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界-勇闖喪屍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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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哦~作者辛苦之作~  第三十四篇:女生寢室(4)

章節字數:8539  更新時間:13-07-07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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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餐館裏原本喧嘩的聲音倏地全消失了,一片寂靜,十幾道目光齊刷刷地射向那男生。他顯然沒有心理準備,臉漲得通紅,目瞪口呆,不相信蘇雅會對他說出這種話來,結結巴巴地問:“你說什麼?”

    蘇雅冷笑一聲,“我叫你滾!還要我說第三遍嗎?”

    “你……”男生氣極反笑,“好!你有本事,你給我記著……”

    他還想大罵挽回麵子,抬眼看到秦月一臉冰霜地站在他麵前狠狠地盯著他。他認得秦月是醫學院的女教師,那些髒話硬生生地吞了進去,跺了跺腳,無可發泄,把兩個旅行箱重重地扔在地上,恨恨地走出去了。在餐館門外,幾個與他相熟的男生哈哈大笑,原本,他們是來見識他的男性魅力的。

    蘇雅是他們以歡迎南江醫學院新生的名義從火車站接來的,他們以前就用這招追過新入學的女生。那男生以為她初出家門不諳世事,向同伴誇下海口一定能夠追到手,一路上諂笑獻殷勤,又買飲料又打的士又提旅行箱送她來南江醫學院。蘇雅人生地不熟,樂得讓他自我感覺良好地護送她來醫學院。其實,她怎麼可能看上這種油頭粉麵的小男生?如一隻蒼蠅般“嗡嗡”地圍著漂亮女人轉,笑容熟練而虛偽,令人厭惡。既然現在已經到了醫學院,班主任老師也找到了,他的利用價值也沒有了,她實在討厭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在眼前晃動,也沒必要再委屈自己了,此時不趕他走,更待何時?

    看到那男生被她羞辱的戲劇性場麵,餐館裏的食客們一陣爆笑,一些年輕人吹起了口哨為她叫好。

    蘇雅卻毫無笑意,依然緊繃著張臉,根本沒把這件事往心上去。她尋了個空桌,獨自坐下,叫來夥計點菜。

    秦月皺了皺眉,略想了下,走了過去,和藹地對她說:“蘇雅,過來吧,我請你吃飯。那邊還有兩個同學,如果請不動的話就慘了,老師我也要和那個男生一樣被人笑話。”

    蘇雅遲疑了一下,“那……”

    秦月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強行拖了過來,眾目睽睽之下,蘇雅不好拒絕,半推半就。

    方媛與徐招娣幫她把旅行箱提了過來,四人坐在一起,秦月繼續點了幾個素菜,一陣炒菜香氣後,餐館老板親自把菜端上桌來。

    “喝點什麼?啤酒?”秦月半開玩笑地問。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一人響應。

    “那來點飲料吧,鮮橙多?百事可樂?王老吉涼茶?我看蘇雅應該喝王老吉涼茶,消消火。”

    “不了,謝謝秦老師,我喝點白開水就好了,我從不喝這些刺激性飲料。”蘇雅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一臉肅穆。

    “哦,那就上鮮橙多,我們喝。”秦月也不好勉強,心裏想:這女孩太聰明,也太敏感,恐怕難以合群。她似乎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我行我素,並不想與其他人交往,情願將自己的內心世界封閉起來。如此美麗聰慧的女孩,怎麼會有這種性格呢?

    接下來的事情證明了秦月的判斷。蘇雅吃飯,根本不願意用餐館的餐具,用自己帶來的碗筷吃飯夾菜,至於用餐館的杯子裝的白開水,她一口也沒喝。從頭到尾,都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即使別人故意和她說話,也是一副很不願意回答的樣子。估計,因為秦月是她的班主任,她才敷衍幾句。

    吃過飯後,秦月幫蘇雅辦了入學手續,她成了441女生寢室的第三位入住女生。那時,誰也不曾想到,蘇雅這個性情古怪的美麗女生身上會發生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件。她的存在,為441女生寢室平添了許多神秘的傳說。

    下午一點四十分,三位女生回到441女生寢室,各自整理床鋪。床鋪按進門後的順序分別標明了1號床到8號床,徐招娣選擇了進門左首的下鋪1號床。1號床是一定要有人住的,進出方便,晚上眾人就寢時負責關好門。蘇雅選擇了靠近窗戶的上鋪8號床,在寢室的角落裏,比較幽靜。方媛選擇的是7號床,蘇雅的下鋪。

