢工出細活，多序出極品，這稱得上是好茶了吧？是吧，義父？”
淩無翊也極為讚賞地點了點頭。
“老頭，你別他們後生的誇獎暈了頭了。你也坐下，自己也嚐嚐。”老爺子說道。
“義父，我覺得喝這茶再吃上點心，應該不錯。”白竹影建議道。
淩無翊便打開食盒，擺了幾道點心出來，對老人說道：“這是府裏新做的點心，老先生和陳叔嚐嚐？”
白竹影便把點心送到老人身前，“爺爺，這道糕點清甜軟綿，你試試？”
老人的心情不錯，便嚐了一口，禁不住地點了點頭。他的笑意中帶著一絲滿足，如此的感受是這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才產生的。
古稀的年紀，有溫煦的陽光，有滿院的芬芳，更有一個懂事聰穎的俊俏孫兒。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鬱鬱一生。卻未曾想自己還有一個孫兒，讓他荒蕪疲憊的心再次舒展。
這半年間的驚喜足以彌補那些陳年往事留下的沉屙缺憾。
“叩叩叩。”響起了敲門聲。
院子的裏的說話聲霎時無跡。
老人擰緊了眉頭，“這會是誰呢？”
白竹影的臉色一沉，問道：“爺爺，沒事吧？”
“小少爺，應該無事，這時候來的必是平時和老爺來往的棋友。”陳老伯道。
“那你去開門吧，打發他幾句就讓他走。”老人說道。
陳老伯點了點頭。便去開門了。
陳老伯與那人在門口說了幾句，便把門微微闔上，拿了幾塊點心包著，給門外那人送了去，見那人離開後，才關上門插上栓。
“是誰啊？”老人問道。
“是巷尾的劉叫花子。”
“他怎麼來了？”
“他說，聽到我們院裏有人說話，知道有客人了，便來這裏討吃的。”
“他倒是會掐時間。”老人不屑地說道。
淩無翊想了想，便問陳老伯：“不知剛才這人是什麼來曆？”
陳老伯聽了，心想還好剛才夠謹慎，沒讓劉叫花子看著了他們的臉，便說道：“這劉叫花子是京北林事件時從皇宮裏逃出來的太監，聽他自己吹噓，說是專門給那昏君泡茶的。發生事變之後，他就趁亂逃了出來。起初他身上還有不少銀子，後來迷上了賭錢，把老本都賠光了。現在終日在街上乞討為生。”
淩無翊和白竹影對視了一眼，便點了點頭。
“影兒，你還要去宮裏做伴讀嗎？”老人若有所思的問道。
白竹影低著頭說道：“殿下準許我下個月再進宮。”
“那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你之後能不能在我住上一段時間？我想和你多處處，你應該能諒解爺爺的心情吧？不知淩先生有何建議？”
淩無翊便道：“影兒他自己決定就好。”
白竹影點了點頭：“爺爺，我願意。但是時間可能隻有幾天，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去辦。”
“幾天那也是沒關係的。”老人又說道：“如若你們不嫌棄的話，午飯便在這裏用吧。你陳叔做菜也有一絕。你們也可以在這府上看看。”
淩無翊聽了，答應了下來。
老人於是興奮十足的住著拐杖把他們帶過去參觀房間。
走過一處長廊，轉到了一處僻靜的院子，院子極為幹淨，想必屋主經常前來打掃。中間有一棵粗壯的木槿，地上一片落紅，綠葉下隻有少數的花朵開在開放著。牆腳一側還有一株梨樹，不過此時隻有稀疏的幾片葉子蕭瑟地立在枝頭。樹下有一方石桌石凳。
老人說道：“這是子修住的院子。他極喜歡在那株梨樹下看書。為了那一方石桌他還和他娘親吵了一架。”見大家不解，他又笑著解釋：“他小時候身體很弱，夏天又很怕熱，經常晚上貪涼睡在那石桌上，老太婆見了，兩人免不得吵鬧一番。”
三人的臉上都露著笑意，白竹影說道：“那時候，每當悶熱難耐的時候，爹總要去溪邊洗冷水澡，娘也每次都說他。直到一天受涼生病了，他才沒再去。”
老人聽了笑著直搖頭，他慨然而歎：“很遺憾沒能和這賢惠的兒媳見一麵。子修看重的女子，必是非常優秀的。”
白竹影點了點頭，“母親自小就頗懂花道。”
老人把鑰匙給了白竹影，白竹影雀躍著帶著迫不及待地，手抖抖的打開鎖，輕輕地推開了門。
一片光亮的世界躍入了眼簾，房間分為兩個部分。
西麵的正前麵是一張床，青綠色的床簾垂落下來；靠著床頭是一扇收攏的屏風，但仍能見繪畫的青竹形狀。靠左窗的則是一張原木色的軟塌，軟塌旁邊的桌上，正放著一盆綠菊。右側則放著一組圈椅。
而劃分兩間房的，便是一麵巨大的書架，每一層都是無規則的格子，朝四麵敞開，髹漆得雅致。其上放了數量相當可觀的書籍，而沒有放書的便無規則的雕鏤些花草魚蟲。
書房正中自是墨褐色的書桌。書桌上右側上方放著毛筆架，懸掛了大大小十來隻。緊接著是硯台，硯端是一座鑲嵌大理石的台屏，支架上雕刻有花紋，屏麵上有圖案和文字。書桌正中央放著兩枚白玉色的鎮紙。左側則放了些書籍和畫紙。太師椅後麵牆上懸掛著許多字畫，應是書房主人所作。
書桌右側靠牆正方，立著一架十錦槅子，每層形狀不規則，上麵放了不同顏色，形狀各異的奇石。有石灰色綴著山紋的天景石；有斬削的岩瀉水石；也有晶瑩剔透的水溜的水石；更有栩栩如生的各類花草蟲魚的雨花石。
白竹影臉上不自覺地漾起豔羨的笑意。
老人笑著說：“他這一生也獨有這項癖好。”
淩無翊仔細看著，眼裏皆是讚歎。
老人說：“你們若是喜歡，可以拿些走，修兒在，也定會這麼說的。”
淩無翊搖了搖頭：“他這一生給影兒留下的東西都太少了，就讓這裏的記憶繼續保持著完整吧。”
老人聽完，已有所悟。
這時，陳老伯便叫他們去院中用飯。三人一看到滿桌的飯菜，食指大動，一個個吃得滿嘴流油。
在無數次稱讚了陳老伯的廚藝後，才把飯菜悉數消滅。一行人聊到夜幕將垂，才緩緩告辭離去。
老人的心情非常好，坐在搖椅上對著初升的月亮哼著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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