    方媛把床上用品放在7號床時無意中看到蘇雅臉上掠過一絲不快,猶豫了一下,猜測蘇雅的性格可能不喜歡別人鄰近她。不過,作為一個寢室的室友,要一起度過五年的求學生涯,怎麼也能成為知心好友。想到這裏,方媛還是決定住在7號床鋪。

    蘇雅僅僅是有幾絲不快,並沒有說什麼,自從她出現後,一直很少說話。雖然方媛和徐招娣上午把寢室打掃過了,她還是自己動手用洗潔淨將8號床重新抹了一遍,然後打開旅行箱,拿出被單、墊被、毯子、小被子等床上用品鋪好,至於學校發放給她的床上用品,她看都不看,隨手扔在寢室衣櫃裏。

    三人整理床鋪時,臥室外傳來一陣嘈雜紛亂的腳步聲,聽聲音至少有三四個人。此時,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441女生寢室?

    臥室的門被推開了,一位精神奕奕的老婆婆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找到中間的6號床,大聲叫著:“就是這裏了,441寢室,我就選擇這張床!”

    三人被老婆婆的大嗓門嚇了一跳。雖說現在高考改革,對於參加高考的人群年齡不限製,報紙電視也宣傳過其他學校的高齡學生,畢竟她們沒有親眼所見,難道老婆婆也是南江醫學院的新生?她的年齡,也太大了點吧。

    正猜疑間,門外又閃進一位鶴發紅顏的老爺爺,拉著老婆婆的手,對著6號床鋪轉了一圈,口中嘖嘖稱讚:“不錯、不錯,還是你的眼光好,這床位好,既通風透氣,又幹淨舒適。冷也冷不著,熱也熱不著。”

    緊隨著老爺爺身後的,是一位中年婦女,雍容華貴,手上提著一大堆東西,扔在6號床上,說:“爹,媽,你們就不要瞎攙和了。”

    “怎麼叫瞎攙和?這是我們寶貝孫女第一次出遠門,要在外地住五年,不來看看,我們哪能放心?”

    “就是,你這個當媽的根本就不知道疼女兒,她年齡這麼小,在家生活慣了,突然讓她到外麵住宿舍,水土不服,要吃多少苦啊。”

    中年婦女苦笑,不願意頂撞長輩。此時,她的女兒,一位嬌小玲瓏的少女滿麵愁容地走了進來,手上隻拿了瓶百事可樂。在她的身後,她的父親扛滿了背包,滿頭大汗。

    11

    方媛心中暗自好笑,不過是新生入學,竟然全家出動,搞得比嫁人還隆重。那少女怎麼看都有種嬌柔的味道,仿佛一個精心烘烤出的麵包,輕輕觸摸都會損壞。

    少女的奶奶忙著幫她鋪床;少女的爺爺忙著向三位女生打招呼要她們多多關照孫女;少女的母親一個勁地叮囑她小心身體好吃好睡,沒事多往家裏打電話;至於少女的父親,坐在那裏呼呼喘氣,一路上他肩扛手提累壞了。

    通過少女爺爺的介紹,方媛知道少女叫秦妍屏,獨女,六歲讀書,所以年齡比醫學院其他新生小一歲。平時在家仿佛小公主般眾星捧月,這次考入南江醫學院,要在這裏寄宿五年,讓全家人擔心不已,生怕她不能適應寄讀群居的生活方式。如果她父親母親不是都有工作在身,一定會留在南江市租房陪讀。她爺爺奶奶倒是想陪讀,被她父親母親勸住了,老人們畢竟年紀大了,身體不行,雖然大病沒有,小病卻從來沒有間斷過,到時還不知是誰照顧誰。

    一家人在441女生寢室喧嘩了一個多小時,後來又一齊跑去百貨商場購物。方媛趁著有空閑時間與徐招娣在醫學院轉了一圈,本來還想叫蘇雅一起去的,但她顯然喜歡單獨行動,整理好床鋪後就不見了。

    南江醫學院也是全國知名的醫學院,占地兩千多畝,在校學生數萬人,裏麵設施眾多,如果不熟悉想在這裏生活倒也不易。食堂、圖書館、微機房、實驗大樓、教學大樓,還有月亮湖、小樹林、蘑菇亭、石橋、草坪等,兩人逛得不亦樂乎。

    唯一讓兩人感到不快的是,不時有人在身後指指點點,隱隱約約聽到“441女生寢室”這個詞。看來,在南江醫學院,441女生寢室的故事路人皆知。這讓她們有些奇怪,不就是一個女生自殺一個女生發瘋,這種事情,並沒有什麼可怕,她們怎麼怕成那樣?難道,僅僅因為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說?

    方媛不信鬼。農村裏流傳著許多奇奇怪怪的傳說,荒誕不經,如妖狐拜月、女鬼畫皮、借屍還魂、僵屍複活等等,這些形形色色的古老故事在農村的老人間相互流傳,根深蒂固。對於這些恐怖故事,她從不相信,也不曾害怕。從小,她就是一個膽大的人。隻有小時候一次匪夷所思的經曆,至今令她後怕不已。

    她記得那時她才七歲,剛上學的年齡,家裏一個長輩去世了。這個長輩與她爺爺同輩,他叫八爺,就住在她家隔壁,平時喜歡小孩子,經常拿些花生、玉米、芝蔴糖等零食給附近的小孩吃。八爺死後,按照家鄉風俗,他兒子要在家守靈七日,廣招親朋好友前來祭拜,第七天晚上要大擺酒宴驚天動地鬧通宵,直到天亮才讓請來的“八仙”抬棺送山埋葬。

    七歲的方媛還是個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對於死亡並沒有太深的恐懼。她記得很清楚,那晚八爺家特別熱鬧,光飯桌就擺了十幾桌,全村的老老小小幾乎全到場了。吃完飯後,還有許多人沒有走,留下來陪八爺的子孫通宵鬧夜。所謂鬧夜,不過是大家一起打打麻將玩玩撲克賭賭牌九過個通宵。方媛家與八爺是近親,家人都沒有走。她一個人感到無聊,又不願意一個人回去睡覺,索性跑到大廳裏玩耍。

    大廳裏空無一人,原本守在這裏的兒子們都去賭博去了,人都死了,那些儀式虛有其表。大廳的正前方擺著黑亮的靈柩,是八爺的靈柩,他就這樣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裏麵。靈柩的上麵,掛著八爺的遺容,大幅黑白照,早就準備好了的。遺照裏的八爺麵色呆滯,皺紋疊起,如風幹的核桃。方媛原來也很喜歡八爺,他總是對她態度和藹,給她的零食特別多些,不時誇她是個好孩子。那時的方媛,對死亡沒有太多的思索,隻知道八爺要躺在黑亮的靈柩中很久很久,埋進土中,再也看不到了。

    那時的方媛竟然有些傷感,對,是傷感。她第一次感到世界上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完美。靈堂外很吵,賭博的人總是喜歡大呼大叫,把氣勢擺足。靈堂裏卻十分安靜,紅色的火燭“嗞嗞”地流著淚,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聲音。八爺的遺容嘴角現出一條奇異的弧度,似乎在冷笑什麼,他的眼睛,灰沉而深邃,仿佛看透了世間的人情世故,冷漠決絕。

    忽然,吹來一陣怪風,花圈上的白條被怪風撕咬斷裂散開,如飄蕩的精靈般在靈堂裏盡情飛舞。方媛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奇幻的世界,飛舞的白紙碎片全是八爺,八爺的眼、八爺的耳、八爺的臉、八爺的鼻、八爺的嘴……

    此時,方媛開始有了那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一切都靜止了,整個世界中隻有她孤單單的一個人,所有的喧嘩與紛繁全消失了,隻有她。

    方媛終於感到害怕了——這是她第一次產生這種錯覺。她竭力奔了起來,跌跌撞撞,碰到了靈柩。

    幻景消失了。

    然後,她聽到那個熟悉而蒼老的聲音:“哎喲,誰撞到我?”

    聲音源自靈柩中。

    是八爺,八爺的聲音。

    方媛竟然忘記了八爺已死,或者,她當時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死亡的涵義。她如往常做錯了事般,怯怯地回答:“對不起,八爺,是我,小媛媛。”

    “是小媛媛啊,你怎麼還沒有回家?”

    “我不想回家,家裏沒人。”

    “是啊,家裏沒人。”八爺的聲音裏有著深深的歎息。

    “八爺,你在裏麵,悶嗎?”

    “悶啊,所以,你陪我說說話好嗎?”八爺的話中終於有點笑意了。

    “好啊,可是,這裏,我害怕。”

    “沒什麼害怕的,孩子,你長大後就會明白,不過是回到另一個家。”

    “另一個家?我不明白,每個人,不是隻有一個家嗎?”

    沒人回答。八爺沒有再說話了,因為有人進來了,是八爺的大兒子。

    “小媛媛,你一個人在這裏做什麼?”

    “我在陪八爺說話。”方媛奶聲奶氣地回答。

    八爺的大兒子怔住了,臉色大變,幾乎叫了起來:“別瞎說!八爺已經死了,你怎麼能和他說話?”

    “我是在和八爺說話!”方媛口氣堅決。

    “亂講!”一個嘴巴甩了過來,方媛臉上火辣辣地痛,哭了起來。

    聽到方媛的哭聲,她的父母慌忙走了進來,問:“他大伯,怎麼打孩子啊?”

    八爺的大兒子臉色鐵青,眼睛瞪得凸了出來,“小孩子撒謊,亂講話。”

    “我沒有!我是在和八爺說話!”從小父親就教育她說真話,她堅持認為自己沒錯。

    12

    多年以後,方媛經過一段痛苦的成長過程,如青蟲化蝶般成熟自立後,她才明白很多事情是不能說真話的。人生在世,原本就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競爭過程。

    此時的方媛堅信自己的聽覺,她還是個孩子,父親的寵愛令她倔強。

    八爺的大兒子氣急敗壞地怒吼:“小丫頭,你說什麼胡話,是不是見鬼了!我爹已經死了!死了七天了!”

    八爺的小兒子也湊過來說:“不錯,這小孩子肯定是見鬼了。今天是第七天,父親的回魂夜。”

    據說,人死後的第七夜,死者的鬼魂會沿著燭香回到家中,以了結他們生前沒有了結的心願。據村裏的古老傳說,回魂的鬼魂會以另一種生命的形式出現,如陰風、飛蛾等。所以,這裏的風俗要將死者的靈柩擺上七日,並在前麵供奉瓜果飯菜等祭品。

    方媛對此一無所知,依然不服:“我沒有見鬼,我是聽到八爺的聲音,他還和我說話呢。不信,打開棺材瞧瞧。”

    話音剛落,屋子裏一片死寂。十幾個人擠在屋子裏,麵麵相覷,沒有一人發言。方媛雖然是個七歲的小女孩,但她一向是村裏的乖孩子,從不說謊。現在,她的態度又是如此堅決,大家不得不信。難道,真是八爺的鬼魂回來了?他又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或者,他來自地獄,要勾人魂魄同去幽冥?

    忽然,屋裏的燈光黯了一下,屋外飄進一陣冷風,竟將閃爍不定的燭光吹滅了。屋子裏響起了古怪的“咯咯”聲——幾個膽小的村人牙齒在打顫。

    還是方媛的父親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他拉住方媛的手,輕聲說:“孩子,我們走吧。”

    兩人慢慢走出靈堂,一大一小兩個人影融入漆黑廣袤的夜色中。夜風很冷,方媛緊緊握住父親的手,身子還在不停顫抖。

    “爸爸,八爺真的和我說話了,他躲在棺材裏麵和我說話。”

    “爸爸聽到了。”

    “那村裏的人為什麼都不相信我?”

    方媛聽到父親長長的歎息聲,握她的手有些顫栗,佇立在陰影中一言不發。

    方媛不敢打擾父親。

    良久,父親才低下頭來,把臉靠在方媛的臉上。方媛能感到父親臉上堅硬的胡子,還有溫暖的液體——那是父親的淚水。

    小小的方媛似乎明白了什麼,此刻父親的心情比她還悲傷。

    “記住,方媛,無論將來生活怎麼樣,你都要做到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這四個字,是父親對她的唯一要求。

    八爺的死,是方媛第一次真正感受死亡的殘酷。在她成長的歲月中,她總想起八爺對她說的話:沒什麼害怕的,不過是回到另一個家。

    她固執地認為,自己與八爺的對話不是幻覺,也不是八爺的鬼魂回來——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有遇到回魂的事,哪怕是她故意在回魂夜守在靈柩麵前。除此之外,隻有一個可能——八爺沒死,他就在棺材裏和她說話。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一切都可以解釋,父親的淚,對她的告誡,都是有感而發。她不清楚,八爺的假死是故意還是無意造就的,但他的兒子沒有勇氣麵對活著的八爺是不爭的事實。她寧可將這件事想得美好些,八爺的假死是無意的,他原本已經死了,一個老人,原本隨時就會“睡著”醒不過來。後來,他在棺材裏又活過來了,知道自己的處境,不願意再給兒子們添加負擔,幹脆就這樣了結一生。她不敢再往更壞的方麵去假設,即使往美好的方麵去聯想也令她寢食不安。她總是擺脫不了那個神秘而恐怖的字眼——“死亡”。

    七年之後,她遇到了一生中最難以接受的死亡。她的父親,她精神上的偶像、生活上的依靠毫無征兆地離開了她。父親是鄉裏的教師,學校的校舍早就破爛不堪被列為危房,學校多次打報告要求上麵撥款維修,卻杳無音信。在一個狂風暴雨的惡劣天氣中,瑟瑟發抖的校舍終於撐不住轟然倒塌。她的父親,就這樣離開了人世。挖掘出他的身體時,他的身體下麵還遮擋著一名年幼的學生——學生獲救了,這是他為自己的教育事業所盡的最後一份心意。

    父親死後的那年,方媛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她幾乎天天做夢,夢到父親如往昔一樣撫摸著她的頭,對著她笑逐顏開。在夢中,她問過父親,你死了沒有,父親回答說,沒有,我一直陪伴你左右。溫馨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再美的夢境都會破碎,醒來後的方媛在夜深人靜中慢慢咀嚼到悲傷的滋味。

    想到父親,方媛的眼角濕潤起來。父親,我考上了大學,考上了你所希望的南江醫學院,你可曾看到?你說過,一直陪伴我左右,如果真的有在天之靈的話,你是否看到了這一切,在浩瀚的天空中為我高興?

    “怎麼了?方媛?”徐招娣察覺到方媛的異樣,低聲地問她。

    現在是下午五點四十分,兩人在醫學院第五食堂吃晚飯。食堂的飯菜雖然難吃,但對兩名來自農村的女孩來說還可以將就。

    “沒事。”方媛擦掉眼角的淚水。

    “不是吧,你不會看這種言情劇被感動得流淚吧?”

    此時,第五食堂裏懸掛的彩電正在播放瓊瑤阿姨的最新力作《還珠格格》,紫薇一本正經地對乾隆說:“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怨了一輩子、想了一輩子,卻仍然感謝上天,讓我有這個可等、可盼、可怨、可想的人,否則,生命就會像是一口枯井,了無生趣!”

    方媛笑得差點噴飯,這個對白,也太假了。一個女人,將一生都寄托在一個幻想中,還自以為情深意切,要感謝上天,在現實中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無論那個男人有多麼優秀。13

    方媛從不喜歡看這種言情劇,人生有許多事情遠比所謂的“愛情”更重要,那些言情劇中的男女主角都是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從不曾為衣食住行煩惱,整天到晚就知道愛來愛去,似乎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動輒以自殺、墮落等手段來威脅對方。他們活著,不是為自己而活,而是活給對方看的。一個不能獨立的靈魂,有什麼值得別人去憐惜?

    徐招娣瞪大著眼睛看著方媛,似乎在看著一個怪物,說:“方媛,你也真是的,剛才還淚眼朦朧,現在竟然笑容可掬,怪不得男人們說女人是善變的動物。”

    方媛對著徐招娣做了一個鬼臉,“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徐招娣連連點頭,然後神神秘秘地對她說:“是啊,不可說,不可說,好在我不是佛。所以,這件事呢,如果不說出來,好像對不起你。”

    “什麼事?”

    “你有沒有注意到斜對麵那個留著長發的帥哥?”

    方媛偷眼一瞥,不遠的地方坐著一位帥哥,留著香港影星鄭伊健似的飄逸長發,隨意穿著件籃球衣,露出古銅色的肌膚,虎背熊腰,身材健美,一雙眼睛如黑寶石般清澈黑亮,嘴角掛著一絲微笑看著這邊。

    “怎麼了,他?”

    徐招娣無限惋惜:“你真是如入寶山空手回啊,這個帥哥,自從我們坐在這裏,他一直盯著你看,眼睛都沒眨一下。”

    “是嗎?”

    “我還會騙你?”

    “嗯,那這樣說來,你不是一直在偷偷盯著他看?不然,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

    方媛一本正經地問她:“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你放心,我們是什麼關係?好姐妹嘛,我一定撮合你們兩人。”

    “去死啦!臭方媛,自己都在流口水,還好意思誇口!”徐招娣反唇相譏。

    兩人相互笑罵,全然沒注意到那位長發帥哥已經氣定神閑地走了過來。

    “兩位漂亮的美女是在討論我嗎?”

    長發帥哥笑嘻嘻地坐在兩人身邊,清澈黑亮的眼睛望向方媛。方媛有些慌亂,他的眼神,肆無忌憚,裏麵仿佛有一團火在熾熱燃燒。

    “切,我們是在討論一隻自我感覺良好的蟋蟀!和你有什麼關係!”徐招娣拉住方媛的手,“方媛,我們走吧。”

    長發帥哥嗬嗬笑了,“原來你叫方媛啊,很好聽的名字哦。我叫唐天宇。”

    方媛的臉不知為什麼騰地紅了,她還沒見過如此大膽的男生。兩人沒再理他,收拾好餐具離開了第五食堂。走出了很遠,方媛回頭眺望,唐天宇還坐在那裏微笑著目送她離去。

    徐招娣幸災樂禍地道:“我說得沒錯吧?你可千萬不要給他好臉色,男人都是這樣的,太容易得到總是不珍惜,這叫欲擒故縱。”

    方媛“撲哧”一笑,“喲,你說起來還一套一套的,很有經驗啊。老實交待,談過多少次戀愛!”

    “我算算,一次,兩次,三次,四次……”

    “切,你就吹吧!我看你連初戀都沒有吧?”

    兩人說說笑笑,追追打打,回到了441寢室。

    秦妍屏一家人已經回來了,他們給秦妍屏購置了許多東西,嶄新的電腦、最新款的手機、大包小包的各種衣服,甚至連餐具、茶杯都幫她買好了,零零散散堆了一地。方媛與徐招娣進來時,他們正在依依惜別。

    秦妍屏哭成了淚人,她實在過於嬌氣了。而她的父親母親、爺爺奶奶也是幾步一回頭,一路上叨嘮個沒完,反複叮囑她生活上的細節問題。她們兩人來得不是時候,被秦妍屏的爺爺奶奶抓住了,再三拜托兩人照顧他們的寶貝孫女。老人說得如此慎重,兩人隻好唯唯諾諾滿口答應。盡管這樣,在那種情形下,她們不得不同秦妍屏一起送她家人出醫學院。短短的幾百米路,他們硬是花掉了半個多小時。如果不是火車發車的時刻就要到了,還不知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方媛回到441寢室時已經筋疲力盡,怪不得別人說交際應酬也是件痛苦的差事。秦妍屏在家人走後情緒很快就平靜下來了。她畢竟年輕,青春的旋律輕快而明亮,家人的離別傷感不過是行雲流水,輕輕飄過,不曾在她內心留下些許痕跡,很快就和方媛與徐招娣兩人打成一片。

    秦妍屏雖然有些嬌氣,嘴巴卻甜,為人又不小氣,兩人也樂得將她當作小妹妹看待,幫她整理好她家人買給她的各種物件。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黑沉沉的夜幕覆蓋著整個大地。蘇雅依然沒有回來,自從她下午兩點出去後就沒有再見過她。三個女孩坐在441寢室裏有些無聊,秦妍屏建議組裝好電腦接上寢室裏的寬帶上網玩。方媛與徐招娣兩人對電腦並不熟悉,幫不上忙,隻能給秦妍屏打下手。

    秦妍屏買的是品牌電腦,照著說明書安裝,沒多久,就把電腦安裝好了,連上寬帶,連接上網。

    方媛出於好奇,讓秦妍屏在南江醫學院的BBS上查找441女生寢室以前發生的事情。她們找到了一年前441女生寢室自殺的女生的姓名——程麗,還有她學生證上麵貼的照片。照片中,程麗是個頗有靈氣的女孩,清秀的麵容、時髦的卷發,宛如一個精致的洋娃娃。隻是她的眼睛——方媛倒吸一口冷氣,照片中程麗的眼睛毫無生氣,目光呆滯,死氣沉沉。同樣的現象發生在另一名發瘋的女生許豔身上。許豔的眼睛,和程麗的眼睛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的呆滯陰鬱,仿佛來自地獄。對,就是地獄,傳說中那些半死不活的僵屍的眼睛就是這種樣子的。

    在那一刻,兩張照片讓方媛腦海裏浮現了兩個字——死人。是的,隻有死人才有那種眼睛。我們通常說,眼睛能夠說話,那是因為眼睛能夠表達喜怒哀樂等各種情緒,古代的畫師最看重畫龍點睛也是這個道理。全然沒有情緒的眼睛無疑是可怕的,如同沒有生命的木乃伊般。

    問題是,這兩張照片是她們在入學後沒多久照的,那時的她們又怎麼可能是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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